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洛琳菁紧了紧拳头，努力集中精神，认真地将动作演练了一遍，可惜一套动作下来，显示屏上的完成度也仅仅是比零好那么一点点而已。 到后来洛琳菁索性不去看显示屏上的提示了，憋着一口气，一遍遍地重复，一点点地纠正动作，尽量向红色虚影靠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系统的提示音终于响了起来，【叮，宿主完成度已达到八成，可以进行第二式的学习。】 明明是过关的提示，她却没有一点开心的感觉，她仍是未能与那道红色虚影完全重合，这让她非常沮丧，几乎没有多犹豫一秒，她摇了摇头，回道：【我还想再练练。】 宿主如此有上进心，系统很是支持，替她点了继续的按键。 一开始的时候，洛琳菁非常刻意地追求与红色虚影的重合，心神全部放在虚影上，但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努力，效果越差，完成度不升反降，居然跌到了七成以下，她觉得自己可能是走错了方向。 退出同步纠错功能，她又回到了分解动作这一步，这一次她不再急于求成，与黑色人影对面而已，每一个动作都练习不下百次，专注于自身，练到后面，连对面的黑色人影她都视而不见，只沉浸在自己的感悟之中。 【叮，完成度达到九成，是否继续练习第一式？】 用力抹掉顺着额头落入眼中的汗水，洛琳菁盯着显示屏上的“九”字看了一会，仿佛魔障般回道：【是。】 阳光下，小女孩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枯燥无味的招式，没有不耐也没有怨怼，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叮，恭喜宿主，第一式已达到完美重合。】 提示音响起的瞬间，洛琳菁一怔，下一刻就仿佛被人抽空了全部力气的布娃娃般，脚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手颤抖着撑在地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女孩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小脸被炙热的阳光烘烤得通红一片，但她脸上的笑容却比阳光还要灿烂，眼神明媚清亮。 系统第一次在这个小姑娘身上感受到了佩服的情绪。 这套体术是军校学生的必修课，每一个入校的学子都练习过，然而千万人中也没有一个人，会像洛琳菁这般，在第一式的时候，就坚持做到完美。这并不是说，军校学生中没有人能达到完美的境界，而是绝大多数人都会在达到八成或者九成的时候，进行下一步学习，直到学完三十六式之后，再倒回来，将每一式练到完美。如宿主这般每一步都脚踏实地，克制坚持，尽善尽美的人，少之又少。 宿主的资质、悟性都不算最好，但心性却是极佳，她心无杂念，心思纯净，这便是她最珍贵的品质。 洛琳菁并不知道系统对她的评价如此之高，她一直盯着第一式图标上面显示的完美两个字，只觉得全身上下通体舒畅，就连之前四肢酸麻肿胀的感觉都仿佛消退了许多。 她嘴角含笑，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兴致勃勃地叫道：【小神，开始练习第二式吧！】 【……】这是吃了兴奋剂了吗？系统又是欣慰又是无奈，回道：【今日练武时间已到，宿主应该回去了。】 听了系统的话，洛琳菁猛地抬头看去，才发现太阳早就升到头顶上去了，如今已是正午时分。 一个早上她竟只学了第一式？！后面的只会越来越难，看来没有几个月她是学不全这套炼体三十六式了。 她现在也顾不上惆怅沮丧了，她出门好几个时辰，小姨一定急坏了。 洛琳菁一边拍打着沾满草屑和泥土的衣摆，一边大声叫道：“花娇，我回去了，你回吗？” “不回，你去吧，我吃饱了再去找你玩。”树林深处传来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洛琳菁也没管它，回了一个“好”字，便转身往后门的方向跑去。 真正跑起来她才发现，自己全身的肌rou和骨头都像是被人打断了似的疼，疼得她龇牙咧嘴，然而这种疼痛并没有让她痛苦，反而让她无比期待着下午的学习，现在的生活她很喜欢，充实又快乐，每一天都充满了希望。 第三十五章 想要引起你的注意 庄子的后门离那个破败的小院子不远，洛琳菁跑了半刻钟，便看到了院前稀稀疏疏的篱笆和焦急地等待着她的人。 岳棋此刻正站在篱笆外焦急地走来走去，中午炙热的阳光将她的皮肤晒得通红，不难想象，她在烈日下站了多久。洛琳菁心里有些慌，但更多的还是愧疚，她又让小姨担心了。 岳棋听到脚步声连忙扭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洛琳菁脚步飞快地朝她跑了过来。岳棋瞪大了眼睛，担心得要命，洛琳菁从小身体就不好，有个风吹草动都要大病一场，她哪里见过小丫头拔腿狂奔的样子。 这一看之下，真是又惊又喜，岳棋连忙迎了上去，正想训她两句，就看到洛琳菁小脸通红，满头大汗，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她的心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上，拉着人上下打量，又是焦急又是心疼地问道：“你去哪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这一身汗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被人刁难了？” 洛琳菁一边大口呼吸顺着气，一边抱着岳棋的胳膊撒娇道：“没有，庄子太大了，我没找到人，还迷路了。” 原来是迷路了，岳棋看她虽然脸红气喘，但是精神很好，一双眼睛明亮有神，心中的担忧淡了几分，又好气又好笑戳了戳她的脑袋，笑骂道：“没找到人就算了，快跟我回房把衣服换下来，小心被风吹着又要感染风寒了。你还小，以后别乱跑了，担心死我了。” 洛琳菁有些心虚，没敢点头，以后的日子她怕是要经常乱跑了，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听到屋里似乎有男子的声音，连忙岔开话题问道：“谁来了？” “莫大夫来了，原本是来给你复诊的，没想到正好撞上王嬷嬷被毒虫咬了，莫大夫正在屋里给她开方子呢。” 莫大夫真的来了？不是说下午吗？现在才中午！洛琳菁脚步一顿，一脸的苦相。 系统嗤笑一声，说道：【宿主为什么这么怕他？宿主要学医，理论和实践都很重要，那老者的医术虽不是顶级，在这个位面也算出众了，你多和他讨教切磋，应该会受益匪浅。】 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被莫大夫开的药苦怕了，每次见到他老人家，她就有些发憷。洛琳菁苦笑了一声，还是回道：【嗯，我知道了。】 莫大夫既然来了，洛琳菁肯定是不能躲着不见的，被岳棋赶回房间换了一套衣服后，她就立刻走进了王嬷嬷住的房间，正好看到莫大夫将一小瓶药递到了王嬷嬷手中。 “莫大夫，王嬷嬷怎么样了？”洛琳菁其实也挺好奇王嬷嬷到底伤势如何。 莫大夫显然没把几只蚊虫造成的叮咬伤放在心上，面露不耐地回道：“没事，山林附近蚊虫都会比较多，只是她比较倒霉而已，擦点药过几天就好了。” 安静地站在一旁整理药箱的小药童撇了撇嘴，这哪里是比较倒霉，简直是倒了血霉了，四人住一个屋，别人都没事，就咬她了。 “那就太好了。”洛琳菁脸上笑眯眯的，心里却不以为然，每天晚上都咬她几个时辰，擦什么药都好不了吧。 洛琳菁背着双手站在门口，阳光从她身后洒进来，像是给她镀上了一层漂亮的金光，小姑娘双颊粉红，气色红润，看起来简直神色飞扬。 莫大夫盯着她那张小脸看了好一会儿，目光灼热，满是探究，连忙再次掏出他的脉枕往桌上一放，朝她招招手，急道：“快过来，把手伸出来，老夫给你诊一诊脉。” 虽然她已经决定学医，也答应了小神会好好跟莫大夫讨教，但她还是有些抗拒莫大夫给她诊脉的，毕竟她身上的小秘密实在不少。 洛琳菁不情不愿地伸出胳膊，放在脉枕上，心里暗暗祈祷这次能顺利过关，最好能让莫大夫对她失去兴趣。 系统的想法则与她完全相反，它已经意识到，因为之前对莫大夫医术的轻视，未能完美地控制宿主的脉象，导致这位大夫对宿主的身体情况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原本是一件坏事，但如今宿主决定学医，那就变成了一件好事。 宿主一个被家族放逐的小小庶女，不可能无缘无故习得一身医术，莫大夫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不需要真的拜师，只要两人间有交流和切磋，宿主的医术就能有个出处。 系统打定主意要引起莫大夫的注意，洛琳菁的脉象自然不能太平庸普通。 就因为系统的这点小心机，诊脉时素来一脸淡定八风不动的莫大夫，在给洛琳菁把脉时的表情实在是前所未有的精彩。 第三十六章 上钩的莫大夫 一开始莫大夫只觉得洛琳菁的脉象从容缓和，与常人无异，很是健康。但奇就奇在这里，小丫头之前才染上了天花，一路上也没有好转，经过昨日一场变故之后，反而彻底好了，这实在让人费解，然而接下来的脉象，却是让莫大夫大惊失色。 从洛琳菁小时候开始，一直是莫大夫为其治病调养，没有人比莫大夫更了解洛琳菁的身体状况，先天不足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她这一生，即使细致调理，好好休养，也不可能如常人般健康，能活到中年已是不易了。 然而指腹下探到的脉象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不浮不沉，不细不洪，节奏均匀，脉象稳而有力，这身体竟比自己身边的药童还要健康许多！ 这怎么可能？难不成她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不成？！ “你昨日到现在服过什么药？”莫大夫猛地抬头，一双利眼死死地盯着洛琳菁的小脸，那眼神比狼群还吓人！ 洛琳菁心里咯噔一下，紧张地眨了眨眼睛，故作镇定地回道：“之前配好的两剂药都被洪水泡湿了，我觉得身体已经好多了，所以就没喝药了。” “那你吃过什么东西？” 洛琳菁想了想，略迟疑地回道：“昨天晚饭吃过一点豆腐、茄子，还有鸡……” 莫大夫目光如炬，不依不饶，“晚饭是谁做的？食材是谁准备的？” 【小神……】洛琳菁欲哭无泪，不明白莫大夫为什么忽然对她如此执着，小神不是说，莫大夫一定看不出什么问题的吗？ 洛琳菁因为被莫大夫盯上而心焦不已，系统把人卖了，却不打算给人家解释，默默装死。 岳棋听到莫大夫一会儿问食材一会儿问晚饭，立刻自行脑补了一出恶仆欺主谋财害命的大剧，苍白着一张脸问道：“莫大夫，阿韭的身体怎么了？莫不是中毒了吗？晚饭虽然是庄子里的人准备的，可是大家都吃了啊！难道王嬷嬷也是中了毒才会这样的吗？” 一听中毒，众人都大惊失色，原本已经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的王嬷嬷更是吓得直接坐了起来，飞快地扑到了莫大夫面前，完全不顾仪态，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道：“莫大夫，我真的中毒了吗？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啊，我不想死！谁能想到那些杀千刀的混蛋居然敢下毒……” 在王嬷嬷扑过来的时候，莫大夫已经敏捷地跳了起来，那身手完全不像六七十岁的老者。莫大夫瞪了岳棋一眼，黑着脸吼道：“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中毒了，都给我闭上嘴！” 王嬷嬷僵在地上，不敢再哭，她还得靠莫大夫治病呢，哪里敢得罪人家。岳棋赶紧拍拍吴奶娘的肩膀，低声说道：“你去给王嬷嬷搽药，别让她在莫大夫身边嚎。” “是。”吴奶娘将王嬷嬷扶起来，连忙把人带走。 莫大夫连看都没有多看王嬷嬷一眼，抬手指了指站在洛琳菁身后的雪儿，说道：“小丫头，把你的手伸出来。”？！雪儿指了指自己，莫大夫不耐烦地点头，雪儿缩了缩肩膀，满心疑惑却也不敢迟疑，乖乖地把手伸了出去。 小姑娘脉象平稳，濡弱而略快，身体还算健康，是这个年纪的女子最为常见的脉象，如果昨晚的吃食有异常，小姑娘的脉象不应该如此平庸才对。 莫大夫又给雨落和洛玹把了脉，与雪儿一样，平庸正常并无异状。 莫大夫撇开几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洛琳菁，继续问道：“除了晚饭你还吃了什么？” “没了，我早上起来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洛琳菁的意思是她已经饿了一早上，应该吃饭了，所以莫大夫就不要再追问她了！ 万万没想到她这么一说，莫大夫的眼睛更亮了，怪！实在是怪！饿了一顿，不但没有萎靡不振，还这么精力充沛面色红润？！ 洛琳菁不明白自己都这么惨了，莫大夫怎么还两眼冒光地盯着她不放，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洛琳菁不知道的是，系统一直控制着她的脉象，在莫大夫的眼里，她现在的状态跟吃了大力丸差不多。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如果不是吃的，那是什么呢？莫大夫兴致勃勃地继续追问道：“你早上去哪里了？干了什么？” 洛琳菁挪了挪屁股，若不是岳棋一直按着她的肩膀，她真的想溜了…… 往常莫大夫来看诊的时候，都不怎么喜欢和她说话，看完诊就走，此刻她真的无比怀念那个时候的莫大夫啊！ 在老人家殷切的目光中，洛琳菁垂下肩膀，无力地回道：“王嬷嬷被咬伤了，我本想找管事让他请一位大夫过来看诊，没想到庄子那么大，人没找到，还迷了路，走了好久才走回来的。” 听着也没什么特别的，身体怎么会无缘无故好了呢，莫大夫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劲地叨念着：“不应该啊！怎么会呢？” 莫大夫的神情实在有些怪异，小药童都被自家师父这副神经质的模样惊到了，岳棋按捺不住，即使再被吼一顿也顾不上了，问道：“莫大夫，阿韭到底怎么了？她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不好了？” 不是不好，是太好了！ 莫大夫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着急，又觉得这等奇事实在有趣，也懒得和岳棋多说，反正说也说不清楚，干脆摆摆手，回道：“没事，身体已经在慢慢好转了，只是先天不足也没那么容易调理好，要多补补，以后我隔日，哦不，每日都会来给她诊一次脉。” 这么特别的病例，他一定要好好观察才行，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天材地宝！这时候莫大夫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傻傻地咬了系统丢下的饵，乖乖上钩了。 岳棋一听有好转，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立刻笑弯了眼睛，说道：“好好，您只管开药方子，我一定给她买最好的药材。” 莫大夫行医多年，见多了不听医嘱，没事就喜欢瞎吃补药的人，岳棋这话一说出口老人家立刻吹胡子瞪眼，吼道：“我是让你给她煮点好吃的补补，动不动就吃药，你以为药是能随便吃的吗！” 岳棋被吼得有点懵，不用吃药您还每日来诊一次脉？您老这是闲得慌啊？！ 洛琳菁微微皱眉，莫大夫有些奇怪，以前他可没这般暴躁。洛琳菁拉了拉小药童的衣袖，低声问道：“白芨，莫大夫他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第三十七章 山中有奇药（上) 药童名叫白芨，今年十三岁，五岁那年被莫大夫收养，一直跟在莫大夫身边，莫大夫开了方子，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到洛府送药，一来二去，和洛琳菁也算熟悉。 白芨一向聪颖，看师傅刚才拉着人家问个不停的样子，就知道老人家对洛家小姐的身体十分重视，如今洛小姐问话，他便也没瞒着，小声解释道：“僚城出了一种奇药，能治烧伤，可惜离了土一刻钟之后就药效全失，就算连土一起挖回来，几个时辰后也没用了……” 白芨话未说完，在旁边竖着耳朵偷听的雨落已经忍不住惊讶地问道：“世上还有如此奇怪的药啊？” 白芨悄悄看了一眼莫大夫，只见他老人家还在喋喋不休地训斥岳棋，担心洛小姐为此在心里埋怨师傅，便笑着回道：“天下之大，自然什么奇事都有，师傅现在正为那药的事着急上火，所以脾气躁了些，还望洛小姐见谅。” 洛琳菁轻轻摇了摇头，她知道莫大夫是一名好大夫，训斥小姨也是想提醒她莫要乱用药，自然不会因此生气。雨落却不以为然，轻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不就是一株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