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看病不能挑男女，女人来了得看，男人来了也得看。你还没结婚嫁人，要是干这一行，将来婚事就难了，也能接受？”王大夫又问道，夏维维点头，略有些悲愤，就她那阴阳眼，这辈子还不一定有结婚的机会呢。 “熬药的时候味道特别重，闻起来又臭又苦，不光自己闻着不好受，别人也不爱接近你，有时候还得自己去挖药，还得自己炮制，还得抓蛇抓虫子，还得捡老鼠屎，有时候还得给人喂粪水，能接受？” “能！”夏维维嘴角抽了抽，还是很坚定，吃苦受罪算什么啊，只要能赚钱，自己的那些东西能有个光明正大的说法就行。反正，干农活也不轻松。 王大夫点了点头，并没有应承：“虽然你能吃苦，但这学医也并非是只吃苦就行的，还得有天赋，要不然，上百种上千种的药材，让你记个名字都记不住，那给人开错了药，就是要命的事情了，你回头往药房里去两天，我先教你认认药，要是能行再说，要不行你就该干啥干啥去吧。” 若是以前，学个医术什么的，还能弄几本药材书和医书看看，但现在不提倡中医，说中医是四旧，是害人的，人人都提倡学西医，这医术也就比以前难学多了。 光是西药的名字，就绕口的不行。开药的时候你还得多思量，用西药就不能开中药，没西药还得想法子弄中药。一个不注意呢，说不定还要被人告了，那别说是赚钱了，保命都为难了。 王大夫没一口拒绝就已经让夏维维很高行了，忙兴奋的点头应了下来，又将自己带来的红糖给放在桌子上，王大娘还很客气的推辞：“上午不是了点心来的吗？这红糖你就拿回去，小姑娘家家的，多喝点儿红糖水有好处，快拿回去。” “我提前孝敬师父的，师娘可别推辞。”夏维维忙说道，不等王大娘继续推辞就赶紧的溜了，出了门忙走了几步，看王大娘没追出来，这才微微慢了些。 “怎么想起来学医了？”正高兴呢，猛然间听见身后一个问话，夏维维惊了一跳，这才想起来王国栋刚才是跟着自己去的王大夫家里，她光顾着高兴能学医了，居然将这活阎王给忘记了。 “想学个糊口的本事，不管啥时候，有本事的人总是能比别人过的更好的，我之前学习不用心，没考上高中，学历低找不到工作，也就只好想别的办法了。”夏维维也不隐瞒，因为下乡的知青多，想回城的知青更多，所以城里招工的时候要求的学历就高了，不是体力活儿的，基本上都要求高中毕业。 “之前去省城，花了不少钱吧？”王国栋问道，夏维维眼皮子耷拉下来，知道王国栋昨晚上之后就对自己略有疑心了，这会儿就更不敢多隐瞒：“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这事儿说起来也是凑巧了，我进城之后，本来打算去废品收购站买点儿能用的东西的，正好赶上革委会的黄伟光同志家里出事儿了。” 有名有姓，不怕王国栋去追查。 连地点时间都说得清清楚楚：“大半夜的，我就帮着黄伟光同志的妻子王秀娟同志将孩子送到了医院，为了感谢我，王秀娟同志就送给我很多票证。” 夏维维抬头看王国栋，眼神清清澈澈，尽量让自己显得十分的可信十分的真诚：“我推辞不掉，又正好太缺这些东西了，最后就厚着脸皮收下了，不过，我也不是白要这些东西的，等我自己赚钱了，我还要答谢王秀娟同志呢。” “你说，黄伟光死了？”王国栋问道，夏维维心里惊讶，他居然还认识黄伟光？黄伟光可是革委会的人，哎，不对，好像她也不知道王国栋是哪儿来的知青啊，或许就是省城本地人？ 下乡这种事情也是分地方的，家里有条件有关系的，就能去家里附近的地方，甚至有些回家一趟也就是骑自行车半天功夫的。没点儿条件的，那就只好分配哪儿是哪儿了。 “嗯，我听王同志说，是半夜抱着儿子上茅房的时候不小心摔了已交。”这是她和王秀娟商量好的说法，不管谁去问，都只有这一种说法。 “你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就先回去了？我想去队长家里一趟呢。”夏维维小心翼翼的问道，王国栋点头：“你去吧。” 夏维维赶紧转身走，生怕这人反悔了，继续跟着她。 罗队长他们还没从省城回来，罗队长的大儿子是当兵的，子承父业。小儿子不在家，估计是出门玩儿去了，小闺女去县城上班，一周也就回来两天，所以这会儿只队长夫人在家。 夏维维这次是带了一包红糖一包点心，一来是答谢罗队长媳妇儿上次愿意借粮食给她，二来也是走人情，这人和人之间，人情走的多了，感情才会有。罗队长媳妇儿虽然客气推辞了几番，但最后还是收下了这些东西，面上对夏维维也更和善了。 这忙忙活活转了一圈，回知青点就是中午了。苏蕊那房间里除了刘青青，还有两个女知青，不过夏维维接触不多，并不是很熟悉，她回去的时候那两个人正做饭，何红霞看她进门，就笑着问道：“你不是和王大哥一起出门的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王大哥有自己的事儿，我们半路就分开了。”夏维维笑着说道，压低了声音和她们打听：“砖窑那事情，公安查出来什么了吗？他们咋说的啊？” “那谁知道，我们看了一眼就赶紧回来了，也不知道后头的事儿。”何红霞一边端锅一边说道：“我估计着，就是那死的，和别人结仇了，说不定是干啥龌龊事儿了，要不然咋那样一个死法呢？” 夏维维点头，可不就是做了龌龊事儿吗？ “我倒是听说了更多消息。”张晓芬凑过来说道：“因为砖窑死了两个人了，还砸伤了一个，所以公安觉得那砖窑里有古怪，就将砖窑彻底搜查了一遍儿，听说啊，里面查出来有骨灰了。” 骨灰在砖窑里面，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所以保存的还是挺好的，就铺在地面上呢。普通人看不出来和普通的灰有什么区别，但有经验的公安还是能看出来的。 这些人也是蠢，就是扔河里……好吧，附近没河，唯一一条清河还在县城边上。他们肯定也不会费这功夫。 “真的有骨灰啊？那能鉴定出来是死了多久的吗？”夏维维一脸惊讶的问道，张晓芬摇头：“这哪儿是好查的，估计是查不出来了，不过，我们都有个猜测。” 第31章 张晓芬看了一眼何红霞, 见她没有反对, 就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都猜那骨灰是赵静的, 赵静就是之前我们这儿的一个知青，后来就失踪了，现下公安估计已经去赵静老家那边查了。” “那刘青青也摔断腿了……”夏维维犹豫了一下说道, 何红霞扬声喊男知青那边：“饭菜好了，赶紧吃饭了。” 然后端着碗筷，招呼夏维维去她们那屋子：“你来得晚, 不知道咱们知青点的事儿, 你看咱们知青下乡吧，估计以后都回不去了, 五几年就开始下乡, 有些年纪大了，看不到回城的希望, 也就只好在本地成亲生孩子了。有些是愿意嫁给当地人的, 但更多的，还是想嫁给知青。” “都来自城里, 也念过书, 结婚之后也不用担心没话说。”张晓芬补充了一句，何红霞点头：“嗯，男知青那边吧, 也就一个王国栋, 长的高高大大，体力好, 相貌不错，他平时吃穿用度也不像是紧巴巴的那种。” 虽然愿意嫁给知青，但结婚之后也是要过日子的，那身体弱弱的干不了活的，自然就没有那身强体健的受欢迎了。 “刘青青，苏蕊，还有赵静，她们三个都喜欢王国栋。”何红霞说道，“赵静这人吧，张扬，有话藏不住，她还霸道，她喜欢王国栋了，就不许别人接近王国栋，要不然她就阴阳怪气的挤兑人家。苏蕊看着脾气好，但不是个受委屈的，和她争辩过几次，也护着刘青青，刘青青慢慢的就和苏蕊交好了。” “所以要骨灰要真是赵静的，那刘青青受伤这事儿可就找到源头了。”眼看快要说到关键地方了，前面的铺垫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却没想到，何红霞一句话说到了结局：“估计凶手就是想为赵静报仇。” 张晓芬有不同看法：“赵静又没有什么交好的的人，那两个人又死的蹊跷，还是深更半夜的，说不定就是赵静的鬼魂回来了呢？” 何红霞一巴掌拍过去：“要死了你，什么话都敢说，公安还在咱们村子里呢，让他们听见了，抓你去革委会！” 张晓芬赶紧做了个捏嘴的动作，接下来两个人就不再讨论这事儿了，夏维维端着饭碗出去，顺手在水井边清洗了一下。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罗队长带着苏蕊她们回来了。 根本不用夏维维问，王艳红自己就叽叽喳喳的说了刘青青的情况：“医生说腿瘸了，脚脖子那边的骨头不好接，全碎了，以后不妨碍走路，但要一瘸一瘸的。刘青青家里那边说，要不妨碍走路，等好了还是要让她回咱们大队来的。” 夏维维有些吃惊：“不是亲闺女？” “是亲闺女啊，但他们家孩子多啊，都要下乡，知青办也是这么说的，等养好了就得回来。”王艳红说道，夏维维都忍不住为刘青青鞠一把同情泪了，都成瘸子了还不能回城。 “她受伤的事儿？”王艳红眨眨眼：“我们都不知道是咋回事儿，睡得好好的，谁知道她半夜会出门啊，等大家第二天发现的时候她都不知道在那儿晕倒多久了。” “队长问她为什么去砖窑，她自己也说不知道，说正睡着呢，一睁眼就是在砖窑的池塘里面了。”说是池塘，其实就是人工挖出来的水池子，不过荒废久了，里面也没水。 “哎，累死我了，时间太紧，我都没能到外面转转。也是不凑巧，我们刚去你就回来了，要不然，我还能去找你呢。”王艳红絮絮叨叨的说道，夏维维拿馒头堵住她的嘴：“累一天了都不要休息会儿？” 王艳红一边啃馒头一边摇头：“我一进村子就听说了，咱们村死人了？你和我说说呗，死的都是谁啊？” 等夏维维应付完王艳红，都已经是五点多了。她说了半天话，有些口渴，就出来倒水喝，正好遇见苏蕊，苏蕊脸色有些苍白：“艳红睡下了？” “嗯，说是太累了。”夏维维犹豫了一下：“苏蕊姐，我想打听一下，赵静的事儿，你知情不知情？” 苏蕊叹口气：“你之前曾经问过我赵静这个名字，你那时候，是不是就知道了些什么？你和赵静，以前是认识的？你来这儿，是为了赵静？” “说出来苏蕊姐可能不相信，我并不认识。”夏维维忍不住皱了皱眉，苏蕊和王国栋一样聪明，王国栋能发现夏维维的疑点，苏蕊自然也能发现。 “我之所以知道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听别人说的。”夏维维抿抿唇：“苏蕊姐要是觉得我可疑，也可以去公安那边举报我。” 没想到她这样硬气，苏蕊倒是愣了一下，忙赔礼笑道：“我并不是怀疑你，只是，事情太凑巧……” “我知道事情太凑巧，我还知道今天晚上说不定还要死人，苏蕊姐不如陪我一起睡？”夏维维干脆的打断苏蕊的话，郭大爷还没回来，她也不知道赵静的魂魄在哪儿。 她已经被人盯上了，那肯定就不能再出去找了，和别人的性命比起来，当然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再说了，在报完仇之前，赵静大约是不会伤害到普通人的，所以今天晚上，倒不如先将自己身上的嫌疑给清洗一下。 “对了，我要去罗大叔家里一趟，苏蕊姐和我一起去吧？”夏维维笑着问道，苏蕊犹豫了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罗大叔，是我，夏维维。”拍了门，夏维维喊道，罗大叔很快开门：“是小夏啊，就是你不过来找我，我都要过去找你的，你让我帮忙找小狗的事儿，有消息了，二大队那边，有一家刚好生了小狗，我去看了，正好有一只纯黑色的，你啥时候有空，咱们去看看。” “这养狗也要看缘分，你相看好了，看中了，再将小狗给接回来，要不然接回来了看不中，那又送不回去，就是造孽了。”罗大叔说道，夏维维想了想，笑着点头：“明天就有空，罗大叔有空吗？” “有，这两天正好不上工。”罗大叔笑着说道，夏维维将手里的点心塞过去：“大叔忙活一场，我也没啥好东西谢谢大叔，这个大叔可别嫌弃。” “哎你这小妮子，大叔哪儿能要你东西？快拿回去！”罗大叔不由分说，又将东西塞回来：“你一个小丫头，自己吃穿都顾不上呢，我要是要了你的东西，那成啥了？欺负小丫头是不是？快拿回去，要不然，以后你可别来大叔家啊。” 不等夏维维说话，罗大叔就关门了：“拿我明天接你去，时候不早了，咱们村儿这两天不安生，趁天没黑，赶紧回去吧。” 夏维维哎了两声，但里面已经没回应了。这还是她第一次没将礼物给送出去呢，有些无语的盯着罗家的大门看了一会儿，夏维维叹气：“那咱们先回去吧。” 回头给他们家大黄弄个馒头吃好了，大黄也好歹是帮过自己的狗了。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夏维维都准备要睡下了，郭大爷都还没回来。夏维维之前的疑惑，也变成了担忧。看看旁边的苏蕊，她之前硬是将苏蕊拉到自己了，要是这会儿她出门，那可真是打自己的脸了。 犹豫了半天，夏维维还是没忍住，起身就要往外走，苏蕊在后面问道：“要去厕所吗？” “不是，去找人。”夏维维压低了声音：“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找谁？”苏蕊问道，夏维维摇头：“你不认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苏蕊眼里闪过怀疑和挣扎，夏维维索性直接转身，可走到院子里，她又顿住，真去的话，那身上的嫌疑，可就真的洗不清了…… “你去哪儿？”背后传来王国栋的声音，夏维维头皮发麻，一个难缠就算了，还遇上两个，果然集体生活不行，她要想住的安全，就得弄个自己的房子。 “我去找个人，你要陪我一起去吗？”夏维维艰难的说道，忽然之间就觉得心里一股戾气上涌，明明她有大本事，为什么要被王国栋和苏蕊这两个罪魁祸首给压着？转瞬，她语气就多了几分邀请：“去吧，我一个人去有些害怕呢，你陪我一起去行不行？” 吓死你！ 要是遇上了赵静呢，反正没证据，王国栋就是想举报都举报不了。要是没遇上呢，就溜他走一圈，让他有力气多管闲事儿！ 实在不行，她就逃去山里当野人，藏个十年八年，出来又是一条好汉！总比现在憋憋屈屈的被人监视强！ 王国栋虽然不知道夏维维打着什么主意，但既然夏维维邀请了，那就是个机会，他自然是不会推辞的。苏蕊那边夏维维就反悔不邀请了，因为遇上事儿了，王国栋到底是个男人，阳气重力气足跑得快体力好，还能有点儿用处，顺便他还是赵静喜欢的人，指不定赵静看在他的面子上就不发狂了呢？ 可苏蕊不一样，先不说女孩子体弱不体弱的事儿，情敌见情敌，万一刺激了赵静，那岂不是更糟糕吗？ 好在苏蕊性子好，脾气温和，之前觉得自己怀疑夏维维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现下夏维维不让她去，她也就不纠缠了。 第32章 “你打算去哪儿找人？”出了知青点, 王国栋问道, 夏维维抿抿唇并不出声, 只拿出一张符纸扔到半空中，她之前让郭大爷去找赵静的时候就留了个心眼，弄了几张追踪符, 现下正好能用上。 符纸在半空中闪了一道白光，然后就飞快的往前面飞去，夏维维迅速跟上。王国栋三观都要裂了, 他刚才看见了什么？一张黄纸, 自己凭空飘在半空中就算了，居然还会飞？ 他真不是眼花了？或者其实那黄纸上室友一根绳子在拴着的？或者根本就是他今天晚上早早就睡下了, 现在发生的事情是在做梦？ 这样质疑了自己一番, 眼看夏维维跑远，王国栋还是赶紧跟上了。不管这是什么把戏, 他只要盯着夏维维, 就总是会弄明白的。 符纸往村口飘去，和砖窑完全是相反的方向, 最后在一片荒地上旁边停住了。夏维维刚来这地方, 她自然不太清楚这荒地是做什么的，但王国栋知道。 “以前是坟地，后来要破四旧, 所以这地方就荒废了, 村子里的人死了虽然照样会往这儿埋，但没人来上坟烧香什么的, 连墓碑也不敢立，所以就只剩下小土包了。” 小土包照顾的不好，风吹雨淋的，上面的泥土往下滑，有些地方就又平坦下来了，连个小土包都撑不住了。 但是吧，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虽然在红小兵的监视下，没人敢弄墓碑，但大家下葬的时候，多是会偷偷的埋个记号的，或者是一个木桩，或者是几块砖头，或者是几片瓦。 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往上追几代就是亲戚，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人埋在这儿，所以这种事情，也从没人检举揭发。 “郭大爷？”夏维维了然的点头，难怪刚才瞧着这一片阴气很重呢，她压低了声音慢慢喊道，追踪符的速度慢了下来，估计是阴气消耗了里面的灵气。夏维维又扔出来一张，然后带着王国栋往里面走。 “那是什么？”王国栋问道，夏维维也不隐瞒，反正都已经暴露了，知道就知道呗，她已经做好了去当野人的准备了。国家还没开始人口大普查呢，她还是有机会重回现代社会的。 “追踪符。” “做什么用的？” 夏维维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顾名思义，就是追踪用的。” “郭大爷是谁？”王国栋顿了一下继续问道，夏维维吓唬他：“一个厉鬼，你知道这大队里面去年死了个被批~斗的地主吗？就是那个郭大爷。” 王国栋张张嘴，想说这世界上没有鬼魂，可想到不科学的追踪符，他就又闭嘴了。 这会儿功夫，夏维维已经找到了郭大爷了——郭大爷的魂体被几道黑气捆着，正缩在一个土包旁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