第6节
陈年见她双唇发干,给她倒了杯凉开水,两人在门槛上坐着,边吃荔枝边嘀嘀咕咕说话,陈年说起荔枝的来历,路招弟惊讶,“还有这样的事?!” 她顺便表达了对那位机长的好奇。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陈年沉思起来,只怪词汇量实在缺乏,加上两人统共只见过两面,性格方面的了解不深,思考再三,说了个保险的答案。 “他长得很好看,很帅。” 就这样? 路招弟汗颜,鄙视地看她:“你除了好看、不好看,帅和不帅之外,还会别的词吗?” “那……我再想想。” 一分钟后。 路招弟看不下去了,帮她一起想:“丰神俊朗?” “玉树临风?” 很接近了,但还没能准确形容出来,陈年呼出一口气,“好像是什么风什么月来着?” 路招弟第一念头:“风花雪月?” 陈年皱眉,虽然不是很清楚这个成语的意思,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路招弟也意识到了,立刻否决掉,给了新的答案,“光风霁月?” “什么意思?” 路招弟再次无语:“光风,指雨后初晴时的风,霁就是雨雪停止,描绘的是雨过天晴时万物明净的景象。” 陈年手一拍:“对对对!” 对你个头头哦。 路招弟简直无语,这成语和人长得帅有半毛钱关系吗?! “啊时间差不多了,”陈年起身,“我得把荔枝送过去了,外婆就麻烦你了。” 按照经验,外婆一旦睡过去得好几个小时才能醒过来,不过她刚刚情绪波动大,陈年不放心,所以特地发信息叫路招弟过来帮忙照看一下。 “安啦安啦。” 黄昏的光笼罩着小院子。 路招弟进屋看奶奶,找了张椅子在床侧坐下,打开手机音乐,调小音量,然后戴上耳机,边听歌边写日记。 “mama总是说,女孩子读再多书,都比不上将来嫁个好老公,听她的意思,好像是打算等我高中毕业就让我出去打工,帮忙赚钱贴补家里,钱钱钱!她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我怎么会有这么一个mama呢?有时候,我真的好羡慕陈年,她mama多么爱她。” 写到这里,路招弟停了下来,不由得想到陈年笑起来的样子,五官明媚又动人,她的皮肤好像晒不黑,总是那么白皙,就像刚刚吃过的荔枝果rou,还有她提着木篮出门时,身影娇俏又玲珑…… 学校里的男生以能和她说上话为荣,暗暗喜欢她的也不在少数,老师们虽然头疼她语文英语成绩差得不行,可提起她的名字总是满满的自豪。 羡慕的地方不是只有一点两点。 “我和陈年的差距是什么时候这么大了呢?”路招弟继续写,“在学校我都不敢和她走在一起……我的成绩虽然还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可那是我背后付出多少努力才得来的?陈年小时候也笨笨的,两岁了还不会说话,是不是她生的那场重病让她变聪明了?” 耳机里有声音在唱:“你哭着对我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路招弟心想,也不一定全都骗人的,至少她亲眼见证一只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 作者有话要说: 用美色换来的便宜荔枝。 第5章 第五缕凉风 陈年提着荔枝和绿豆糖水来到卫生院,熟门熟路找到了106病房,门大开着,隐约有说话声传出来,她快走到门口时,听到了一句:“事情是我和她哥一起去办的……” 她脚步一顿。 他们好像在聊私事,她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陈年犹豫着,没想到这时程立学刚好侧头,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她,“陈……小姑娘,你怎么来了?” 程遇风的视线也落到她身上。 逆着光的缘故,陈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格外深,她怔了一瞬,才说:“我过来送荔枝。” 程立学赶紧招呼她进去坐。 程遇风接过她手里的木篮,里面除了荔枝,还有两碗绿豆糖水,熬得软糯出沙,看着就知道花了不少心思。 陈年在椅子上端正坐着,向程立学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又把送荔枝的渊源解释一遍,余光悄悄扫了旁边的程遇风一眼,唔,他正在剥荔枝。 程立学很是和蔼地笑着问她:“今年多大了?” 陈年乖乖回答:“下个月就满18了。” “上高中了吧?” “嗯嗯,在桃源中学读高二。” 陈年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好奇地问:“您以前也是桃源镇的人吗?” 程立学愣了愣:“不是,我是从a市过来的。” …… 一老一小聊着天,程遇风已经剥好一盘荔枝,用湿巾擦干净手,把盘子端过去,放在陈年前面的小桌上,“尝尝。” 陈年原本想说“不用,我已经吃过了”,可想到荔枝是他亲手剥的,于是伸手拿了一颗,“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程立学也拿起一颗荔枝。 丰满柔软的果rou,入口清甜,还带着恰到好处的凉意,他没忍住多吃了两颗,还想再去拿时,被程遇风阻止了。 “荔枝吃多了上火。” 程遇风从桌上拿了一碗绿豆糖水给他:“喝这个吧。” “陈年,”程立学转头问,“这也是你带过来的?” “是啊,”陈年笑了笑,“绿豆糖水可以消暑败火,所以顺便一起带过来了。” 真是个体贴入微的小姑娘,这么乖巧又懂事…… 程立学眼底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异样情绪,很快又被笑意覆盖过去:“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了。” 陈年见他喝了一口就停下来,有些忐忑地问:“不好喝吗?” “没有没有,很不错。” 程立学很快把剩下的绿豆糖水喝完了。 陈年暗暗松一口气,目光落到盘子的荔枝上,他剥得真细致啊,果rou干干净净的,不像她每次吃荔枝都心急,白色薄膜总弄不干净,吃进嘴里就会有淡淡的苦涩。 视野里忽然多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是程遇风的手。 他两指拈起一颗荔枝,指腹还能感觉到微微的凉意,这是他第一次吃在井水里取凉的荔枝,味道极好,是一个小姑娘纯澈朴素的心意。 “我没骗你吧,这样是不是更好吃?” “嗯,”程遇风扬起嘴角,“确实是。” 陈年得意地笑弯了眼睛。 不知不觉,窗外暮色渐起。 隔壁床手臂骨折的男病人做完检查,骂骂咧咧地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个年轻女人,看样子应该是他老婆,眼眶红红的,好像哭过似的。 男人一进屋嘴巴就没停过,也不管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先狠狠咒骂了害他受伤又置之不理的包工头,又骂医生、骂护士,骂得唇干舌燥,干脆坐在床上,双脚往椅子上一靠,张嘴等着老婆给他喂水喂饭。 女人抱歉地朝大家看了一眼,转身去拿热水瓶倒水了。 看到这一幕,陈年悄悄握紧了手,又缓缓松开。 她担心路招弟回家晚也会被舅妈骂,于是打算回去了。 程遇风送她出来。 两人走到卫生院门口,陈年停下脚步:“就到这儿吧。” 程遇风把木篮还给她,若有所思地说:“我们明天要走了。” 这么快? “这里的医疗条件确实没有a市好。” 程遇风知道她误会了,他打算明天带老爷子去s市中心医院再做个检查,可能会在s市待两天,等老爷子的脚伤恢复得差不多了再回a市。 不过他并没有解释。 陈年又问,“你们是上午走吗?” 程遇风“嗯”了一声。 这样啊…… 明天要上学,她整个上午都没空。 陈年,不带这样的啊。明明就是一场萍水相逢,总要离别的,不是吗?你比其他人幸运多了,至少还有机会亲自跟他说谢谢,还吃到了他剥的荔枝…… 还是有些难过。 或许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她在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应该没什么机会再去坐飞机了。 “一路顺……”陈年吸吸鼻子,她本来想说一路顺风,猛然又想到他是开飞机的,舌尖往前顶了顶,“一路顺利,希望你爷爷早日康复。” 程遇风沉默地看着她。 头顶上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陈年抬头,看到有飞机飞过,后面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迹云,她浑身一僵,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 程遇风没有错过这细微的变化,紧紧地盯住她的眼睛:“陈年,上次你是怎么从a市回来的?”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坐、坐火车。” “你是不是害怕坐飞机?”程遇风问得几乎一针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