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
帐篷里没亮灯,这是之前跟宗杭说好的:为了隐蔽和低调。 丁玉蝶拉开拉链门钻进去,顺势揿开挂在帐篷顶的头灯。 宗杭正老老实实趴在地垫上,头都没抬一下,以免外头经过的人看见帐篷上映出多余的影子,声音也低得不行:“一来就找你,什么事啊?” 丁玉蝶回答:“画画。” 还顺势悬起手腕,在半空中做了个运笔如飞的姿势。 画画?宗杭纳闷:“画什么画啊?” “电脑吃人,电脑诡笑,总之是电脑成了精了。” 这画面,听起来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宗杭愣了会,忽然反应过来,脱口说了句:“那是你画的?” “是啊,”丁玉蝶觉得他问得可真怪,“盘岭叔让我画,我就画了,当然就是我画的。” 宗杭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 丁盘岭不可能无缘无故让丁玉蝶画这两幅图,难不成是怀疑那图出自丁玉蝶的手笔?怪不得昨天送车的时候,反复向他求证下水之后有没有“昏迷”过…… “哎,”丁玉蝶嫌弃地看宗杭,“我说你,到底什么计划?” 什么计划?思绪忽然被打断,宗杭一脸茫然。 丁玉蝶没好气地示意了一下帐篷内:“我是不喜欢跟人同住的,看在大家交情不错的份上,我顶多忍你一两晚——你不是过来挽回飒飒吗?虽然我觉得没什么戏,但你能不能行动起来?光趴着,能趴出花来?” 哦,说这个啊。 宗杭匍匐着在地垫上转了个个,悄悄掀起拉链门往外看。 还好,这处比较偏,没人经过。 “你刚刚去找丁盘岭,有看见易飒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丁玉蝶翻白眼:“有啊,她也在跟丁盘岭聊事情,还没出来呢。” “那能不能帮个忙……”宗杭指了指外头一盏亮着的营地灯侧,“待会她出来的时候,你找个借口,拉她去那说会话。” 丁玉蝶把头凑过来,试图看出营地灯侧有什么特别的:“然后呢?” “没然后,我就是想看看她。” 啥玩意?丁玉蝶看鬼一样看宗杭。 宗杭硬着头皮渲染情愫:“你没谈恋爱,你不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能躲在远处看看她,就特别满足了。” “你满足,让我出去挨冻?” 这大晚上的,高原冷得跟入冬似的,他要拉着易飒在灯光下尬聊,只为满足宗杭“看一看”的愿望——想想就其蠢无比。 宗杭叹气:“大家不是朋友吗?我这两天,心跟碎了似的,吃也吃不好……” 又扯犊子了,自己从酒店给他打包的那一堆吃的,他可是吃得连渣都不剩。 “就只请你帮这一点小忙,不要你下水,不要你涉险,你要是怕挨冻,就五分钟,五分钟行不行?” 这话说的,丁玉蝶一下子想起当初在鄱阳湖下的息巢里,三个人共斗姜骏的情景来了。 同生共死都过来了,五分钟,确实是个小忙。 丁玉蝶心软了,但不抖抖威风教训一下宗杭,心里不舒服。 “你别光想着看,这么没出息!” 宗杭:“是的是的。” “还有啊,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实在不行就算了,别学得这么可怜兮兮的。” 宗杭:“好的好的。” 态度这么配合,丁玉蝶反不好说什么了,转念一想,又觉得异性恋嘛,确实是这么拖泥带水的。 有几个人,能做到像他们无性恋这么洒脱呢。 *** 易飒刚出丁盘岭的帐篷,就听到有人叫她。 循声看去,丁玉蝶正站在一盏雪亮的营地灯侧,向着她拼命招手。 刚跟丁盘岭这种脑子历害的人聊了那么一大通,正头昏脑胀,跟丁玉蝶聊聊,放松一下也好。 易飒信步过来,问他:“住下了?哪个帐篷?” 丁玉蝶指了指自己的帐篷,他之前让宗杭关了灯:黑咕隆咚的,才更方便观察嘛。 易飒扫了一眼:和自己的帐篷离得有点远,正好各据营地一头。 “找我有事?” 丁玉蝶早打好腹稿了,故意神秘兮兮:“就是跟你打听一下,盘岭叔为什么让我画电脑啊?” “不清楚,反正明天云巧姑姑到了之后,盘岭叔会跟你们细聊的,你到时候问呗。” 好,这个问题过掉。 “我这趟来,怎么没见宗杭啊?” 易飒沉默了一下:“走了。” 丁玉蝶夸张地瞪眼:“为什么啊?” 易飒有点烦躁:“他又不是三姓,早晚都得走的。” 看来是不想聊这个,丁玉蝶又改问漂移地窟:“说是为了漂移地窟过来的,但地窟该怎么找啊?多少年都没开过了。” 还以为跟丁玉蝶聊聊能放松,谁知道他跟她信息极度不对等,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易飒懒得解释,很快没兴致了:“你赶了一天路,先休息吧,明天再说。” 别呀,五分钟还没到呢,丁玉蝶赶紧拉住她,磕磕绊绊开始乱绕:丁海金和姜太月怎么没来、营地的人手好像不够、高原的天气他不是很喜欢,有点不适应…… 易飒耐着性子听他扯,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到中途时,忽然喝了句:“丁玉蝶!” 丁玉蝶吓了一跳:“啊?” “帐篷里还有谁啊?” 卧槽,这才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丁玉蝶结巴了:“没……没啊。” 易飒冷笑:“大晚上的,帐篷不开灯,你有这么节俭吗?莫名其妙拽着我扯些有的没的,说这么几分钟话,眼睛往那头瞥了不下十次,里头真没鬼,就让我看看。” 说完,大踏步向着帐篷走去。 丁玉蝶急了,一溜小跑跟上来:“不是,飒飒,真没有,我说话时就喜欢眼睛乱看,我真没……” 越急就越说明有鬼,易飒不理他,走到门口,矮下身子单膝屈跪,一把拉开门拉链。 丁玉蝶头皮一麻,下意识阖上眼睛:穿帮就穿帮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要人命的大事…… 下一瞬,心里一动。 好像……没动静。 他忙蹲下身子,借着外头的营地光往里看。 没人,真没人!妈的,宗杭不是说要躲在这看易飒吗?死哪去了? 不过也好,帐内空空给他救了急,丁玉蝶底气又壮了:“是吧,我说没人吧?” 易飒皱起眉头,没立刻起身,反而伸手过去,把悬着的头灯给打开了。 丁玉蝶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多了个心眼,没让宗杭把行李包给带下来,睡袋什么的也还没放开,不怕她开灯细看。 他嘟嚷:“你看,我说没有嘛,你这个人,怎么疑神疑鬼的……” 面上在抱怨,心底却一阵莫名。 宗杭人呢? *** 人呢? 其实丁玉蝶手舞足蹈招呼易飒的时候,宗杭就已经偷溜了出来。 他熟悉易飒的住处,拉上外套的兜帽,装着怕冷,一路耷肩缩头地过去,居然全程顺畅。 到了帐篷门口,眼瞅着就近没人,赶紧钻了进去,四下一通摸索,果然在易飒的睡袋底下摸到一本软面册子。 宗杭揣着册子飞快退出来,凑到最近的一盏营地灯下,颤抖着手掏出手机,一边小心地观察周围动静,一边一手翻页,一手拍摄内容。 没时间细细翻看,为求效率,只能这样速战速决了,虽然拍糊了几张,但应该问题不大。 拍的过程没要多久,不过惊吓不小:营地并不安静,有时有咳嗽声,有时又有脚步声,几次一惊一乍,心跳如鼓,额上背上,都出了汗。 拍完之后,宗杭第一时间把册子又送了回去,然后继续耷肩缩头,向着营地外疾走,直到出了营地,把那一片灯火都远远甩在身后了,才长吁一口气,两手撑着腿俯下身去。 他真是做不来这种偷偷摸摸的事,短短几分钟,比在漂移地窟里搏了回命还累。 好不容易缓过来,他吸了吸鼻子,把领口翻起取暖,找了块背风的小土坡蹲下去,这才哆哆嗦嗦地把手机拿出来。 拍得真不少,得有二十来页呢。 他点开第一页,放大、再放大。 事情会跟这本册子有关吗,易飒到底看到了些什么呢? *** 丁玉蝶抱着胳膊坐在帐篷里等,脸色很严肃:这样宗杭一回来,就会知道他动气了,事情很严重——好你个宗杭,看起来跟个老实人似的,居然也会撒谎骗人,还扯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但气了半晌之后,心里有点没底。 不对,夜深了,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营地就没去处了,人能去哪呢? 丁玉蝶把脑袋探出帐篷:越夜越冷,风声呼呼的,能把大几十里外的声音都卷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疑心生暗鬼,他总觉得,风里带着呜咽声,跟狼嗷似的。 有人恰好经过。 居然是丁长盛,丁玉蝶记仇,板了张臭脸不想理他,哪知道丁长盛主动朝他笑了笑。 到底是长辈,既然主动示好,不能不搭茬,丁玉蝶顺水推舟:“丁叔,这里有狼吗?” 丁长盛想了想:“这可说不好,是高原,狼啊熊啊都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