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让母亲流产这件事，应该是洛成奉和章氏一起商量出来的结果。 对于洛成奉来说，他已经有了嫡长子，章氏以后也会给他生养更多的孩子，一个庶子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他贪恋母亲的美色与柔情，只想留住美人，孩子没了就没了，他根本不在乎。可惜他到底还是小看了章氏，没想到章氏手段如此狠辣，直接扣住了府医，耽误了救治的时间，生生要了母亲的性命。 这件事祖母一开始应该并不知情，如果她早就知晓，肯定提前避开，不至于当日才匆忙离府，恐怕是母亲腹痛之后，她派嬷嬷前去查看，预料到了将要发生的事情，权衡利弊之下，决定牺牲母亲，才匆匆离去。 难怪洛成奉这些年来，对她不闻不问，小时候看她的眼神总带着厌恶与怒气，原来在他心里，该死的人一直都是她。洛琳菁冷笑了一声，洛成奉不怪自己，也不敢去怪章氏这个始作俑者，却将所有的怨气和怒火，对准一个孱弱无辜的婴儿！这个男人简直可笑至极，卑鄙至极，懦弱至极！ 洛府这些人，除了大哥，就没一个好东西。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若梅哭着哭着，忽然抬起手，枯骨一般的手掌狠狠地砸在床板上，就连老爷也不叫了，直呼洛成奉的名字，沙哑的声音嘶吼道：“都怪奴婢愚蠢，竟相信了洛成奉的鬼话，不然小姐也不会死！！” 若梅怎能不恨，小姐离世之后，她曾跑到洛成奉面前，告诉他小姐之所以会血崩，全都是因为章氏拦住了府医，才导致小姐得不到医治，大出血而亡。哪想到洛成奉非但没有替小姐讨回公道，还责怪她下药过量，将小姐的死全数推到她的身上！ 直到那一刻她才终于醒悟，这一切根本就是洛成奉和章氏布下的局，她做了别人手里的棋子，杀人的刀！她知道自己继续留在洛府，等待她的，只有死，或许是“意外”，或许是“病逝”，洛成奉和章氏想要杀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她跑出洛府之后，也不敢回家，一直在皇城附近流浪，好在老天待她不薄，在她快饿死的时候，让她遇到了向哥。 这些年来，她一直被悔恨和自责折磨，每天一闭眼，就会看到小姐浑身是血地躺在床上，目光冰冷又绝望，她就那么看着她，仿佛在问：为什么？ 她日不能安夜不能寐，好几次都恨不得去死。若不是舍不得向哥和小暖，她也不愿苟活到现在！ 若梅本就有肺病，动不动就会咳嗽，此刻情绪激动起来，更是克制不住，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面对一脸死气形容枯槁的妇人，洛琳菁心情很是复杂，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冰冷的指尖触摸到手腕，若梅一怔，心中激动不已，小小姐肯给她把脉！若梅一把抓住洛琳菁的衣袖，眼含期望地看着她的眼睛，仿佛透过洛琳菁再看某个人。 她喘着粗气，艰难地问道：“奴婢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小小姐，您能原谅奴婢吗？” “不能。”洛琳菁收回手，冷漠地回道：“你对不起的人，是我母亲，你想求原谅，等你到了地下，亲自和她说吧。” 若梅除了肺痨之外，还因长期营养不良加上郁结于心，惊惧不宁，心脏、肝脏都有不小的损伤，她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破败不堪，即使洛琳菁愿意给她用世间最好的药，也是命不久矣。 当然，洛琳菁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系统商城里的药，或许能够治好若梅，但她是不会为若梅换取药剂的。不管若梅的初衷是什么，夺走母亲性命的毒药，是她亲手下的，也是她端到母亲面前，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喝下去。 母亲的死，若梅也是凶手之一，她不会为了救这种人，而动用系统的力量。 洛琳菁的声音和她的答案一样，冰冷又绝情，若梅身子一僵，仿佛身体的力量瞬间被抽空，她颓然地倒在床上，脸上的神情似哭又似在笑，“也好，也好……” 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洛琳菁不愿在屋里多待，转身走出了这件充满药味的小屋。 小姑娘坐在父亲那间小屋的门槛上，单手托着腮帮，时不时地看向对面的屋子，听着屋内传来的一阵急过一阵的咳嗽声，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 好不容易看到洛琳菁走出了屋外，小姑娘连忙跳了起来，迎上前去，急道：“jiejie，我母亲怎么样了？” 在小姑娘期盼又忐忑的目光下，洛琳菁仍是实话实说道：“沉疴宿疾病入膏肓，我无能为力。” 小姑娘呆呆地看着洛琳菁，眼眶立刻红了，泪珠夺眶而出，小嘴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却没有发出一点哭声。 叮，收到来自向暖50点魅力值，20点信仰值。 洛琳菁一怔，即使没能给她娘看好病，这孩子也依旧对她心存感激吗？ 就连一直没有说话的系统也忍不住说道：这小孩心性倒是不错。 洛琳菁的心被这一颗颗眼泪泡软了，指腹轻轻滑过小姑娘的脸颊，将眼泪抹掉，柔声劝道：“好了，别想太多，你爹爹的伤必须三天换一次药，三日后，你到仁心药铺找方灵恩方大夫，他会过来给你爹换药的。” 小姑娘连忙拉开洛琳菁的手，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擦干净洛琳菁手上沾染的泪水，又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乖巧地回道：“谢谢jiejie。” 洛琳菁拍拍她的脑袋，说道：“行了，去照顾你爹娘吧，我走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院子里黑漆漆的，小姑娘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竟然如此失礼，忙叫道：“jiejie，天晚了，吃过晚饭再走吧，我这就去做饭！” “不必了。”洛琳菁摆摆手，头也不回的出了小院，小女孩追出院外，夜色中只能看到一匹疾驰而去的骏马和一道飘逸出尘的背影。 …… 洛琳菁回到洛府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三刻了，白日里急着配药，中午她就没吃什么，又忙了一个下午，她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原本预想着回到家就能吃上热饭热菜了，但等她走近小院时，才发现院内没有点灯，整个小院安静得可怕。 洛琳菁的心忽然狂跳起来，一股莫名的恐慌席卷全身。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二喵之死 洛琳菁平日出门不会特意带上流萤，但因为寿宴上与季陌离结了怨，为了防止他暗中下黑手，所以今日出门的时候，流萤也跟着她出去了。 或许是洛琳菁的情绪影响了流萤，又或许是它在半空中看到了什么，一声尖锐的鹰唳声划破夜空，流萤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俯冲而下，落在了小院的屋脊上。 洛琳菁也迅速从不安的情绪中抽离，飞快地推开虚掩的院门，一眼就看到夜色中，一道纤弱的身影正趴在她的房门口。 “雨落！”洛琳菁跑到雨落身旁，手指立刻抚上了她的颈动脉，从脉象看，她只是被打晕了，并没有生命危险，洛琳菁松了一口气，没有贸然动她。 走进小院的时候，洛琳菁就已经控制着精神力丝覆盖了整个院落，从反馈的情况来看，小院里除了晕倒的雨落，再没有其他人。 即便如此，洛琳菁也没有放松警惕，她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匕首，一步一步朝着屋内走去。 房间的木门敞开着，从门口透进去的月光只能照到门前一小块地方，几个血脚印在惨白的月光映照下，尤为刺眼。 洛琳菁眼眸微眯，目光在那几个血脚印上只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谨慎又迅速地进了屋内。 黑暗的环境没有影响洛琳菁视物，她目光凌厉地扫过床幔、立柜、墙角等能藏入的地方，确定屋内没有人之后，她立刻冲到西面墙角处，因为在那里，她看到了一团四肢扭曲，生死不知的毛团。 洛琳菁呼吸一滞，那种莫名的恐惧再次袭上心头，她抖着手将二喵抱了起来。 它的身体本就瘦弱，养了几个月也没长大多少，四肢全部被暴力折断，碎裂的骨头暴露在空气中，粘稠温热的血液顺着洛琳菁的指缝一路往下滴，砸在青砖上，吧嗒吧嗒的响声就像一根根利箭，每一下都狠狠地刺入心脏。 洛琳菁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下午离家时，小家伙趴在窗台上昂着下巴，挥着爪子的嚣张模样，才不过几个时辰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二喵，醒醒！你不是喜欢挠我吗？我不躲了，你醒来我让你挠好不好？好不好？？”洛琳菁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害怕吓到手里的小生命，可惜不管她说什么，小家伙都没能回应她，那双总是带着三分嫌弃七分傲慢的猫瞳，也再没有睁开。 洛琳菁猛地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眼中的慌乱已被她强压了下去，她快速又轻柔地将二喵放入猫窝之中，查看它的伤势。 二喵的情况比她预料的还要糟糕，除了四肢尽断之外，胸口还凹陷了一大块，整个胸骨都碎裂了，内脏严重损伤。 洛琳菁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无数的药材和治疗方法，却没有一种能治疗二喵的伤势，它伤得实在太重了。 就在她无计可施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声，她立刻将猫窝移到角落，手中的匕首横举在胸前，盯着发出异响的方向。 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从药材堆里慢慢地拱了出来，看到那团熟悉的浅黄色绒毛，洛琳菁心下一紧，颤声叫道：“小欣？” 洛琳菁扒开杂乱的药草，将小欣从里面抱了出来，捧着手心里细细查看，生怕再看到另一个血rou模糊的二喵。 小欣身上除了沾满药材的碎屑之外，并没有伤口，从它的呼吸和心跳可以判断，它内脏也没有受损，洛琳菁长舒了一口气，捧着小欣的手都还在发抖，好在小欣没事！ 小药鼠摊在洛琳菁手中，鼻子偷偷地动了动，嗅闻空气中的味道，又谨慎地睁开一只眼睛，待确定捧着自己的确实是洛琳菁之后，它猛地一个翻身站了起来，毛全都炸开了，惊叫道：“阿韭，有坏人！！他们抢走了那只蝙蝠，还打伤了二喵！好在我躲得好，不然也没命了！” 一股戾气直冲脑门，洛琳菁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好半天才冷冷吐出两个字，“是、谁？” “两个人，一男一女，都蒙着脸，我看不到他们的样子，不过我记得他们的味道，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们！”药鼠之所以能寻找到世人无法发现的稀世药材，就是因为它们的嗅觉极其敏锐，优胜猎犬，只要闻过一次的味道，它便永远不会忘记。 要找到这两人报仇并不难，洛琳菁一定不会放过他们，还有两人背后的主子，她也会与之一一清算，但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救二喵！ “本大王回来啦，还不快来迎接……”张扬的笑声从屋外传来，同时一道黑影也飞快地蹿进屋内。 屋内黑漆漆的没有点灯，门外还躺着一个女人，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洛琳菁狼狈地跪在猫窝旁边，眼神阴鹜，仿佛要吃人。 吞天蟒惊觉情况不对，声音卡在喉咙里，身子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不敢往满身戾气的洛琳菁手腕上绕。 它趴在桌角边，昂着脖子，不解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吞天蟒一边问着，一双蛇眼一边滴溜溜地转，想要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目光落到猫窝里，看到四肢俱断血rou模糊，不知是死是活的小毛团时，幽蓝的蛇眼倏地凶光毕露，原来只有筷子粗的蛇身瞬间暴涨到手臂粗细，怒道：“是谁把猫崽伤成这样的？！” 它虽然平日里也不待见这只弱唧唧还无比骄傲的小家伙，但它欺负可以，别人欺负就不行！它罩着的小家伙居然被人伤成这样，绝对不能忍！ 平日里怕吞天蟒怕得要死的小欣这会儿也不怕了，跳起来手舞足蹈地叫道：“有两个人趁着阿韭不在家，跑到家里来偷金蝠，二喵死死地咬住其中一个人的胳膊不让他得逞，那个男人就把二喵的四肢都折断了，还狠狠地踩了一脚！” 听到小欣的话，洛琳菁的手倏地紧握成拳，胸中戾气翻滚，眼眶都泛红了。 吞天蟒张开暗黑色的蛇口，长嘶了一声，尖锐的蛇牙暴露在空气中，这是它发怒的征兆，它伸出了长长的信子，在空气中感应着各种气味。 它是凶兽，感官比普通的蛇类还要敏锐百倍，空气中残留的气味足够它找到那两个人类。 “我去杀了他们！”吞天蟒吼完之后，蛇身竟是又涨大了一圈，它转身离去时蛇尾一甩，青砖地面瞬间被劈裂了好几块。 洛琳菁抓起手边一卷包扎用的绷带，手腕一抖甩了出去，缠住吞天蟒的尾巴，用力一拉，大吼一声：“你给我回来！能不能别再给我添乱了！” 她也恨不得把凶手挫骨扬灰碎尸万段，然而这两个人最多就是奉命行事的小喽喽，只杀他们，根本不足以解她心头之恨。吞天蟒脾气暴躁，就这样放它出去，一定会搅得皇城天翻地覆，它一旦暴露，必定引起莫大的恐慌，若是再被有心人煽动、利用，它就会陷入无尽的危险之中。 即使它是凶兽，是赫赫有名的吞天巨蟒，也难以抵挡成千上万的驱兽师和数以百万计的军队，是她将它带到了皇城，就要对它负责。 吞天蟒不是挣脱不开那细细的一条布条，只是当它回头看向洛琳菁时，那双曾经美艳无双的眼眸，此刻满目赤红，泪水无声滑落，即使目光凶狠也难掩其中的惊慌与疲惫。 吞天蟒忽然就觉得身上的力气被抽空了一般动弹不得，愧疚和懊恼一下子将整条蛇淹没。若它没有自己跑出去玩，留在家里，小猫崽就不会被人伤成这样了，阿韭也不会这么伤心难过。 吞天蟒瞬间萎靡下来，慢慢地爬回洛琳菁身边，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洛琳菁松开布条不再理它，全幅心神都放在了二喵身上。 以她现在的医术和手里的药材，根本不可能救活二喵，它的气息已经微弱到随时都会消失，甚至洛琳菁都不敢肯定，此时此刻它还是活着的。 一想到小家伙在极其痛苦的折磨中死去，洛琳菁的整颗心脏瞬间缩成了一团，疼得她喘不上气。 它还那么小…… 不，不要慌，她还有小神！一定可以救活二喵的，一定可以！ 洛琳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一边将二喵折断错位的四肢复位，一边在脑海中和系统说道：小神，我不想二喵死，止血剂？补血剂？营养液？只要能救二喵，什么都好，快帮我兑换出来！ 洛琳菁全神贯注地替二喵复位包扎伤口，等她做完这一切才发现，系统一直沉默，没有任何回应，洛琳菁心倏地一沉，难道连小神也没办法…… 从未有过的恐惧与无助，如蔓藤般缠绕着洛琳菁，她紧紧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早已不受控制地流了满脸。 小神，帮帮我，好不好？救救二喵，救救它…… 系统已经多年没有看到洛琳菁哭得这么惨了，她的惊慌、恐惧、愤懑、仇恨、内疚与自责，系统都能一一感应到。 今天发生的事情，或许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一个成长蜕变的机会。 这些年来，因为有系统的教导，有神医门的庇护，再加上僚城的环境单纯，洛琳菁日子过得太顺了，让她有些飘飘然了。 明明已经预料到危机，她却没有足够重视更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之前是没有碰到对手，现在遇到了有心机有手段又有实力的季陌离，洛琳菁的应对明显稚嫩而无力。 不经磨砺的人生，即使走向顶峰也只是空中楼阁，虚妄又脆弱，对于系统来说，季陌离的出现是一件好事，他是一块很好的磨刀石，能够让洛琳菁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地成长起来，不论是她的能力还是意志。 第一百七十三章 厉害了我的喵（上） 系统没有像往常一样安慰她，清亮的嗓音淡淡地回道：二喵的身体本来就差，属于先天缺陷，现在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普通药剂对它帮助不大，服用基因修复液可以优化、修复基因缺陷，不仅可以彻底治愈它的外伤和内伤，还能全面提升它的各项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