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方汝心没有接话。 “方小姐,你给我承诺15%,我回去就能吸引更多投资者,拿到更多资金。但实际上,我可以只要13.8,剩下1.2你自己抽,算是给你的辛苦费。这样对我好,对你也好,可以说是双赢。” 听到这里,她突然抬头,眸光有点锐利。 “王经理,你知道自己刚刚说的是违规cao作吗?这是变相欺诈投资者……” 对方先是一愣,而后又笑开,“方小姐,你果然还是太年轻。” 他的语气令她不悦,但也不好表露什么,只能忍着。 蓝度的副总可要把方汝心当大恩人,这不声不响就给他差不多完成了整个融资计划,他热泪盈眶地握住她的手,“方小姐,你算是我们衣食父母了都!竟然连银座的投资都拉到手,他们是真的要我们的货吗?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呢?” “这计划才刚拟出来,而且……银座大概是直接找你们老总谈的,估计你今天也会知道,另外,我想再强调一下,这份文件还没有通过股东会和投决会,只是邵寻一个人的主意和想法,并没有开始实施,我们也别高兴太早。” “那邵总这回也要去我们那边调研?” “肯定的,但不一定是他本人去,派个投资经理什么的。” “方小姐,请您转告邵总,麻烦他一定来可以吗?我想好好感谢他。” 方汝心在心里说,谢我就好了,他主要是为了支持老婆的项目。 客户离场后,工作人员进来清理,一份投资报告掉在地上,上面是脏兮兮的脚印。毫不夸张地说,这是她两月多月的心血,深度剖析了行业和公司。却没有几个人认真看,更别提带走琢磨。 她讲了一个多小时口干舌燥,却没人真正重视,效果不及蹭银座热度的十分之一。 那文件对别人来说或许只是废纸,但她心疼,挨个座位收捡,看到清洁工往垃圾桶里扔,她连忙说,“别,您交给我就好。” 谷雨微在旁边看着,轻轻叹了声,然后走过去对她说:“汝心,这是常态,恐怕你要习惯。这些大买方,不是个个都能沉下性子,浮躁起来也不会细看你这些东西。” 方汝心苦笑了一下,“邵寻的一纸合同,哪怕还没有成型,都比我这个厉害得多,别人看到他投就愿意跟,但不愿听我分析。” 谷雨微安慰她,“现在不是已经达到目的了么?他们都开始留意你,对你的项目感兴趣,明后天你就会忙起来,注意谈判的时候别让他们抬息。” 她忧心忡忡地问:“雨微姐,我这么做……对吗?” “哪里不对?”她心疼地摸摸她的头,“他是你老公,用他的资源天经地义。” “我怕他会生气,乱动他文件,还搞这些噱头……我这是赤/裸/裸的,利用他给自己拉客户。”方汝心低下头。 “如果落款和签章都是银座,说明那是他们总部的事务和机密,你这样提前曝光,他肯定要生气,而且是大怒,但现在情况明显不一样,蜜心资本什么的……”谷雨微冲她挤挤眼,“他摆明为了给你捧场。” “不,他不是那种千金一掷为红颜的人。”她可是说什么都不信。 “不是就更好,说明他的确看中这个项目,对此有意。” 方汝心拧着眉头思索什么。 谷雨微搂着她的肩,往外面走去,“放宽心,你家邵寻啊,断不会做亏本买卖,哎,借用他场地的钱,到现在还没还清利息呢,说多了都是泪,这个周扒皮……” “咦,雨微姐,你什么时候借用他场地?” “就泳池party那回啊,我以为他做人情,白送我一次酒店使用权,结果发现……是租给我们。” “清场那次吗?我以为他是为了教训我。” “他往我老公的珠宝企业投了两千万,我后来才知道,我老公签的是卖身契,香榭酒店五楼,任由我们随时调用,但房租月息九厘,年终利润单独抽成,邵寻太黑了,简直比地产商还黑。” “都交了房租,还要从里面抽利息?” “可不是么!”谷雨微痛苦地点头,“因为我们是先用后交,而不是给押金,于是他就说有机会成本,必须补利息。为了物尽其用,我们都把那儿当做第二门面,带了源源不绝的客流量过来,于是邵寻又隐形地赚了一笔。而且经过这么一遭,五楼几乎要贴上展示中心的标签,他以后再租给别的厂商,那租金也是水涨船高,据说现在已经炒到四十万。哪怕不说这个一石二鸟的手段,但就房租抽利息这点,史无前例,最毒商人心!” 面对谷雨微的控诉,方汝心慢慢笑了起来,“他的确很有商业头脑。” “这就是万恶的资本啊,他现在闭着眼睛都在产生现金流,我们全是给他打工的。” 跟谷雨微聊这么一阵,方汝心一点都没能放松,相反愈发警惕。邵寻这么“黑心”这么狠辣的话,蹭他的口碑吸引客户,指不定要给钱的;更别说还动他未发布的文件制造投资噱头,他很可能也会发飙。 方汝心忐忑不安地,在客厅里等他回来。 不知道接下来的,会是怎样一场暴风雨。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 1.机会成本,指为从事某项经营活动而放弃另一项经营活动的收入。举个例子,你每周六晚上做家教赚200补贴,但上周六你没去,跑去聚餐,费用500。那么其实,这个聚餐的成本并不止500,还得加上200的补贴(机会成本),也就是说实际成本700。 3.私募券商等金融中介机构是佣金制,一旦把企业和买方撮合成功,便可抽取融资额的万分之五作为佣金,非常非常赚钱,因为融资额度往往很高很高。而投资回报率那部分,是企业给买方的分红,跟中介机构无关,它也不能占有。 ☆、投研新手资本大佬 27 下午六点,邵寻从银座的办公楼出来, 而江誉也刚从工厂返回, 俩人正好碰上。 “你把她给开了?”江誉言语间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 “违反公司规定, 第一时间开除, 有问题?” 江誉被他那目光怼回来,扯了扯领带勉强保持住平和, “你就不能缓两天么, 明知道我的心思, 你今天再开除也可以啊,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邵寻置身其外, 往自己的停车位那边走。 江誉拎着外套大步跟上,“是她妈把衣服掉包,还说马上辞职避免被发现, 但她没有这么做, 决定过来顶班还钱,结果太倒霉碰上你, 立刻被揪出, 把责任全追究在她身上, 明显不太公平!” 邵寻一点都不关心, 他又不是法官, 刨根究底对他来说不重要。 江誉冷冷地看着他:“你并不在意究竟是谁的责任,只要把那笔钱赔清,保证公司绝不亏损就行, 是不是?” 邵寻打开车门,终于扫他一眼,掷地有声地说:“是。” 江誉露出不屑的轻笑,把一份报纸卷起来从车窗扔进去,“那你看看今天的财经头条,回头告诉我你怎么对付你女人!不管我们银座怎么决议,最后到底接不接蓝度的货,这消息先放出去就是大错特错,我们不可能允许她这么做!只能是你,邵寻。” 邵寻一低下头,看到一行大字:私募独家,投资内/幕。他蹙眉停了下来,将那报纸展开。 方汝心正心虚,生怕他回来发火,所以非常贤惠地备好晚饭,当然,依旧去楼下餐厅买的。 在焦虑等待他回家的过程中,接到母亲的电话,和蔼地问最近怎么样,缺不缺钱。她笑眯眯地跟母亲聊着,不自不觉也放松下来,直到母亲主动提出,想过来看她。 那一刻,她愣住。 “汝心,汝心?”母亲在电话里唤她,“是不是最近太忙,不方便?” 她回过神。 “这都提了三回,哎……女儿啊我知道你好强,从小到大也没让我跟你爸cao过心,我们都相信你过得很好,但就是想过去看看你嘛,给你改善一下伙食也是好的,听你说整天点外卖,我心疼呢。” 果然家人还是最暖心的,几缕笑意跃上她的脸庞。 “妈,其实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说,”她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无名指,虽然有勇气说出口但心里还是一阵阵发虚,“我……快要结婚了。” 父母好一会儿都没吭声。连男朋友都没有过的乖乖女,突然一开口,直接就是结婚,怎么让人不震惊? 母亲斟酌着安慰她,“宝贝儿,我跟你爸是很希望你早点结,但我们应该也没给你很大压力吧?你犯不着一时这么急,其实结婚这事吧,还得慢慢来,对象也得慢慢挑……” “妈,我是认真的,很喜欢他,他人也很好,”可她始终不敢把擅自领证的事讲出来,只能含糊其辞,“嗯……我们准备近期办婚礼,你跟爸什么时候过来?” 那边开着免提,这些话老爸也都听得到,顿时有点不高兴。 “你也太草率了吧?人都没带回来给我们见过,就这样轻易结婚?我跟你妈同意了吗?” “对不起爸……事发紧急……” “紧急?你不会怀孕了吧!” 这火爆的语气,方汝心连忙安抚:“没有没有,爸你放心这是不可能的。”就算她想发生,邵寻也不会允许。 “那你这抢抢赶赶的是为了什么?结婚可是终身大事,又不是赶着去投胎。” 妻子拍了他一下,他语气好点,“就这个周末,我跟你妈过去,一定要看看你那个未婚夫靠不靠谱。” 她也不敢去纠正那个称谓,只能笑呵呵地应下,“成,到时候我过去接你们。” “不用不用!你把地址和小区名发过来,我们自己找。” 方汝心的老爸是警察,性格铁血得很,非常不喜欢这种老年人待遇。 “爸,大城市不比咱们小城镇,到处四通八达人又多,我怕你们迷路。” “上海我又不是没去过,早年都跑过好几趟,我带着钱包,也会用手机地图,不需要你来cao心。再说了,要是高铁到得早,我还准备把你妈带过去逛逛街,老西门那边钓钟烧好多年没吃,你妈馋着呢。” 方汝心听到mama在旁边说了句,“又瞎掰,是你自己想吃。” 直到后来放下手机,她脸上的笑容仍旧保持着,先前的焦躁也没了,整个人愉悦而平和。可惜,还没维持到十分钟,大魔王就回来。 邵寻“咔哒”推开防盗门,方汝心盯着他进来,准备先发制人地嗲一嗲,软化他的心肠,“老公,晚饭……” 然而话音还没落,邵寻就逼到她面前,把她吓得直接噤声。 他把报纸塞到她手里,“你胆子可真大。” 这句话竟听不出愠怒程度,更加不妙。 她没有轻易吭声,默默翻看了报纸。总之就是在推介会上的大胆行为,成了博买方眼球的“出位”和“出格”,在记者媒体刻意夸张的笔墨下,不仅说她在银座高层有关系,居然还讲她跟那个姓王的基金经理互动甚为暧昧。 她冷静下来,右手扶额,“对不起……” 邵寻拉开椅子坐下,首先就在她脑门上狠戳一下,“你整天都在琢磨什么?” 这一上来就严刑拷打的架势,倒给了她破罐破摔的勇气。 “琢磨什么还不够明显吗?想要把项目推出去,想要帮企业融到钱,想要升职想要成功,恨不得整个私募圈的人都认识我!” 他冷着脸,眸光犀利,“这就是你不择手段的理由?” “是。” 周遭气温骤降。 “没有买方理我,我不得已把这条消息放出来,好让他们知道,这是银座看上的投资标的,然后才会积极关注。”她完全可以如此开脱,但就是讲不出口。不想找冠冕堂皇的借口,用了就是用了,为了求快,为了立竿见影,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知道你们肯定会生气,但昨晚看到那个文件,我就没忍住这手!”她重重打了自己右手一下,“当时第一反应不是你对我真好,而是这玩意对我推项目肯定有用。我高兴坏了,今天目的也达到,公司跟企业都会感谢我,现在要杀要剐随你,我死也开心。” 豪言壮语一说完,她就仰面闭眼,将脖子给他,一副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帅气架势。 邵寻“嚯”地站了起来,袖子一挽,方汝心窜得比那偷鸡的黄鼠狼还快,同时还惊叫一声,“家暴!” 邵寻一把揪住她,她抱住椅子,可这玩意又不是固定的,根本没用,“哐啷”被她带倒,还直杵杵地砸到她脚上,把她痛得瞬间失去战斗力。 他拎着她甩到沙发上,“做生意的基本原则是什么?不泄密,不论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邵寻,你搞错了,我不是商人,只是一个小中介,我就是变着法子把手里的好项目推出去,让那些企业以尽量低的利率融到钱,我跟你本来就不是一个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