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皎洁的灯光中,许灵的眼睛清澈见底一尘不染,脸小小的,眉眼清俊,干净清新俊朗,侧脸线条特别好看,满满都是少年气——这样的许灵,一下子击中了玉芝静若死水的心,令她心疼:这孩子怎么这么让人心疼呢! 明明比她大,却怎么这么可爱呢! 想到这里,玉芝声音变得温柔起来:“大人,去求节度使大人啊,不管是跪下抱着大腿哀求投靠,还是送上美女金珠,去求啊!有的时候你觉得天大的事,对那些大人物来说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许灵蓦地抬眼看向玉芝,眼睛幽深:“你到底是谁?” 是长了千年的妖精么? 玉芝笑了,笑容天真可爱又甜美:“大人,我是陈家的玉芝啊!” 她端起白瓷酒瓶,又斟了一盏酒端在手里,笑容灿烂:“大人,您放心,我若是要害你,您怕是早死好几回了,无色无臭无味的毒,这世上并非没有。” 她自己可不就是死于那无色无臭无味的奇毒? 许灵凝视着玉芝,渐渐笑了起来,酒窝深深,小虎牙闪闪发光:“林沁就在甘州,大约是怕中毒,他从来不吃外食。” 说罢,他盯着玉芝,毫不意外地看到玉芝大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大厅里静极了,静得能听见白纱灯中蜡烛燃烧的声音。 第63章 玉芝看向许灵:“你不是说他过得很好么?” 许灵打量着玉芝。 以前乍一看玉芝,他觉得很像林沁;如今认识久了,再看的话,其实并没有那么像。 玉芝的脸偏圆一些,眼睛也更大一些,嘴唇也更圆润些,分明是可爱明艳的少女模样。 林沁长相俊秀,轮廓俊朗,英气勃勃,身材修长,言谈举止没有丝毫的脂粉气。 看着玉芝含着泪的眼睛,许灵忽然觉得有些郁闷,便道:“我累了,你退下吧!” 玉芝见状,知道再问也没用,只得退下。 她刚出了大厅,就听到身后传来许灵的声音:“他的确过得很好,位高权重,前途不可限量,只是——” 许灵叹了口气后道:“只是他的敌人也很强大,而且失去理智,只是想弄死他,不计后果。” 玉芝没想到许灵会告诉她这么隐秘的消息,顿了顿,没有说话,直接出去了。 阿宝虽然在偏厦里呆着,可是一直在关注大厅那边的动静,见玉芝出来,忙和寒星说了一声,也起身追了出去。 寒星见状,忙起身道:“且等一等,天晚了,我送你们回去。” 玉芝实在是太累了,回家简单洗了个澡就睡下了。 几乎是闭上眼睛的同时,她就进入了梦乡。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玉芝都明白一个道理:遇到事情,单是哭哭啼啼是没用的,还是得养精蓄锐,积蓄力量,一步一步去解决问题,实现目标。 第二天寅时不到玉芝就起来了。 此时天还没亮,外面黑魆魆的。 她点着了油灯,拉上窗帘,把所以的积蓄都聚在一起,细细数了一遍。 进城三四个月了,她家如今已经攒了一百八十两银子了。 玉芝把银票、银锭、银锞子和碎银子都收了起来,坐在灯下计划着。 如今还是呆在尉氏县城继续做生意攒钱,真的确定要去甘州了,就把家里这些卤水都卖出去,应该可以再赚一笔银子…… 计议已定,她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身子,然后伸手拔出门闩,打开了房门。 清凉的秋夜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早桂花的芬芳,沁人心脾。 玉芝深深吸了一口,觉得自己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她灿然一笑:“新的一天,继续努力赚钱!” 因快要到八月十五了,卤rou和桶子鸡都卖得很快,所以玉芝做的卤rou和桶子鸡都比先前多了很多。 如今不但陈耀文两口从她家买了卤rou和桶子鸡去卖,就连大王庄玉芝舅舅王大郎和舅母梁氏也开始从她家买卤rou在村子里卖,再加上陈耀祖挑担子在城里转悠着卖,以及陈娘子卤rou馆的客源渐渐稳定,玉芝每日至少得卤六百斤卤rou,五六十只桶子鸡。 如今灶屋里整整齐齐摆着十五个炭炉,上面炖着十五个大砂锅,里面一天到晚咕嘟着卤rou,rou香四溢,令陈娘子卤rou馆愈发地出名起来。 玉芝已经有几日没见寒星了。 这日守备衙署伙房的伙夫来采购卤rou,玉芝便问了一句:“楚大叔,这几日怎么没见寒星小哥呀?” 伙夫笑着道:“寒星和寒月前几日随守备大人去甘州了!” 玉芝闻言,心里松了一口气,笑吟吟又添了一包卤鸡杂给了伙夫:“楚大叔,这些卤鸡杂你拿回去下酒!” 伙夫是个爽朗人,哈哈一笑,谢了玉芝,担着买的卤rou回去了。 知道许灵开始行动了,真的去抱甘州节度使的大腿了,玉芝便不再多想这件事,一边继续努力挣钱,一边探听着新的赚钱门路。 跑了几趟慈宁斋之后,她意识到要想发大财,还是得入股做西域生意的商行,只是她一则没门路,二则她那点银子还入不了那些做大生意的商人的眼,只能慢慢计较。 这日傍晚,玉芝睡醒起来洗了澡,正在院子里给她种的薄荷浇水,忽然听到前面卤rou馆传来说笑声,听着像是二房的武氏和陈娇娘的声音,不由一愣。 她想了想,拿起瓢继续舀水把院子花圃里的薄荷全都浇了一遍,又把水桶和瓢都放回原地,这才理了理衣裙,起身往前面去了。 卤rou馆门面房里,王氏站在窗口内的柜台上,手里拿了洁净抹布,十分细致地擦拭着柜台。 陈耀祖心事重重在柜台边的椅子上坐着,竹榻上一端坐着武氏和刚十一岁的陈玉梅,另一端坐着陈娇娘。 武氏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大哥,大嫂,你家这屋子真宽绰,守备大人只要那么点租金,看来真是对你家另眼相看呀!” 王氏没理会她,自顾自忙擦自己的柜台。 她这个妯娌心眼太多,一不小心就会中计,因此她用闭口不言来消极对抗。 武氏见状,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看了陈娇娘一眼,道:“对了,大哥,大嫂,有件事县里的人都传遍了,都说前些日子,许大人派小厮给你家送来无数绫罗绸缎呢!” 陈娇娘闻言,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当即看向陈耀祖:“大哥——” 陈耀祖一听这句“大哥”,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皱着眉头看向陈娇娘:“娇娘,你要留下可以,不过不能生事!” 陈娇娘闻言大怒,杏眼圆睁:“大哥,我何时生过事了?都是别人欺负我,我气不过才闹的,我这个人性子最好,从来都不生事!” 陈耀祖:“……” 王氏皱着眉头看了陈耀祖一眼,道:“家里哪有地方留客人住?要不然,你来安排?” 陈耀祖还没说话,陈娇娘便道:“不用麻烦,我和玉芝住一起就行!” 恰在此时,门帘被人掀了起来,一个乌发如云双目晶莹,肌肤白皙细嫩的美丽少女立在那里,笑盈盈道:“这可不行,我不习惯和外人一起住!” 陈娇娘打量了一番,这才确定眼前这位美丽少女正是侄女陈玉芝,当即道:“哼,谁要和你一起住了,我也不要和你一起住!” 玉芝嫣然一笑:“是么?那小姑姑你还住二叔家吧!” 陈娇娘:“……” 这几日西河镇热闹得很,里正的大女儿香梅嫁给了孙二郎,两家都是体面人家,亲事自然办得热闹非常,陈娇娘简直在西河镇没法呆,便进城去了最喜欢的二哥二嫂家,想着等大家都忘了自己苦追孙二郎的事再回去。 谁知没呆几日,她先和侄女陈玉梅打了一架,又偷了二嫂武氏的一对耳环,和武氏的娘黄氏吵了一架,末了又看上了侄子陈玉川的同窗,闹得二房一家鸡飞狗跳,武氏连声叫苦,一番好说歹说,终于把陈娇娘劝到了大房这里。 陈娇娘还没说话,老二陈耀宗便道:“我家房屋狭窄,人口却多,丈人丈母都在家里住着,玉梅的舅舅富全跟着我的恩主孙大官人去了杭州贩布,也快回来了,娇娘住在我家,一则不方便,二则家里太狭窄了,未免委屈了娇娘。” 陈耀宗的丈人丈母如今年纪大了,在他家住着,家里确实狭窄得很,陈娇娘在二房呆着,只能和玉梅挤在一起,因此才一直和玉梅嚷闹。 此时听了二哥陈耀宗的话,陈娇娘立时不管不顾,飞快起身蹿到陈耀祖身边,拉着陈耀祖的胳膊:“大哥,你若是不留下我,我现如今就去死,让人都知道你虐待亲生meimei!” 陈耀祖实在是缠不过陈娇娘,忙道:“好好!你留下吧!留下吧!” 玉芝原本正要说话,见陈耀祖已经答应了,便也懒得多说了。 反正区区一个陈娇娘,她还不至于害怕。 事情解决了,大房也愿意接纳陈娇娘了,这里没二房什么事了,可是武氏一想到守备许大人命人送了那么多绫罗绸缎给大房,就眼热得很,当即生出了一个法子。 她笑容灿烂看向陈耀祖:“大哥,许大人给你家那么多绫罗绸缎,让我们都开开眼,也欣赏欣赏吧!” 陈耀祖还没开口,玉芝便笑吟吟道:“二婶,那几匹绸缎是许大人用来抵守备衙署在我们这里赊的卤rou的,我正准备卖了换钱呢,不然生意就要赔死了,如果二婶愿意买的话,我按市价卖给二婶,如何?” 武氏:“……不让看就算了!呵呵!” 她家就陈耀宗一个人挣钱,养活一家四口外加她娘家三口人,先前还有在乡下的公婆盘剥大房三房供应他们二房,现如今守备许灵强压着她公婆分了家,公婆哪里还有钱补贴二房? 二房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别说绸缎了,就算粗布也舍不得买了! 送走空手而归大失所望的二房后,陈家一家人坐下来预备安置陈娇娘。 玉芝故意道:“小姑姑毕竟是娇客,不能怠慢的,这样吧,爹,娘,你们把正房让给小姑姑住吧,娘自然和我一起住,爹就先和阿宝挤一挤吧!” 陈耀祖觉得不妥,正要反驳,陈娇娘却已经喜孜孜道:“如此甚好,我这人就是爱清静!” 王氏一听,就知道玉芝这是治她爹爹,当即笑着道:“我也觉得这样安排挺好” 阿宝一直乖巧地坐在玉芝身边,闻言也道:“西厢房我住了南暗间,爹爹就住北暗间吧!” 陈耀祖明知自己被王氏、玉芝和阿宝联合挤兑,可是陈娇娘毕竟是他开口留下的,因此无话可说,只得起身去安置陈娇娘。 陈家闹得鸡飞狗跳的时候,许灵已经带着寒星和寒月赶到了甘州。 他先亲自往节度使府上递了拜帖,然后才带了寒星寒月回了他在甘州的宅子歇下。 晚间许灵正在洗澡,屏风外便传来寒星的声音:“启禀大人,大帅府的张管家派人来请你过去!” 许灵答应了一声,很快就从屏风后面出来了。 寒星见许灵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身上只穿着雪白中衣,忙和寒月一起拿了衣服腰带上前服侍。 约莫过了一盏茶工夫,打扮齐整的许灵留下寒月看家,戴上眼纱骑着马,带着寒星出了门。 大帅府正门前灯笼高挂,明如白昼,进进出出的官员挨挨挤挤来往不绝,热闹得很。 这大帅府许灵来过不少次了,因此熟门熟路,直接经过大帅府正门,打马往西去了。 到了西南角一处小宅子门前,许灵下了马,看着寒星上前敲门。 片刻后,大门开了,一个小厮立在门内看了过来,正是侍候大帅的小厮飞雪。 许灵见状,忙取下眼纱,含笑上前。 飞雪也不多说,让寒星牵着两匹马进来,自有小厮上前导引,他则引着许灵进了正房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