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偏偏后面还跟着一个楼澈。 叶谨白一直以为这位镇守俞中的大妖和越简一样只是沉默寡言,磕相处之后才发现,他不是沉默寡言而是矜傲冷淡。 实在不是好相处的性子。 最关键的是楼澈不喜欢他,而且非常幼稚地表现出来了。 强调一遍,非常幼稚。 叶谨白只好借口想独自缅怀一下自己的中学时光,摆脱了黏人的陆镜十,同时也甩掉了紧跟着陆镜十的楼澈。 叶谨白年幼失怙,十六岁的时候父亲去世,爷爷奶奶不愿意带他,这才被叔父一家接到了沛市。 他现在站在以前的中学门口,看着进出的学生,一时恍如隔世。叶谨白之前确实没钱也没精力回来,但既然来了,他就一定要见几个人。 只不过现在中学不让外人进,他估算了放学时间在门口等着,手里提着礼盒与果篮。 “是……叶谨白吗?” 小老太太路过时面露迟疑,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站在他面前,颇有些迟疑。 叶谨白连忙回过神,疑惑道:“我是叶谨白,您是……” 小老太太顿时笑了:“我就说看着眼熟嘛,我先生是你数学老师。” 叶谨白立刻想起来了,他初中的数学老师姓张,叫张佩安,是他班主任。父亲刚去世那段时间,他过得浑浑噩噩,在学校里风言风语很多,张佩安尽心尽力地疏导他,常常从家里带午饭给叶谨白。 教书育人,哪一样都做到了。叶谨白这辈子最感激的老师就是张佩安。 叶谨白和张老师的妻子也是见过的,是他离开俞中的那天,这位上了年纪的夫人硬是塞给他满满一包的奶粉罐头,甚至还有一点钱。 叶谨白后退一步给这位满脸风霜的夫人鞠了个躬。 小老太太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要扶他。 叶谨白笑了笑,轻声道:“您这是来接张老师吗?” 小老太太摇头:“嗨,他那么大人了哪还要我接,我来接我孙女,小伙子现在怎么样呀?” 叶谨白轻声道:“都好得很。今天特意来学校看看,要是能给张老师问个好就更好了。” 小老太太道:“诶呀,我家那个今天请假喽,身体不好了,在家里养着。你要是不急,待会就跟我一起回去。” 叶谨白自然点头。 张夫人的小孙女很快就出来了,叫张念,是个非常漂亮懂事的女孩,背着一个沉重的书包还要帮张夫人那袋小葱。 张念很喜欢叶谨白,还跃跃欲试地相帮叶谨白拎东西,被叶谨白哭笑不得地婉拒了——他要不是两手都拎着东西,肯定会帮张念拿书包的。毕竟那么大一个书包,他看着都沉,哪里还能让人家小姑娘倒过来帮他拎东西? 张佩安家离学校还是很近的。 走到人少的地方的时候,张念明显紧张起来。 叶谨白注意到她的表情,若有所思。 又走了一会儿,旁边突然蹿出几个年纪和张念相仿的非主流少年。 张念吓得脚步一停,连忙挡在张夫人面前。 张夫人满脸茫然,显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混混堵着。 领头的少年吊儿郎当地吹了声口哨,“哟,今天带着你姘头给你撑腰了?”他眼睛一斜,看向了叶谨白。 叶谨白皱眉。 张念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的毛都奓起来,“你嘴巴放干净点!” 领头紫毛少年冷笑:“你可得了吧,天天给班主任打小报告,还好意思叫我们嘴巴干净点,你就是个墙头草,不要脸的叛徒!” 张念大怒:“你们自己逃课,老师问我还不能说实话了?” 叶谨白默默听着,差不多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张念伶牙俐齿,对面几个人说不过她,领头的少年恼羞成怒,上来就要推她。 叶谨白将手里的礼品丢在地上,握住少年的手腕将他反推回去。 “你干什么?”少年被后面的人接住,挂不住面子,脸涨得通红,冲叶谨白大吼。 叶谨白平静道:“再不走报警了。” 见他们还站在原地,叶谨白道:“怎么,想进去呆几天?” 到底只是一群小孩子,看叶谨白不像是开玩笑也就信了,一哄而散。 张念红着眼睛和叶谨白道谢。 叶谨白到了张佩安家,七八年一晃而过,当年那个严肃的数学老师已经是个小老头了。张佩安显然还记得他,见到他虽然还是绷着脸,眼睛里却是高兴。 张佩安的媳妇回来,见到家里有客人,非要出门买菜,叶谨白拦都拦不住。 没多久,门再次打开,叶谨白下意识看过去,目光在门口那个男人的身上停住了。 裴夙穿着一身再体面妥帖不过的衣裳,却帮张佩安的媳妇拎着菜,就站在门口,和叶谨白目光相接。 他看着叶谨白,歪头微微笑了。 叶谨白突然无言,连张佩安的声音都没听见。 过了半晌他听见自己讷讷道:“怎么就……找过来了?” 第24章 随着你的辈分 只要有心总能找到的,何况他还戴着钟灵之印,能感应到叶谨白的位置。 裴夙笑笑,在桌子下轻轻握住了叶谨白的手。 当着初中班主任的面,叶谨白简直有种早恋被抓包的窘迫感,在桌子下面小心挣脱。 叶谨白动作不敢过大,生怕被张佩安察觉到异常,偏偏裴夙仗着这一点,在他被握着的那只手上若有若无的摩挲,暧昧又勾人。 告别了张佩安,叶谨白一出门就瞪了眼裴夙。 裴夙忍不住亲了他一下。 叶谨白道:“我要去看看原来的邻居,你要陪我去吗?” 裴夙点头。 楼澈和裴夙不同,他并没有住在俞中最繁华的地方,而是一个生活节奏缓慢的小镇,也就是叶谨白十六岁之前住的地方。 他父亲死后那段时间,爷爷奶奶在他上学的时候拿走了所有的赔偿金还把房子卖了。中考结束前那段时间全靠邻居接济才能过得下去,那一家也不知道在不在了。 叶谨白循着记忆找到那家,敲响了门。 他内心其实颇为忐忑,唯恐自己来得太晚连一句谢谢都来不及说。 所幸开门的人还是那个阿姨。 “刘姨。”叶谨白骤然松了口气,眉眼间笑意舒缓。 刘红萍原本只把拉开一条狭小的缝隙,看到叶谨白之后迟疑道:“您是?”她觉得叶谨白的轮廓很眼熟,但始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我是叶谨白,以前就住您隔壁,七年前搬走的,您不记得了?” 叶谨白笑着提醒。 刘红萍仔细端详的面容,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是你啊,快请进。”她拉开门,阳光照进她身后的屋子,像是一张嗷嗷待哺的血口。 “来就来了,还带东西过来。”她脸上带着笑,洋溢着和当年一样的热情和温暖,一边念叨着一边请叶谨白和裴夙进来。 叶谨白进了屋子,一股阴冷渐渐从脚踝爬上来。 他记得以前来这里吃饭的时候,这个屋子总是弥漫着让他羡慕的温暖。 趁刘红萍倒茶的空档,叶谨白仔细感受了屋里的气息。 “先生,”叶谨白小声道,“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裴夙轻声回答:“这屋子里有东西。” 果然!叶谨白脸上的表情不变,眼神却倏然冷了——他记忆力为数不多的温暖有大半来自这里,绝不容许任何非人的生物来破坏这份宁静! “啊!”厨房里传来刘红萍的尖叫声和玻璃破碎的尖利声音。 叶谨白的脸色蓦然变了,也顾不上礼数直接进了厨房。 厨房地面到处都是玻璃碎片,刘红萍站在水池边,双手流着血,脸色苍白,身子在微微发抖。 “别,放着别管,待会儿阿姨来扫。”刘红萍连忙制止弯腰要拾取碎片的叶谨白。 叶谨白避开她的手,笑着道:“没事,我来就好,您快去包扎伤口。” 裴夙指尖一牵,刘红萍的伤口慢慢止住血。 刘红萍匆匆洗了伤口,惊讶地发现伤口已经不再流血,甚至连痛感都减少了,她心事重重地铁路创口贴。等她回到厨房,发现地上的碎玻璃都已经收拾好了。 刘红萍很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谨白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来这一趟,居然连杯热茶都喝不上。 叶谨白却道:“我以前在您这儿吃饭的时候可没这么客气过,你就当我是您半个儿子。” 刘红萍拿出了茶叶,放在叶谨白面前。 裴夙就自动洗了杯子,道:“也没有坐着让长辈招呼的道理,您去休息吧。” 叶谨白的手一顿——裴先生作为大妖,年岁不知几何,称呼刘姨为长辈……何况他还没听过裴先生对谁用过敬称呢,听着怎么那么奇怪。 裴夙长得好,脾气也好。刘红萍喜欢的不行,被他三两句哄得开怀大笑,出了厨房到客厅休息了。 叶谨白没忍住道:“先生,您今年多大?” 裴夙一挑眉:“我年纪自然是比她大的,这不是随着你叫么。” 随你叫……叶谨白有些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端着热茶走了。 裴夙镇定地收拾了厨房,接过叶谨白手里的茶——guntang的开水要是泼在手上能烫掉一层皮。 “阿姨,我看你脸色不好,是身体不舒服吗?”叶谨白寒暄过后就不动声色地切入了主题。 他得知道这个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红萍脸上渐渐露出几分愁色来,慢慢说了叶谨白离开后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