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羽皇大人好像很在意天启录。”镜无月挑眉,“不过是圣言碑吩咐要找的东西,最多和无回城有些关系,羽皇阁下为什么会这样在意?” “在意吗?”面具下的人不以为然的一笑。 “你很在意。”镜无月肯定道:“前阵子你还去了沐守郡,也是为了天启录吧?” “不过是去抓一个不听话的奴才而已。”他解释,“顺便去看看无音殿将圣言碑吩咐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一个奴才用得着你亲自下去抓?”镜无月显然是不信的,“再说,你几乎是和无音殿的那位同时到达的沐守郡呢,怎么看都是你想抢在他前面啊。”她难得露出不解的神色,“羽皇大人从来就不是争抢夺功的人,你找天启录到底想做什么?” “你怎么不问问圣言碑为什么要找天启录?”息重羽答非所问的反问她,面具下表情冷漠,“无回城以前是什么样子,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镜夫人知道吗?” 镜无月被这个问题问的一头雾水,但到底掌管一殿,这些秘辛她多少知道一些,“当然知道,无回城以前是永夜之地的中心,连接着子时街,曾是最繁华漂亮的地方,执掌黑暗的神明羌无住在这里,浮华盛景隐于夜色深处,远观如夜明珠,甚是醉人。” 她轻轻垂下眼睑,喟叹了一句,“不过后来永夜之地开始消退,羌无座下最小的魔神为了保这座城,付出巨大代价将它与这世间分离,它永远随夜色飘零在九天之上,没有固定的居民,没有居住在里面的神,这里就像死城一样。一旦见到阳光,一切便会归于尘土。” 息重羽笑了,“知道永夜之地为什么会消退吗?” “不是因为当年无回城和善见城之间的战争吗?” “当然不,我怀疑和十二神启的由来有关,否则苏幕那天不会抢在圣言碑出碑文之前给它那样的承诺。”有风吹了过来,带来楹花树的淡淡香气,息重羽微闭着眼,“就好像他一早就知道圣言碑的下一条指令碑文是什么,说他没找到天启录,我半点也不相信。” “他承诺了什么?” “杀十二神启,全部,所有人。”息重羽淡淡道:“所以我想知道十二神启未来的星命轨迹。” 叶柠差点从楹花树的枝干上掉下去。 “十二神启的力量加起来相当于一个神了,他想杀就能全部杀光吗?”听了这么久,终于明白他意图的镜无月有些不大相信。 “所以他要去冰封池拿回他自己的rou身。”息重羽定定看着她,沉默了一下,又道:“不过不知道他这几天去寐海干什么。” 这种什么也猜不透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这些事情我不会管,也不会再关心了。巫族的运数到了,也许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镜无月落下帘幕,淡淡道:“我会帮你推算,羽皇大人,但若巫族有朝一日需要帮助,还请您施以援手。” “当然。” …… 叶柠已经没有心思再听下去了,她悄无声息的跳下楹花树,寒月下,地面上没有她的影子,隐身术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她御风飞向了夜空上那座最高的殿宇。 “你知道她在偷听,为什么还要说那些话?”镜无月看着地面上被带起的花瓣,若有所思的问他,“你想帮她?”她笑了,似乎窥见了什么秘密般,“还是你想借她的口,把苏幕要夺rou身然后杀十二神启的这个消息传递给某一个很重要的人?十二神启里女孩子可不多啊,风间笑?” “苏幕已经猜到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息重羽慢慢取下脸上的面具,神色无波无澜,“我是她哥哥。” “风间笑是你meimei?!”镜无月吃了一惊,眼角微跳,“这么说,你是风间家那位受尽了白眼的庶出长子?” “庶出长子?您太抬举了。”息重羽嗤了一声,“不过是个妓女的孩子而已。” “……” 叶柠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无回城的两大高手发现了。 她心急火燎的上了无音殿,苏幕还没有回来,她正好还有些时间去西罗说的那个密室看看。 她要快些救出白慕楚,然后离开这个只有夜晚没有白天的地方。 符人们在外殿来回飘荡。 那两个侍女以为她在休息,也退到外殿没有打扰。 内殿一片寂静,只有七宝灯树上的烛火簌簌燃着,她慢慢走到那个西罗暗示过的烛台前,摸了半天,才找出机关在哪。 将烛台转到西北方向后,面前的墙壁一下子从中裂开,推向了两边。 她慢慢走进去,墙壁忽然又自己合上了。 这间密室很大,四个角有四个一人高的柱子,顶上镶嵌着婴儿头颅般大小的夜明珠,将整个密室照得透亮。 周围整整齐齐的贴墙放置着立式的橱架,上面有条不紊的摆着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叶柠想起西罗说过的话,这里有能救白慕楚的东西,难道是可以解除诅咒的药吗? 那些瓶子上没有任何标志,橱架上也没有写归置的药物种类。 叶柠不通医理,一点点看过去,逐渐有些泄气,忽然,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低头一看,一个满脸发紫的男人正躺在地上睁着眼睛望着她。 他张大嘴,喉咙呜呜作响,却说不出任何话,只是睁大眼一脸痛苦的将她望着,似乎想求她给他一个了断。 叶柠被吓了一大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时,只见密室中央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极小的瓶子,旁边放置着几株干草,还有一些像是植物根部的东西,似乎瓶子里装的,是一样尚未完成的作品。 骤然明白过来,这个人应该是这瓶药的试验品吧? 叶柠背脊发冷,往后退了两步,冷不防撞上了早就悄无声息站在她身后的人。 身后的怀抱冰冷,一个极淡的声音响起来,“阿柠,你在找什么?” 叶柠的脑子轰的一下变得一片空白,她俯下身去,脸色变得极难看,苏幕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顺着他的身子滑下去倒在了地上。 “你碰了什么?”他语气变了,一下子将她抱起来,目光飞快的扫过周围那些橱架,然而那些位置都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并没有哪一瓶有挪动或开启的痕迹。 伸手过去探知她的脉搏,刚握住她的手腕,苏幕只觉得眼前剑光一闪,然后一把剑从他的身体穿透,刺进了身后的橱架上。 橱架上有瓶子被撞翻了,砸碎在地上。 苏幕紧抿着唇,眉峰微皱,后知后觉明白自己被她骗了——她根本没有中毒,分明只是为了偷袭他。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这几章会稍微虐虐男主,谁让他坏事做那么多。。来个小剧场。 作者君:“你怎么能在男主身上扎窟窿。” 叶柠:“不扎我跑不了啊,再说他的rou身早就死了,不是说不惧刀剑么?” 作者君:“那也不能戳窟窿啊,多不美观啊。” 叶柠:“没事,脸还是帅的。” 苏幕:“这要换了别人,我早让他死不知道多少遍了。” ☆、毒入肺腑 他垂眸看着胸口上那把将自己钉在橱架上的剑, 修长的五指握住了剑柄, 想将它一点点拔出来, 却被另一只手按住了。 苏幕顺着那只手看过去,对上她紧张而略显慌乱的视线, 一句话脱口而出, “你可以看见了?” “是。”大概因为心虚,叶柠不自觉避开了他的目光, “谢谢你之前的照顾, 我可以看见了。” 苏幕看着她微颤的手,觉得有些可笑,“我救你, 你却想杀我。”他表情淡漠的看着她, 语气透着说不出的凉薄,“你就是这么谢我的吗?” 叶柠的眼睫垂下来遮住眼底的情绪,她知道不能看他的眼睛,因为一看就会陷进去,就会动摇,“对不起, 我知道亡者之躯不惧这些刀剑之伤,我只是想让你不要动, 就这样安静的待一会儿,就一会儿,我不想伤你的——” 虽然知道他可能会疼。 “是吗?不想伤我?”苏幕目不斜视的盯着她,眼神平静冷淡, 伸手抚上她的脸,“那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叶柠的眼底闪过一丝犹豫,考虑到自己根本不可能独自将解药找出来,最终还是选择问了出来,“白慕楚身上的诅咒是你下的,这里有可以救他的药是不是?” 苏幕沉默一笑,“原来是为了白慕楚。”他将头轻轻靠在橱架上,面无波澜的问她:“为了救他,命都不要了是吗?” “你是什么意思?”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渐渐弥漫开来,她嗅到了一丝极淡的柏叶草气息。 心忽然慌得厉害,手也不自觉微微发颤。 她明白过来什么,目光一下子移到地上那一瓶被撞翻在地的药瓶,瓶子已经变得七零八碎了,里面的东西雾气一样升腾起来,逐渐弥漫了整个密室。 “这是什么?”她微微皱眉,呼吸有些困难。 “青砂雾。”苏幕抬眼,似乎比她还要严重,语气明显比之前弱了许多,“一种能让你心跳加速,全身麻痹并慢慢死于窒息的药,过程痛苦。 叶柠脸色微变,“……解药在哪?” “在你身后,第二排从左到右数第六个暗格里。” 叶柠腿脚已经开始发麻了,心慌的更加厉害,她知道苏幕没有骗她,这个空间明明很大,空气却似乎越来越稀薄,稀薄到她不断深呼吸依旧觉得整个胸口憋闷快要喘不过气。 橱架第二排太高,她够不到,只好将密室中间的桌子拖过去,桌子很沉,她的手又发麻没有力气,拖了好半天才将桌子移过去,颤巍巍踩着桌子上去了。 所幸暗格很容易找,她很快从里面找到一个纯色的白瓷瓶。 下桌子的时候,呼吸已经愈发困难了,她抬眼望过去,发现苏幕正靠在橱架上,微闭着眼,呼吸已经快要听不见了。她腿脚发软的三两步走到苏幕的身前半弯下腰,有些微喘,“我拿到解药了,张嘴。” 苏幕还有些意识,闻言睁开眼看她,末了似乎想起什么,忽然问了一句话,“如果当初在帝陵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不是苏念,还会从石台上跳下来救我吗?” 叶柠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他在这个关头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她沉默了一下,“我救的是那个把我从水下机关里推出来的人,不管他是谁,我都要回去把他带出来。” 她眼帘低垂,“和你是不是苏念没关系。” 然后她把瓶子打开,将里面的解药倒出来——只有一颗。 她有些傻眼,居然只有一颗? 胸口快要炸开,她看向苏幕,表情带着最后一丝挣扎,“再配一颗需要多久?” “很久。”他垂着眼睑,看不清眼里的表情,“你不是要救白慕楚吗?和这瓶药挨着的就是他的解药,我放你们走。” 叶柠看着他青白一片的脸,喃喃,“可我不想再欠你了。” 然后她捏着他的下巴,将那颗药强行塞进了他的嘴里。 苏幕被剑钉在橱架上,只有双手勉强可以动,叶柠将药塞进去后便用指尖堵着他的嘴,生怕他吐出来。 指尖下的柔软微凉,苏幕眼也不眨的看着她,忽然拂开了她的手,双手攥住了她的衣领将她一把拉过去。 叶柠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正准备起身去拿白慕楚的解药,眼前阵阵发黑的时候便感觉一个唇压了上来,然后对方的舌尖轻而易举撬开她的唇齿将那颗药丸抵了过来,他用了些技巧,唇舌纠缠不过两个来回便已诱得她将那颗药吞了下去。 苏幕松开了她,因为呼吸不畅而轻轻喘息,他伸出手去拔胸口的剑,但剑穿过他身体刺进橱架时刺得太深,以他的角度根本无法拔出来。 叶柠瞧见了,眼圈一红,双手握在剑柄上,骤然用力,一下子便将那把剑拔了出来。 “我去找找有没有其他的药可以救你。” 苏幕依旧站不起来,他拉住了叶柠的手腕,轻声道:“这具身体早就死了,不会再死一次了,最多不过是窒息难受而已。” 一直处于窒息状态却死不了难道不是更加让人痛不欲生吗? 叶柠悔不当初,“对不起,我只是想制住你,我怕你拦我,我怕你会杀了白大哥——” “白慕楚,对你来说那么重要吗?”他眼睫垂落,呼吸逐渐弱下去。 叶柠低着头,看着他逐渐减弱的气息掉下泪来,“他从小就很照顾我,他是个很正直善良的人,也是个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