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伴随着纹路的蔓延,波动的灵力终于慢慢趋于平缓,在极高和极低之间勉强找到了一个平均范围,虽然依然不稳定地起伏着,不过已经顺利从海啸降级为了江河涨潮,风旋渐渐消弭在了空气之中。 宗珏不紧不慢地引导着血液在刀尖处最后收尾,大量失血让他有些眩晕,灵力就算再怎么充足新的血液补充上来也是需要时间的,他把今剑的本体在一边放好后闭着眼睛静静等着这一段不怎么舒服的时间过去。 后半夜今剑果然开始发烧,身上热得像是起了火,但是神志却是恢复了清醒。 “我……”今剑坐起身,侧头看着宗珏,眼眸清明如水,“义经公的事情,我想起来了。” 那些模糊的过去,在某一瞬间清晰地浮现在了脑海里。 “但是啊……”他的唇角浮起浅淡的笑意,“我果然还是比较中意你呢。” 宗珏说道,“我可比不上义经公。” “不一样……您知道对于刀剑来说,被折断意味着什么吗?”今剑问道,而后不等宗珏回答就继续道,“被折断与死亡无异,疼痛,绝望,还有永远的黑暗。” “作为大太刀的今剑,其实早就已经死去了。” 被折断的瞬间,他的一切都泯灭了,他甚至没办法描述出那一瞬间的感受,对他而言那短短的一瞬漫长如同永恒,他被永远留在了折断的时刻,而用他的残刃铸造而出的短刀今剑,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看着那些记忆,也毫无代入感,就像即使他承认义经公并非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弱,但也半点生不出作为“今剑”应有的依恋与忠诚。 “我早已死去。”今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微笑着陈述这个事实,“您所见到的,也只不过是由灵力所构造的亡灵罢了。” 他并不是“今剑”,只是早就被埋葬在过去的亡灵。 甚至于大多数人都不会记得曾经有一振大太刀也叫做今剑。 “即便如此……”今剑撑着身体换了个姿势,摇摇晃晃地跪坐在宗珏面前,“我也想要追随您。” 宗珏叹气,“会很辛苦的哦。” “心甘情愿。”今剑深深地伏下了身,“诚惶诚恐。” 死,而无憾。 “行了,好好休息吧。”宗珏伸手把他扶起来,事实上的确也已经没什么力气的今剑顺从地放松下绷紧的身体,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宗珏手臂上。 “主……”推门而入的小狐丸动作僵硬在一半,被屋里宗珏和面色微红上半身衣服半脱不穿的兄长今剑拉拉扯扯的糟糕姿势冲击得大脑短暂的空白了几秒之后,才卡壳一样把后半个字吐了出来,“……殿……” 屋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所以其实刚才宗珏和今剑的对话他差不多听得七七八八,也是确定了自己不会打扰到什么才推门进来的,实在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有事吗?”宗珏完全没有任何他和今剑现在的姿势到底有多糟糕的自觉,简单粗暴地把今剑塞进被子里裹好后扭头问道,神情正直没有半点心虚的意味。 小狐丸晃晃脑袋让自己别想太多,开口答道:“有些担心所以来看一下有没有我能帮忙的。”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闻到了您的血的味道。” “稍微放了点血……你来了正好。”宗珏揉了揉眉心道,“我去休息一会,帮我照顾一下他。” 刚才大量失血的劲头还没过去,他现在头晕的要命,暂时还是不要逞强老老实实睡一觉比较好。 “药研已经帮您铺好床了。”小狐丸指了一下收拾好的房间位置,顿了顿又道,“无论如何,非常感谢您。” 对他而言,“今剑”所代表的最初的含义,永远都是那振高大而又坚不可摧,会抱着那时候年幼的他飞到鞍马山寺院的樱花树上的俯瞰整个山麓的大太刀。 不过大概也只有他,还记得这样子的今剑了吧。 宗珏点了点头,打着呵欠晃回房里一躺,难得不负责任地让药研藤四郎忙上忙下给他脱掉外套盖好被子,懒洋洋蹭蹭枕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小短刀真的是世界的宝物啊。 陷入梦乡前他如是想到。 回去再给药研买两盒糖吧。 这么想着的宗珏并不知道,他送给小短刀的第一盒糖到现在都还没吃完。 一夜好梦。 直到第二天被胸口猛地压上的重量惊醒。 一睁眼白发红眼的短刀今剑正鼓着双颊恶狠狠瞪着他,大声道:“我不会承认的!” “绝对!绝对!不会承认的!” 哪怕大太刀的他说自己更喜欢眼前这个男人,他也绝对不会承认的。 今剑最喜欢的明明应该是义经公才对! “喂,不要打扰主殿休息。”大太刀今剑皱眉把闹腾不停的小天狗拎起来往肩上一抗,顺手就一巴掌拍在了他屁股上,“太失礼了。” 短刀今剑扑棱了扑棱腿,终于忍无可忍愤怒地张开嘴,一口咬了上去—— 好硬qaq 作者有话要说: 短刀今剑:我有句……一定要讲qaq 大太刀今剑:别胡闹 【药研藤四郎的出阵日记:本丸又来新成员了,作为前辈我要更加努力了!】 第三十八章 今剑和今剑共用着同一个本体——从本体的外表来看依旧是普通的大太刀的样子, 但实际上构成核心是短刀,大太刀的部分完全是由灵力所构造而成的存在, 这也就导致了作为大太刀的今剑并没有作为短刀的今剑存在来得稳定。 虽然战斗力来说的确是大太刀今剑比较强就是了。 而后一整个早晨, 宗珏的背景音乐里塞满了小天狗和大太刀争吵到底是义经公比较好还是他比较好这种让被谈论的当事人羞耻无比的问题。 其实应当算小天狗单方面的争吵才对,大太刀根本就是一副任你怎么说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也难得小天狗这样子还能继续精力十足的吵下去。 宗珏觉得自己回去可以把小天狗塞给鹤丸做个伴, 多少也能活泼一些,省得对方天天在房间里窝着种蘑菇。 小狐丸笑眯眯地坐在宗珏身边,不去参与两位兄长的自相残杀。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非常明智的,要知道一直到他们告别了奴良鲤伴回到本丸小天狗都还在锲而不舍地试图说服大太刀版的自己。 要是别的刀他当然不会这么执着,毕竟大家境遇不同又曾经各为其主, 但是他可是今剑啊今剑! 小天狗委屈巴巴的心情无处可说,简直想要一口咬在大今剑那高挺的鼻子上。 算了, 对面长得太高还都会飞, 甚至机动值都不比他低,咬不到。 小天狗觉得更加委屈了。 就像所有在外头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小天狗的第一反应就是向家里大人告状,他捏着笔冥思苦想给义经公写了长长好几页纸的信拜托宗珏寄出去, 却不知道寄出去之前信就先落在了大今剑手里,大太刀花了大半天把信看完,也拿出信纸开始给义经公写信。 主题就是论加强小天狗文化学习的重要性。 ——整封信里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几乎全都是假名是想闹哪样啊,他自己就算是文采不怎么出众好歹也是能够念诵经文外加背几首和歌俳句的, 这种连义经公的名字都要用假名的半文盲他绝对不能接受。 他可是今剑啊今剑! 于是大今剑和小今剑——为了区分宗珏就是这么叫的,两个今剑开始了漫长的互相伤害, 而唯一能制止他们的宗珏在把这两个带回本丸嘱托了歌仙兼定好好照顾他们之后就把门一关再次陷入了长时间的闭关研究状态之中,离开上一个世界之前他可是拉着奴良鲤伴硬是一遍遍硬生生把鬼缠的原理掰开揉碎弄了个清清楚楚,相应的对于药郎的那把剑也有了新的思路。 就是根据这个思路铸造出来的剑,可能比一般的剑体积更大一点。 没错,宗珏就这么理直气壮地把按照计划图里的数据足足有几人高的剑称作所谓的“大一点”。 严格来说他所设计的这个已经不能算是实战用的兵器了,而更加偏向于沟通无形的“因果”的媒介,或者说为药郎身上寄居的“虫”所铸造的临时居所,过大的体积也正是因为药郎体内的“虫”的本体极为庞大,虽说寄居在药郎体内时看上去的确没什么分量,但是真正将其剥离出来就会发现其体积大得可怕。 这种叫做“金”的虫表现在外的形态是极漂亮的金色雾气,幼生期,也就是药郎被寄生的时候是小小一个像是萤火虫一般的形态,然而长到现在足足几百年的时间,足以让其变成能够轻易笼罩整座城市的庞然大物,眼下宗珏计算出的体积已经是压缩再压缩后的缩小版,按照他最初版的设计铸造出来的应该就不能算是剑,而应该算是类似于东京塔之类的超高层地标性建筑物了。 “主殿准备明日出发吗?”小狐丸问道,他们正坐在庭院前的回廊边,不远处用灌木隔开的院子里能听到小天狗清亮的笑声,夹杂着鹤丸难得心累又活力十足的声音,自从今剑来了之后他是再也没机会好好窝在被子里享受岁月静好的鹤球球时光了,被安排在他隔壁的小家伙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一大早冲进他的房间用力往还打算睡个回笼觉的他身上一跳,拉着他在整个本丸到处乱跑,鹤丸现在是真的极其佩服那振叫做岩融的薙刀,能陪着这个精力似乎无穷无尽的小家伙一玩就是一整天。 “再过两天。”宗珏答道,把手边的和果子递给另一边的大今剑,“歌仙呢?” 好几日不见他的初始刀完全今非昔比跨入了满练度刀剑的行列之中,身上还带着几分没有完全散去的肃杀血腥气,俨然已经是一振具有相当战力能够独当一面的刀剑了,不过同样因为承担了本丸运转的大部分工作忙碌的很,时常从一大早就见不着人。 “歌仙和药研去万屋了。”小狐丸答道,“今天时之政府的经验符开始发售,还有本丸里的一些资源也需要进行补充。” 他说着伸手擦掉宗珏嘴角上和果子的糯米粉,又帮宗珏喝得半空的茶杯续上茶水,体贴亲昵到足以让其他本丸被三条大佬虐得半死不活的审神者羡慕嫉妒到想要痛哭流涕的地步。 这真的不是他们心理脆弱,实在是三条一派的刀剑们都实在是太过具有迷惑性,本身的高稀有度已经为其加上了一层光环,入手时绅士温柔的态度也很容易会让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尤其是有资格就任审神者的大多数是正处于情窦初开年纪的女性,但是一旦真正试图与其有什么更加深入的发展,不,哪怕不是想要什么具有暧昧向的发展只是想要拉高一下好感度,都会发现所谓温柔所谓绅士都不过是出于教养年岁以及对审神者的尊重而形成的表象,实际上一个两个骨子里高傲疏离极端自我主义,尤其是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更是高岭之花中的高岭之花,每天宗珏都能看到审神者论坛中刷出来大量哀嚎悲泣的相关树洞贴。 他看了看趴在自己肩膀上仰着头试图撒娇的小狐丸,更加觉得自己入手的也许是个高仿赝品。 “您似乎在想什么对我很失礼的事情呢。”小狐丸轻笑着说道,侧过头发现宗珏虽然面不改色,脸颊的肌rou却是微微动了动,笑得更加愉快,“我都看出来了哦,小狐的视力可是一直很好的。” 应该说宗珏的情绪其实并不难察觉才对,只不过因为过于具有攻击性的锐利外貌而使得别人会下意识地不去注意他的表情,才会给人一种非常难以相处高深莫测的印象,实际上他算是很容易表现出自己情绪的那种,哪怕一点点开心嘴角都会上扬,一点点不悦眉毛就会蹙起,根本不需要多加猜测就能摸清楚他的情绪波动。 当然,这也跟宗珏在自家刀剑面前非常放松基本上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有关。 旁边大今剑两耳不闻窗外事认真啃完了宗珏递给他的和果子,站起身以完全不符合体型的轻盈越过分隔庭院的灌木丛,帮隔壁气喘吁吁生无可恋的鹤丸一起围追堵截快要玩疯了的小天狗。 而小狐丸见宗珏露出了略微有点心虚的神情,抓住时机若有所指道:“关于锻造,我也是有研究过一段时间的。” 宗珏顿了下,微微挑起眉等着他的下文。 小狐丸笑着露出尖尖的犬齿,声音甜蜜仿佛能够滴出糖来。 “所以,能让我做您的相锤之人吗?” 锻造时紧随着刀匠挥锤辅佐之人,便是所谓的相锤,多是由刀匠的弟子担任。 “就像,您铸造我的时候那样。” 正如传说之中,因稻荷神在锻时为弟子,他的刀身里侧才会镌刻有小狐之铭。 “你不嫌累的话。”宗珏喝了口茶,淡定把都快凑到自己耳朵边的脑袋往一旁推了推,好好的不愿意休息非得自告奋勇跟着他去干活,这年头的天津神都这么勤奋了吗。 他这么想着又回忆起堆积在鬼灯案头如山的天国宴饮酒会等各色娱乐活动账单,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概只有他身边这个格外特殊吧,属于变异体,继承了他作为黄泉神的勤奋特性。 宗珏毫无羞耻感的忽略了自己把大堆公文丢给了狐之助正摸鱼摸得飞起的现状,又喝了口茶。 就是这样没错。 与此同时另一边,万屋之中正在进行采购的药研藤四郎似乎看到了什么脚步顿了顿,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药研?”歌仙兼定喊了他一声,面带疑问。 药研藤四郎扭头神情自若地笑道:“我看到了之前本丸里的朋友,稍微离开一下行吗?”小短刀说着双掌合十做出请求的表情——他本来是不太擅长这样撒娇的,不过作为本丸里直到前几天为止唯一的小短刀,他莫名的也学会了这个对于自家本丸的大人们极具杀伤力的技能。 歌仙兼定不出意外地被自家小短刀难得的撒娇击沉,还掏出了钱袋准备给小短刀发放零花钱。 “歌仙殿不用了,我有带钱。”药研藤四郎笑眯眯地摆摆手,不等歌仙兼定回答就快速地跑进了人群之中,看得歌仙兼定忍不住摇头,满是宠爱气息地叹气:“真是的。” 果然短刀还是自家的最可爱了。 歌仙兼定骄傲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