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脉象紊乱，时急时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会吐血是因为与她神魂相连的狐狸受到重创，她倒霉地被牵连了而已。 洛琳菁收回手，站了起来，说道：“狐狸和人都没死，回去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离得近了，洛琳菁才发现，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应该还未及笄，脸圆圆的，有点婴儿肥，双目紧闭着，眉头不自觉地皱在一起，就算昏过去了仍然很痛苦。洛琳菁动了恻隐之心，想了想，说道：“若是担心她以后的天赋受到影响，可以到仁心药铺找方大夫，为她配几副安心凝神的药喝下去就好了。” 她记得方灵恩之所以急着想要买她手里的解痂，就是为了配置一种专门治疗驯兽师神魂受创的药，这么多天过去了，想来是配好了。 洛琳菁的好心提醒，听在玉家几人耳朵里，完全变了味。这种神魂受创的伤势，一般的大夫根本治不好，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与那名方大夫很熟。此人平日里肯定没少仗着自己能力高欺负其他的驱兽师，闯了祸再找人替她善后。亏她还长着一张清纯脱俗仙气飘飘的脸，为人竟如此恶毒。 她好心好意给他们指了条明路，这几人却用满含鄙视和愤怒的眼神看她是什么意思？洛琳菁有些不高兴了，虽然露露是有些莽撞，出手也挺狠的，但事情的起因完全是那个女孩子先挑事。 洛琳菁心中那点愧疚消失得干干净净，她冷哼一声，说道：“我与你们无冤无仇，是你们师妹挑衅在先，我不过是反击而已。她做出这种事，实力又不济，受伤也是自找的。” “自找的”三个字激怒了几人，抱着女孩的青年脸色铁青，怒视着洛琳菁，说道：“师妹年纪还小不懂事，控制不好自己的兽宠也是常有的事，洛姑娘若有什么不满，大可以说出来，我等自然会好好管教约束她，你这样一言不发就下狠手，未免太过毒辣了。” 啧，这是说她以大欺小，心狠手辣咯？她今年也才不过十七岁而已，还是虚岁呢！再说了，这小姑娘出手之前打过招呼吗？ 洛琳菁都快被气笑了，她指了指玉琳予，又指了指自己，恶意满满地说道：“她小？我年纪也不大，控制不好自己的脾气也是常有的事，我现在就又有点控制不住了。” “你！”青年脸色大变，抱着小师妹连忙后退几步，其他人也再次冲了上来，将二人护在其中。 这女子年纪看起来确实不大，尤其是她手里还拿着一支糖人，就显得更小了，但刚刚见识过她诡异能力的几人，完全不敢小看她。 几个大男人如临大敌，惊慌又戒备地盯着一个拿着糖人的年轻女子，场面实在可笑，旁边围观的小孩子都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又被身边的大人捂住嘴巴。 第一百四十章 开窍 咳咳，小孩子不懂事，可以肆无忌惮地笑，他身为大洲的将领，可绝对不能这样！裴溁紧抿着嘴唇，死死地压抑住嘴角的弧度，才没有露出笑模样。 裴溁忍得辛苦，悄悄看了将军一眼，只见将军依旧是那副冷漠的面瘫脸，只是盯着人家洛小姐那眼神，炙热得都快着火了，看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殷绥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吓人”，此刻他的全副心神确实都在洛琳菁身上，原来不光是笑的时候，就连生气时，小梨涡也会出现吗？ 阿韭这副怒气冲冲又有点恶劣狡黠的模样殷绥也是第一次见，没想到她还有这般调皮的一面。 玉弧原本也很紧张，但看到殷绥和裴溁的反应，就知道他们被人家给耍了，她怒火中烧，却又不能把洛琳菁怎么样。现在小师妹还昏迷着，他们也不知道洛琳菁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贸然行动对他们极为不利。 若只是她自己一个人，玉弧倒是很想和洛琳菁比上一比，就算明知道是输也无所谓，只是现在的她，代表的是玉家，她还要对几位师兄和小师妹负责，容不得她任性。 玉弧双手紧握成拳，借由掌心的疼痛让自己保持着冷静，她深深地看了洛琳菁一眼，移开目光，冷声说道：“我们走。” 几人点了点头，也知道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们实力不济，殷绥又明显站在洛琳菁那边，再纠缠下去，他们也讨不到什么好，说不定还会惹出更大的乱子。 青年抱起玉琳予，其他人驱使着各自的兽宠，准备离开。可惜除了黑豹动了动爪子，抖着四肢，勉强站了起来之外，其他几只兽宠都还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身为驱兽师，却没办法驱使自己的兽宠，可以说相当丢脸。 这群平日里眼高于顶受尽吹捧的驱兽师们，一个个脸色铁青，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洛琳菁欣赏够了他们狼狈的一面，才对吞天蟒说道：好啦露露，让他们走吧。 哼。吞天蟒冷哼了一声，最终还是听话地收敛了凶兽的气息。 半晌之后，趴在地上的兽宠们终于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跟在主人身后，离开了闹市。 直到这一刻，洛琳菁才深刻地认识到，所谓凶兽到底是个怎样恐怖的存在。以她现在的精神力等级，她也可以短暂地控制这些兽宠，但却绝对做不到让它们像刚才那样，完完全全的臣服。如此直白的等级压制，唯有凶兽才能做到。 洛琳菁真心实意地佩服道：露露，你真是太厉害。 被夸了！吞天蟒整个蛇身都兴奋地抖了抖，得意洋洋回道：那当然，别说是这几只弱唧唧的小玩意，就算是冰渊里的那群老家伙，也没几个是我的对手。 不愧是《异兽志》中排名前十的凶兽，看多了吞天蟒傻乎乎的样子，她都差点忘了它凶残嗜杀的本性。 玉家的人还算聪明，今天这事或许会在心里记恨她，却不会蠢得和她硬拼，万一哪天遇到几个傻的，把这只小凶兽惹毛了，一个不开心，当众把人给吞了…… 想一想那个场面，洛琳菁的头就开始疼了，她连忙附和道：是是是，你这么厉害，以后就不要随便出手了，这种小事，交给我好了。 吞天蟒是有点单纯，又不是真傻，洛琳菁话语中的无奈和忧虑它还是听出几分了，吞天蟒呲了呲牙，恼羞成怒地吼道：不知好歹，以后你求我我也不理你了！ 洛琳菁挑了挑眉，不慌不忙地问道：哦，那花生还吃不吃？ 吃！条件反射般吼了一声之后，吞天蟒浑身一僵，可能是对自己吃货的属性绝望了，它默默地蜷起身子，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洛琳菁心里乐开了花，却不敢笑出声来，也不敢再刺激害羞的小家伙。 玉弧一行人越走越快，即将消失在街角，裴溁有些忧虑地问道：“将军，您不送玉小姐他们去驿站吗？” 接待玉家人并询问这一年来冰渊的情况，是他们今日最重要的事务。之前的事发生得太突然，且还是玉家挑衅在前，将军护着洛小姐倒也说得过去，但将军接下来如果真的对玉弧一行人不管不顾，怕是要和玉家交恶。以将军的身份自然不惧他们，只是对大洲国来说，皇室与驱兽世家不睦，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也要回府了。”玉家那几个人是和殷绥一起过来的，说不定正在商议什么事情，刚刚那一场乌龙，害得殷绥与对方闹得不太愉快，她觉得很不好意思，若是再耽误了殷绥的事情，那就不好了。 这件事他确实要去处理一下，如果玉家的人因此与阿韭结仇，她会很麻烦，毕竟玉家是传承千年的驱兽世家，和这样的庞然大物对上，阿韭可能会吃亏。殷绥微微颔首，低声说道：“回去吧，我明日去洛府找你。” 裴溁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将军明日约了洛小姐，难怪这几天将军没日没夜地处理公务，连带的他和乾维好几天都没能好好睡觉，就是为了空出明天的时间陪伴佳人啊。 洛琳菁摆摆手，说道：“不用，我去王府找你。”肌肤修复液她已经拿到了，但是因为药效太过显著，若是玹儿直接使用，胎记在几个时辰内就会消失，大洲国还没有这样神奇的药物，实在太扎眼了。 她将肌肤修复液和自己调制的润肤膏混合在一起，让玹儿每天抹一点，三个月之后胎记才会慢慢淡化消失，这样的速度，应该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反正她明天也要去王府给弟弟送药，顺便帮殷绥针灸治疗，省得他多跑一趟。 听到前面一句话的时候，殷绥的心情整个阴沉了下来，但是下一句话，又仿佛一阵狂风吹过，吹散了满天阴云，瞬间晴空万里。这种因为一句话，就能让他的情绪起起伏伏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感觉有点奇怪，但因为那个人是洛琳菁，又觉得理所当然。 这是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人，自然应该能够牵动自己的心绪。 “那我先走了。”洛琳菁转身正准备往回走，耳边响起了殷绥低沉悦耳的声音，“等等。” 洛琳菁疑惑地回头，就看到殷绥朝着一名站在远处看热闹的小贩招了招手，小贩吓了一跳，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在殷绥点头之后，他才快步跑了过来。 那小贩卖的，正是皇城最常见也最受小孩子欢迎的零食——冰糖葫芦。 在裴溁见鬼了一般的目光中，殷绥买了一串冰糖葫芦，递到了洛琳菁的面前。 洛琳菁：“……” 看洛琳菁久久不接，他又解释般说道：“这个比糖人好吃。” 洛琳菁盯着被晶莹剔透的糖油包裹着的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继心狠手辣随意伤人之后，爱吃糖这个锅，她也要一并背了吗？ 洛琳菁咽了咽口水，艰难地接过冰糖葫芦，回道：“谢谢……” 经过两次基因修复液改造过的身体，每一寸都近乎完美。白皙的手指线条优美，纤细柔韧，在红艳艳的冰糖葫芦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莹润如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洛琳菁的身上好像多出了一道光芒，时刻吸引他视线的光芒。以往在他眼中，并没有什么美丑的区别，所有人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五官对于他的作用只是辨认谁是谁而已。 洛琳菁的出现让他对美这个词语，有了具象化的参照物。例如现在，这双手在他眼里，就很美。 叮，收到来自殷绥200点魅力值。 哎呦~这是开窍了，一边撩一边送魅力值，前途无可限量啊！这销魂的波浪音，一听就知道是谁在捣乱。洛琳菁此刻没有心情理会小神的调侃，她在反省自己。 她刚刚忽然想起来，殷绥第一次上门拜访的时候，带的礼物，是一大盒美食。当时只觉得这个人送的礼物很有趣，如今想来，难道是那短短几面的交集，就让他看穿了自己吃货的本质？ 果然，脸丢着丢着，就会习惯了。洛琳菁的内心毫无波澜，她淡定地说道：“你去忙吧，我走了。” 在殷绥隐隐含笑的目光中，洛琳菁自暴自弃地一手举着糖人，一手举着冰糖葫芦，招摇过市。 吞天蟒伸出蛇信子在空气中感受着香甜的气息，憋了好久终于憋不住，说道：阿韭，这是什么东西？闻起来甜甜的！ 好想吃好想吃！ 不是说再也不要理她了吗？背了一天锅的洛琳菁冷笑两声，非常高冷地回道：冰糖葫芦，你乖乖的，回去才给你吃，不然的话，哼哼！ 能屈能伸的小凶兽立马回道：没问题！我很乖！ 呵呵，吃货的世界果然没有原则这种东西。 快走到街角的时候，洛琳菁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 三十丈外，一座小茶楼二楼最右边的雅间，一扇小窗半开着，看不清窗内的情形，但是通过精神力丝的探查，洛琳菁知道，窗边站着一个男人。 引起她注意的，不是那个人从殷绥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注视着他们，而是他身上的精神波动，比玉弧一行六人加起来还要强。 第一百四十一章 线索断了 可惜离得太远，她也不可能跑到二楼去看个究竟，只能暂且记住这人的精神力波动频率，下次见到人的时候，就能第一时间认出他。 洛琳菁一边猜测着那名精神力奇高的神秘男子的身份，一边安抚蠢蠢欲动，总想从她衣袖里爬出来的露露，好不容易回到家，进了院子，刚想放它出来，却发现院子里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青衫，气质温文尔雅，头戴白玉发冠，长发如墨，剑眉星目，虽然只看到了他俊美非凡的侧颜，洛琳菁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洛家嫡长子——洛珺。 洛琳菁环视一圈，除了大哥，院子里没有其他人，听到她的脚步声，雪儿悄悄打开一扇窗户，对着她挤眉弄眼，也不知道想要干什么，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雪儿撇了撇嘴，又把头缩了回去。 石桌上放着一盏茶，两盘糕点，其中一盘已经快吃光了，看样子大哥应该等了她很久。 洛琳菁大步走了过去，问道：“大哥怎么来了？”现在才刚过未时，大哥不在府衙办公，却在她院子里，这实在有些奇怪。 洛珺转头看了过来，目光在糖葫芦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丑萌丑萌的糖人版吞天蟒上，微微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丫头还如此有童趣，就是审美略奇葩了些。 洛珺轻笑一声，说道：“糖人挺可爱的，坐。” 举着糖葫芦和糖人穿过了半个皇城，洛琳菁的脸皮早就已经厚过城墙，完全无视洛珺揶揄的目光和调侃的话语，大大方方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说道：“大哥今天不忙吗？” 太皇太后生辰将至，殷绥看起来就挺忙的样子，大哥作为皇上面前的红人，应该也有很多事要处理吧。 洛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从袖中拿出了一个信封，递到她的面前。 “给我的？”洛琳菁将糖葫芦和糖人随手架在装糕点的碟子上，接过信封，打开一看，信封里叠放着几张纸。 以洛琳菁现在的精神力和智力水平，那几张薄薄的纸张，只需几眼，她就已经将上面的内容看得清清楚楚。 正是因为看得清楚明白，她才更加震惊，这几张纸上，分别记载了府医王安、接生的稳婆、母亲身边除了贴身丫鬟外的另外两个丫鬟、甚至还有章氏院子里的一个嬷嬷，一共五个人的口供。 这五份口供中，王安的口供滴水不漏，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透露；两名丫鬟的口供也没什么价值，她们是听到母亲喊痛之后才从房里跑出来的，之后就一直忙着端热水，递毛巾，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稳婆的口供中，特意提到了一点，洛成奉在母亲难产的前半个月特意找到了她，让她接生的时候一定要尽心尽力，保证母子平安，若是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也要保证母亲的安全。这话听起来倒也没什么错，说明洛成奉对母亲的感情还是很深的，只是洛琳菁总觉得，他应该是早就知道会出事，才会特别嘱咐稳婆。 最后是老嬷嬷的口供，据她说，那一日章氏根本没有出过自己的院子，她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心神不宁，午时一到，就立刻派人去请了府医王安过来，并且将王安留在院中，两个时辰之后才放他出去，这一点和王安的口供吻合。 如果老嬷嬷说的是实情，那么祖母所说的章氏与母亲发生口角动了胎气才请府医诊治，以至于耽误了母亲的治疗就是彻头彻尾的假话了。 这个幕后主使可能不是一个人，是两个！ 离真相越近，洛琳菁反倒越冷静了，她细心地将白纸折好，再小心翼翼地放回信封里，最后将信封收入衣襟之中，妥善保存，这是一份善意，也是一份心意。 洛珺看着她将信封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颇感欣慰，他的苦心总算没有白费。 “稳婆在半年前就已经死了，病逝。她临死之前，我又派人去问过一次，她的口供并没有改变，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相信她应该没有说谎。其他的人都还活着，你若有什么疑问还可以再去找他们。”将一盘糕点轻轻推到洛琳菁面前，洛珺轻声说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洛琳菁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家，除了她和小姨之外，还会有别人为母亲的死亡寻找真相，大哥是原配正室的儿子，这一切与他根本没有关系。他却默默地做了这么多，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若不是发现她也在寻找当年的真相，想必这个信封永远也不会交到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