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节
石舜华:“妾身也是当娘的, 心也是rou长的,可是这么个档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来日您搬去乾清宫, 把他们千刀万剐, 汗阿玛也不好说什么。” 太子长叹一口气:“孤先让施世纶过去看看,希望汗阿玛不要让孤等太久。” 康熙四十八年, 十一月初八, 天气极好,人在室外有种回到春天的感觉,而就在这一天, 康熙册封诸皇子——封大皇子胤禔直亲王, 三皇子胤祉诚亲王, 四皇子胤禛雍郡王、五皇子胤祺恒郡王、七皇子胤祐淳郡王、八皇子胤禩廉郡王、九皇子到十四皇子皆为贝勒。 四贝勒胤禛如今乃内务府总管, 多年来也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立下的功劳并不比三皇子胤祉少,胤禛又是佟皇后的养子,按理说三皇子是亲王,他也应该是亲王。 满朝文武实在想不明白,康熙此次大封为何只封大儿子和三儿子。难不成留着太子继位后册封? 康熙太清楚太子有多么不喜胤禔和胤祉,正是怕太子到时候故意压着他俩,才先一步封亲王。 胤禛和太子关系好,康熙就算不封胤禛郡王,太子也不会亏待他。老五胤祺虽说和东宫关系一般般,但他亲弟弟十一皇子跟东宫走得近,看在十一的面子上,太子也不乐意赏他一亲王。其他儿子没什么好担心的,便留给太子由他日后施恩。 太子看到康熙的这番动作,本以为年后康熙便会退位,岂料他没这个打算。太子简直不知道该说他爹什么好。 五十年三月初八,康熙五十七岁生时,因不是整寿,康熙这人过过苦日子,知道银钱来之不易,百姓不易,跟历史上其他皇帝相比很是节俭,便没大cao大办。只是晚上把太子和几个嫡孙叫过去陪他用饭。 亥时左右,弘晏和弘曜去了南三所,弘晅也回到东宫后院歇息,却独独不见太子回来。石舜华嫁给太子十六载,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本来都睡下了,又起来给自己上妆,到正堂等太子。 不知何时,听到一声惊呼,石舜华睁开眼,发现天已亮:“阿鼓?” “主子,您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清晨起床来,阿鼓做的第一件事是把正堂的门窗打开透透气,待会儿主子们起来好用早饭。 石舜华和太子晚上睡觉的时候喜欢讨论政务,所以很少命宫人守夜。石舜华也没怪阿鼓如此惊讶,起来揉揉肩膀:“爷回来了?” “殿下?”阿鼓下意识问,“殿下不在房里?” 石舜华道:“门一直开着,油灯也亮大半夜,爷回来一定能看到我,可是没人喊我。使人出去打听打听,到底出什么事了。” “奴婢去喊孙河。”阿鼓转身出去却先喊阿阮过来伺候石舜华梳洗。 昨儿夜里是孙河当值,孙河惦记着太子没回来,便搬张椅子裹着大棉袄守在门边,被阿鼓喊醒,孙河迷迷糊糊问:“殿下昨儿没回来?”话说出口,意识到他说的什么,瞬间惊醒,“我现在就去打听,你快去伺候太子妃。”揉揉眼角就往外跑,直奔乾清宫。 乾清宫内安安静静,连王以诚也不见踪迹,孙河心里有点不安,直接找当值的侍卫问,太子去哪儿了。 侍卫不懂孙河为何急的像太子出事了一样,便跟他说太子没事,这会儿正在乾清门上早朝。 孙河从未碰到过太子彻夜不归,即便康熙不在京城,太子忙到三更天也会回来歇息。连忙跑到乾清门,却隐隐听到众大臣拜见新皇。 脚下踉跄了一下,孙河扶着墙站稳,悄悄走到乾清门,勾头往门洞那边看,就看到台阶上站着两位身着龙袍的人。但不是一明黄一杏黄,两人都是身着明黄色龙袍。 孙河使劲揉揉眼角,颜色没变,不禁趔趄一下,稳住身子就朝东宫跑,刚一进门就大喊:“太子妃,太子妃,太子爷登——” “闭嘴!”谢嬷嬷大喊,“吵吵什么,大早上的。” 石舜华拉开门出来:“孙河,你刚才说什么?”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孙河“扑通”跪在地上。 石舜华愣住。 众宫人呆住,被孙河的大嗓门吓的出来看看什么事的李佳氏等人傻了。回过神来,异口同声问:“你刚才喊主子什么?!” “启禀主子,皇上传位给殿下了。”孙河咧嘴傻笑着,“奴才刚刚听见的,待会儿殿下登基的消息就会传遍紫禁城,传遍天下!” 石舜华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怎么这么突然?弘晅,弘晅呢?” “启禀主子娘娘,五阿哥这会儿应该在上书房。”张起麟道。 石舜华抬手指着西边:“赶紧把弘晅给我叫过来,我有事问他。” 康熙命弘晅一篇文章必须背一百遍,而弘晅念五六遍就会背了,张起麟过去的时候弘晅正偷偷翻看别的书。 张起麟突然出声,弘晅吓得一哆嗦,扭头一看不是师傅,长舒一口气:“你咋来了?” “主子叫您过去,现在,立刻,马上!”张起麟道。 弘晅下意识问:“我这几天没犯错吧?” “应该没有。”张起麟条件反射般跟着说,“不对,不对,主子找您不是因为您的事。” 弘晅顿时放心下来:“跟我无关就好。”拔腿就往东宫跑。 石舜华一把抓住他:“昨儿晚上你们陪皇上用饭,席间你皇玛法的心情如何?” “昨天晚上?”弘晅仔细想了想,“皇玛法说阿玛刚出生的时候一点点,比我小一圈,还说阿玛得天花的时候他险些急哭了,没想到一转眼我都九岁了。后来,后来皇玛法说着说着真哭了,阿玛就让我们回来了。怎么啦?额娘。” 石舜华:“你阿玛如今已是汗阿玛。” “汗阿玛什么——等等,汗阿玛?!”弘晅瞪大眼,“我怎么连一点都不知道。” “主子,四爷来了。”晋江跑过来,“就在前院院子里。” 石舜华连忙出去,到前院看到胤禛身着蟒袍,身后还跟着几个着朝服的官员:“你们这是?” “臣弟来给嫂子送东西。”胤禛笑道,“二嫂,这里是您和太子的朝服、朝珠、朝冠。”而说到太子二字时看向的却是弘晅。 石舜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弘晅:“汗阿玛立弘晅为太孙?” “诏旨已出,不过还得等太子二哥的登基大典结束,您的册封大典结束,才能轮到弘晅侄儿。”胤禛道,“太子朝服和常服都已经在那里,弘晅侄儿现在还不能穿。” 弘晅使劲眨了眨眼:“怎么没人告诉我?” “我都是刚刚才知道,你怪谁没告诉你?”石舜华问。 弘晅噎了一下:“儿臣说笑呢。” “二嫂,臣弟还有事,先行告退。”胤禛抱拳道。 石舜华颔首:“忙去吧。对了,汗阿玛移宫了吗?” “臣弟就忙这件事。”胤禛道,“慈宁宫那边已经好了,汗阿玛常用的东西移过去就行。不过,后宫母妃那边得您来安排。” 康熙的女人太多,偏偏他如今又只喜欢年轻貌美的庶妃,石舜华这个当儿媳妇的还真不好安排。待太子回来,石舜华便跟太子说这件事。 用了早膳,太子就拿着名册去找康熙,由他来安排,顺便跟康熙说把西六宫划给他的事。 康熙当时就想说不用了,可是低头一看名册上密密麻麻的名字,老脸一红,干干巴巴的夸一句新皇一句有心了。 当天上午,佟贵妃就搬去慈宁宫旁边的寿康宫,没有生育也没有名分的庶妃搬去寿安宫。惠宜德荣四位移去西六宫,其他的庶妃住在西六宫偏殿。待所有人搬好,西六宫通往御花园、乾清宫、坤宁宫的门也被封上。 经康熙同意,慈宁宫通往御膳房、养心殿这边的门也给堵上。慈宁宫有膳房,当年康熙为太皇太后修建的,并不比康熙自己的御膳房差,御膳房给儿子,康熙倒没什么不快。 退居慈宁宫,康熙本以为闲下来会有所不适,然而,他的女人太多,单单迁宫就迁了三五天,整日里叮叮当当,熙熙攘攘,把康熙吵得直接去畅春园了。 新皇胤礽怕他爹在畅春园闲出事来,立刻把弘晅打包送过去,同去的还有他二十弟,和刚刚满月的二十一弟。 弘晅来之前又得了他皇上爹的吩咐,好好照看他祖父,便直接叫奴才把他的行李搬去清溪书屋偏殿。 康熙眉头紧皱:“你跟来做什么?” “皇玛法,孙儿来之前,汗阿玛跟孙儿说了,您如果实在无聊,就叫孙儿陪你微服出访,去民间看看,也省得孙儿不知民间疾苦。”弘晅道。 康熙很怀疑:“保成真是这么说的?” “孙儿哪敢骗您呢。”弘晅道,“孙儿如果说谎,欺君之罪可是两条,您和我汗阿玛。” 康熙:“朕现在不无聊,去把你的书拿过来。” 有弘晅陪着康熙,太子,不,新皇胤礽趁着康熙远离京城,十分迅速的把丰台大营、神机营、禁军全换成他的人。 理藩院、都察院、兵部命弟弟们总理,胤祥是领侍卫内大臣,胤禛掌着内务府,待康熙回到慈宁宫,得知这些事,已到了康熙五十年八月初。 尘埃落定,康熙心中很不是滋味,却也不好说胤礽什么。毕竟被任用的都是他的儿子们,不是外戚。他有意见,胤礽什么都不说,他的那群儿子就能闹的他寝食难安。 可新皇的动作太快,显得很不信任他,这一点却让康熙气了很多天。 八月十五,宫中家宴,不但有月饼还有鲤鱼、羊rou和鹿rou,康熙闻到熟悉的味道,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胤礽给儿子使个眼色,穿着杏黄色龙袍的小太子走到康熙身边,跟康熙介绍:“皇玛法,这个是黄河鲤鱼、喀尔喀蒙古的羊rou,东北的鹿rou,长白山边的海鲜。对了。还有这个皮黄rou白骨头红的鸡,您一定不知道来自哪里。” 康熙瞥他一眼:“琼州府送来的文昌鸡?” “皇玛法真厉害,一眼就看出来啦。”弘晅伸出大拇指,“皇玛法,这个是苏州大厨做的鲜rou月饼,这个是咱们京城的月饼,这个金黄色就是榴莲酥和榴莲月饼。皇玛法,您想先吃哪一个,孙儿给你夹?” 康熙平日里食五谷杂粮,吃时苓蔬果,偶尔才会命内务府下去采买。他当皇帝的那些年,东巡时一行人在关外待六七天,总共才用七百八两。 如今看到满桌子来自天南海北的菜肴,眉头紧皱:“保成——” “汗阿玛,儿子知道您想说什么。”胤礽道,“八月十五一年只有一次,难得jiejiemeimei今年都回来,儿子才命御膳房准备这些,绝无下次。” 胤禩站起来说:“汗阿玛,黄河鲤鱼是儿臣的家奴送来的。榴莲和文昌鸡是在南海讨生活的八旗子弟孝敬二哥的,鲜rou月饼是请在京师的苏州厨子做的,其实并没有花费很多。” “这样还行。”康熙道,“弘晅,给朕剥个虾。” 弘晅惊讶的张大嘴:“真让孙儿伺候您啊?” “不然呢?”康熙反问,“难不成你只是跟朕客气客气?” 第183章 出宫养老 弘晅很懒, 他想吃虾都是叫奴才剥,奴才不在身边他干脆不吃,这会儿叫他伺候康熙?弘晅瞬间变脸。 康熙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弘晅?” “孙儿在。”总角少儿挽起衣袖,拿起一红色大虾。噗!大虾的头断了,康熙的龙袍上多出一片水渍。 康熙低头一看, 大怒:“弘晅!” 弘晅打了个寒颤,扔下虾身就给康熙擦:“孙儿真不是故意的, 皇玛法。您说虾都死了, 脑袋里还藏着那么多水——咦,怎么还越擦越多?” “住手!”康熙瞪他一眼, 拿起手绢自己擦,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就是故意的。” 弘晅瞟一眼手指头上的油渍全抹到康熙龙袍上, 此刻手上干干净净, 便装无辜:“孙儿没剥过虾, 又不知道把虾头拽到的时候会有水溅出, 您这么说可真冤枉孙儿。如今孙儿知道了, 下次再给您剥虾, 一定小心再小心。” “不用下次, 现在就行,继续。”康熙扔下手绢, 冲面前的大圆盘呶呶嘴。 弘晅呼吸一窒。众皇子顿时乐不可支。离主位较近的胤禛开口:“太子, 要不要我教你?” “不用!”刚开始弘晅听到“太子”二字, 想到的是他阿玛, 后来听习惯了才知道是他,朝他四叔的方向瞪一眼,“皇玛法,虾什么时候吃都行,尝尝这个白rou,薄而透亮,凉了就不好吃了。”说着话拿起宫人布菜的筷子夹一片透亮的白rou,在酱汁里滚两下,送到康熙嘴边。 康熙楞了一下,登时好气又好笑:“放下,朕会自己吃。” “您既然会自己吃,孙儿就退下了。”弘晅从善如流道。 康熙的手一顿,睨了他一眼:“朕不会剥虾。” 弘晅僵住,很是无语,拿起一个大虾,这次不敢搞鬼:“您跟虾叫什么劲,它都死的不能再死。” 胤礽转向众兄弟子侄,冲他们举一下筷子。众人开动。弘晅眼角的余光瞥到,手上动作加快,一会儿,进食向来细嚼慢咽的康熙面前堆一小堆虾仁。 康熙正想说可以了,就看到弘晅剥个虾仁塞他自己嘴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下去,别在这里气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