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田平安最终拗不过她:“好…” 田平安就这样拿着钥匙,一路蹦蹦跳跳的的在小区里奔跑着。像是一个不良于行的人突然拥有了双腿,迫不及待的想要使用它们,叫它们能发挥最好的作用。 他跑得真快啊,像一只欢快的鸟。 田平安的病已经治好了,他不会在拖累爸妈,他要好好读书赚钱孝敬他们不让他们辛苦度日,还要给奶奶养老。 狄君豪被他感染了,也跟着跑起来,从平路跑上楼梯,从楼梯跑上房门,直到田平安将钥匙插进来钥匙孔,扭开了房门……狄君豪突然一阵心悸,大喊道:“不要进去!” 可是田平安没有理他,他进门换了拖鞋,又打开灯,发现屋子里居然有人。 “爸!” 田家的房子在二楼,当初为了给田平安治病他们卖掉了位置更好、环境更舒适的另一套‘还房’,这个房子的采光不是特别好,大白天的不开灯就看不到人。 ‘噼里啪啦’ 酒瓶子落到了地上,田平安蹦蹦跳跳的走到沙发那去,蹲下捡酒瓶子,然后就被他爸摁在地上。 田平安立刻挣扎起来:“爸,咯…你干嘛啊?” 田伟面无表情的举着玻璃烟灰缸用力砸在儿子的脑袋上。 “爸……爸……” 狄君豪被一系列变化吓蒙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红着眼睛疯了一样去拉田伟:“你是不是有病啊!那是你儿子!” 可是他的手从男人粗壮的手臂里穿了过去,狄君豪愣愣的看着血液从田平安身上流出来淌在地板上,终于想起来了。 他已经长大了,上初三了,村里的房子早拆迁了,他们也早搬家了。 哦,田平安也已经死了。 被他爸杀的,死后还被分尸用床单一裹,挂在流水大桥下边的树上。 …… 狄君豪拼命的奔跑起来,却永远跑不出这几十个平米的房子,他只能看着田伟将已经断气的儿子像拖死狗一样拖到卧室,丢在床上。步履蹒跚的去厨房磨刀,他也注意到,田伟走路非常奇怪,像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一样有点不协调。 不过狄君豪没有太在意,因为他终于看到真正的田平安了,见到田平安的这一刻,他已经明白了,刚刚他看到的,都是田平安想要让他看到的。 现在田平安就站在床头:“你能帮帮我吗?” 狄君豪一摸自己的脸,都是眼泪,看到全景有种感同身受的情谊。 “能!” “谢谢” 狄君豪觉得他笑起来像在哭。 田平安:“你能不能帮我问……” ……狄君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醒来发现左臂剧痛,他姐正捏他左臂上的一小撮rou使劲拧。 是不是亲的?! ——好像真不是,是表的。 狄君豪差点没有跳起来,完全没有计较表姐掐他的缘由,有点疯癫的拉着海芷兰,急躁的说:“说出来你可以能不信,你弟我刚刚通灵了!真的,我梦见田平安了。” 海芷兰:“……”这个弟弟莫不是脑子坏了吧。 然后狄君豪看到了坐在矮凳上的外婆,一时有种尴尬来势汹汹。刚刚那话跟同是年轻人的表姐说没事,跟大人能说?! 外婆淡定的移开了目光。 海芷兰同情的看了他一样:“说出来你可能也不信……我们吴家,是祖传天师家族!” 狄君豪:“……啥?” 作者有话要说: 狄君豪:“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海芷兰:“我信!” 第16章 烧纸 狄君豪阴气入体,感冒越发重了。 鬼走阴间路,没有联系是不能随便和人接触的。 外婆也心疼这个外孙,柔声问他一个海芷兰曾经问过的问题:“你最近去哪了?” 狄君豪裹着被子都还觉得冷,哆哆嗦嗦的说了,原来田伟抛尸那天,被他遇见了,不过他当时并不知道田伟是要去抛尸的。 那是个周六。 狄君豪放假在家,一大早和同学约了去江岛上野营。这个面积不小的江岛叫做‘桃花岛’,刚开发出来不久,船票一个人十几块钱,带上野炊工具就成,对于没什么钱的初中生可以说是非常合适了。早班船五点钟就出发,这是个慢船,到达目的地六点多钟。 狄君豪四点多就出门了,这个时间点街上偶尔才路过一辆车。因为路上的人少,所以发现对面有行人出现的时候,他看得仔细。借着朦朦胧胧的夜色,狄君豪发现桥上是个成年男人,他一直低着头,肩膀上驮着一个尼龙口袋,也许是因为口袋里的东西比较重,他走路的姿态样子有点怪,像是走很艰难。 狄君豪盯着看了好几秒。 这件事没有在他脑子里留下多么深刻的记忆,被挖掘出来,还是第二次放假回家,知晓这件父杀子的惨案。他才模模糊糊记起来,原来那天看到的人是田家叔叔啊。 ——狄君豪即使处于日天日地的中二期,也觉得有点吓人了。毕竟这是和残忍的杀人凶手狭路相逢,对方已经手染鲜血,而他毫无所觉。是那种想想就会汗毛直立的害怕。 当然,那天见到田伟的绝不止他一个,不然这件案子不会这么快搞清楚,有其他目击证人站出来作证了。 狄君豪:“我要是当时……” 外婆摸了摸他的头:“你当时遇到田伟,是他已经要抛尸了。你就算知道,贸贸然上去也没有用。” 可是田平安终于可以摆脱困扰他多年的死亡阴影,做一个能蹦能跳能大笑能哭泣的正常人了,也拥有了从前不可企及的未来,然而等待他的是死亡……这简直,这简直,太可悲了。 他想回忆一下田平安是个怎样的人,可是无奈因为接触太少,有那一点接触的时间也久远,所以形容不出来。 所以令人更加难过。 外婆:“你想想,还干了什么?” 十五岁的少年脸上出现了尴尬的神情,大概是被自己的脸色吓到了,知道不是小事,所以吞吞吐吐的说了。 田平安死后,田伟紧跟着入狱,再后来桂老太太又疯癫了。正逢多事之秋,田平安的mama没给儿子办葬礼,狄君豪就想着去给他烧点纸祭拜一下。 这件事他埋在心里,就像每一个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一样,不愿意给家人诉说,而是执拗行事。因为不晓得田平安埋在哪里,他就异想天开的去田家楼下烧,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的话他甚至想去人家家里烧。 对消防安全方面,狄君豪还是很看重的,不仅没烧着什么东西,连看到他烧纸这件事都没人看到。 “从前好歹一起耍过,总要做点什么心里头才舒服。” 海芷兰:“……” 先祖吴戒律就曾经碰到过一位深受‘鬼压床’迫害的民国娇小姐,这位小姐从学堂回家的路途中,遇到了一位破落商户家的小少爷,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少爷很会哄女人开人,不谙世事的娇小姐不过与他几次偶遇就情根深种,数次出资接济于他。 好景不长,两人私下来往的事情叫小姐的父亲知道了,小姐的父亲便严加看管女儿。等娇小姐可以重新出门的时候才得知这位少爷不幸遇难,顿时悲切至极。可惜这位少爷的住址、家庭她全不清楚,只得哭哭啼啼的在家门口给他点上极好的香烛祭奠,呜呼哀哉,哭得连情郎的名字都叫不出来,结果引来了路边贪食的恶鬼。 你既点香摆烛,我就当你祭拜我了。 这是个吊死鬼,口鼻歪斜,舌头外吐,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滴,半夜里头趴在娇小姐身上,把她压了个半死。早上起床,手臂、大腿都是青的,脸上还有指痕。连着几日都是这样,丫鬟榻上同小姐一起睡觉,一夜酣睡,无知无觉,醒来见小姐依旧浑身都是伤。 小姐的父亲一见不对,赶忙去请大师,好在她这位父亲是个眼睛尖利的人,从一众算命测字的瞎子中指定了尚年纪不大的吴戒律,带回家中好吃好喝供着请他驱鬼。 鬼怪当然被驱除,这事还有后续。 得知是女儿路边拜祭引来野鬼,这位父亲怒不可遏,气呼呼的道:那什么小少爷根本是个玩仙人跳的江湖骗子,不仅想要骗财骗色,还想带这姿色颇佳的娇小姐私奔,再远远卖咯,才算将买卖做圆满。这位父亲多方打听得到这个结果,恨不得将他乱棍打死。结果这骗子十分精明,将手里的三桩买卖放下,假死脱身,跑了个无影无踪。 这一则还是在狄君豪昏迷的时候看的,如今就听了个现场版,气得她想打这臭小子一巴掌完事。 好在按照这个情形,狄君豪招来的不是路边的恶鬼,而是想要拜祭的正主。 外婆打开箱子,娶了一条项链出来,套在狄君豪脑袋上。 狄君豪稀罕的提起褐色的绳子,盯着上面挂着的葫芦形状的白色玉石,兴奋的询问:“这是什么?和田玉?” 外婆:“砗磲。” 海芷兰:“人傻就要多读书……” 狄君豪正想要吐槽自己考出的成绩是表姐的一倍有余,但看着表姐翻透了的这个白眼,就嘘声了。 这个表姐气场两米八。 砗磲是分布于印度洋和西太平洋的一类大型海产双壳类,中国佛教与金、银、琉璃、玛瑙、珊瑚、珍珠也被尊为七宝之一。据《金刚顶瑜珈念珠经》记载,使用砗磲念珠念佛可得一倍功德。在佛门当中,高僧用它当念珠,清朝的官帽珠饰中,它是六品官员的顶珠,可见它的价值不凡。 实际上现在的砗磲是十分便宜的,外婆拿出来的这个白色的玉化的料子,是葫芦升祥云的样式。这是她自己雕刻的,也算是一件法器。 “葫芦寓意着药到病除,你贴身带着,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也可以藏匿你的气息,让田平安的魂魄找不到你。” 砗磲确实有辟邪驱煞的功效,但并不能帮助隐匿人的气息,能起这个效果的是外婆用砗磲的褐色绳子上打的两个特别的结。 “可是我答应了帮田平安的忙……” 见他有意把砗磲挂件取下来,海芷兰对着他额头就是一巴掌:“……你能帮什么忙?添乱,看看你现在这个鬼样子,小姨回来不担心死。” 十五岁的小屁孩!现在海芷兰看他,就像是看那位不谙世事的民国娇小姐一样,如果旁人不制止,可能结局凄凉。 你既然根本没有遏制鬼怪的能力,与它们接触全凭别人的良心,但滞留于世的鬼物大多有很深的执念,一不小心就要走偏,你有几条命给人家? 说实话,这一巴掌下来,狄君豪没有能冒得起火,他被打得挺舒服的。 透着彻骨寒意的身体被一巴掌打得居然暖和了少许,暖洋洋的简直特别爽:“姐,你再打我一些呗!” 海芷兰:“……”臭小子! 外婆显然更满意海芷兰对这些‘东西’的态度,温和的对两个外孙说:“这件事你们不要管,我也管不了。豪豪先不要回去了,你身上并没有问题。田平安还能入梦找你,证明他栖身之作多半在你常住房间的床底下。” 狄君豪:(ΩДΩ) 瑟瑟发抖.jpg 海芷兰:“你听过有个故事吗?名字叫做朋友背靠背~我讲给你听啊。” 狄君豪:“……我不是特别想听。” 海芷兰:“从前啊有两个好朋友,关系特别好的那种,其中一个死了……” 看到狄君豪会害怕,海芷兰反而放心了,人啊!会害怕才好,这样不会随便乱来。 等到外婆下去做饭了,又昏昏欲睡的狄君豪强提着精神问jiejie:“姐,你说田伟为什么要杀平安啊?” 一个人辛苦了十二年给儿子治病,病治好了却杀了儿子,说不通啊?!就算可以用冲动杀人之类的说法,那要和儿子有多大的仇才会碎尸呢?当碎尸不是为了掩藏杀人踪迹的时候,那就只能是为了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