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徐行之颈上不知何时已被一道银链层层交缠起来,口中横咬着一枝花,内里衣衫未整,露出几处惹人遐想不已的麦色皮肤。 他将银链的一端握于掌心,把玩片刻,才扬手丢给孟重光,含混道:“这才是你的礼物。” 孟重光一把将银链夺于手中,但仍未能从那勾人的男色诱惑中回神,只顾盯着那银光闪闪的链子发愣。 徐行之怪不自在地扭动着脖子,将那唇边灿烂盛放的花拿了下来:“不要啊?不要那我拿走了。” 说罢,“礼物”掌心拈花,当真转身便走,孟重光这才回过神来,一手将牵引链抵在墙上,把徐行之绷在了原地。 “这就对了。”徐行之驻足一笑,回头张开双臂,简短有力道,“过来。” 不消片刻,轻声的低吟和布帛的条条绽裂声便从这条小小的岔路里传来。 孟重光已在此处设置了一个简单的阵术:从外朝里看来,此处风平浪静,一览无余,但阵法内的二人却能清楚看到外面人的一举一动。 徐行之又好气又好笑地扯着已经只剩下一圈衣领的衣裳:“你个败家子你能不能别撕衣裳?!我储物戒指里可没剩几套衣裳了啊,就被你这么糟践!?” 他两条骨rou均匀、肌rou漂亮的长腿一条顶在狭窄通道对面的石壁上,一条被人高高抬起,掰得他筋骨生痛。 而擒住他腿的人还振振有词道:“礼物不是要拆的吗?” 徐行之笑着骂他:“小王八蛋。” “骂吧,师兄。”孟重光亲吻着他,“只有师兄可以骂我……我喜欢师兄在这时候多骂我两句,我不生气。” 可徐行之哪儿还有力气骂他。 随着元如昼出去汲水洗漱,在主洞里休息的人三三两两都醒了来,穿衣的穿衣,聊天的聊天,几双脚走来走去,即使知晓几人听不到这里头发出的响动,徐行之也仍是咬牙压抑着闷哼声,在潮湿的碱土上难耐地翻动,和眼前人一道挣扎着、翻滚着,羽化升仙。 ……临溪而渔,溪深而鱼肥,游鱼行于甘泉之上,安然自在,如同归家。 因着这连绵阴雨,几人在此处又淹留了两日,待雨势去了,方才上路。 徐行之出洞时,走路跛得很是厉害,就连周望也瞧出了不对劲来:“徐师兄,你怎么了?” 孟重光正忙着把自己的衣服团成一团塞在徐行之腰间,闻言,二人异口同声道:“腰扭了。” 旁边的周北南冷笑一声。 “笑屁啊你。”徐行之斜了他一眼,“你没扭过?” 他想了想,笑嘻嘻地补充道:“哦,好像是没有过。……真可怜。” 孟重光赶在周北南发飙前,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便托着徐行之的胳膊往前走,不由心疼得脸色发白:“师兄,不然再歇两日?” 徐行之几乎是一眼便看穿了他那点小心思:“再歇两日,然后让你再拧巴我一回?想得美。” 孟重光笑着蹭他的手臂,小声嘀咕:“师兄明明也很舒服的呀。” 徐行之掐着孟重光内侧手臂的rou:“你就缺德吧你。” 又行了十几日,大家总算抵达了化外之境的边缘。 遮天蔽日的青色沼泽出现在他们面前,朗然入目,天水一色,一眼望不见尽头,潮湿的气息把周遭所生的树皮染得霉烂发黑,无数小蛇和水蜘蛛在青色起雾的泥浆间翻滚。 明明知道钥匙碎片的所在都有可能是龙潭虎xue,徐行之却半分也不紧张。 这种情绪完全是源自于孟重光。 他记得分明,当初他们靠近虎跳涧时,孟重光一应表现都表现出他有些紧张。尤其是在进入迷雾之中时,他执住自己的手都在微微发汗。 但是这回,越靠近化外之地,孟重光便越轻松,仿佛在眼前等着的不是什么怪奇妖物,而是有着热汤和亲人的家门。 孟重光走在最前头,领着他们沿着荒无人迹的沼泽边缘走了许久。 徐行之越走越觉得纳罕,索性上前几步,同他耳语道:“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师兄信我。”孟重光说,“我带你去看的东西,师兄定然欢喜。” 徐行之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孟重光猛然驻足,转身指向眼前那一片与其他沼泽别无二致的青潭:“不走了。” 周北南也走得生烦:“是啊,这走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不如叫我下去看一看。” 陆御九有些犹豫:“你下去?” 周北南:“自然是我下去,应天川临海,我自小就是在海里长大的。我不下去,难不成你这内地里长大的旱鸭子下去?再者说,进了这沼泽,里面都是泥巴,除了我这个不会喘气的,你们谁能保证不淹死?” 陶闲紧张道:“别,别了吧,万一底下有什么……” “我长这俩腿是干什么用的?底下就算有什么,我不会跑吗?”周北南转向孟重光,征求他的意见,“我下去,如何?” 孟重光颔首,表示默许。 周北南三下两下便将衣服脱下,只着一条短亵裤,把衣裤均交由陆御九保管。 陆御九难掩担心之色,隔着一层狰狞的鬼面,双眸里清凌凌的均是可人的水光。 周北南见他这副神情,便猜出了几分来,伸手刮一刮他的鼻梁,嘲笑道:“……看你这熊样。衣裳给我看好了啊。” 言罢,周北南一个鹞子翻身,雪练似的纵入青绿色的沼泽中,连一串水泡都没有冒出,便悄无声息地溺入粘稠的泥潭。 陆御九赶忙上前几步,却也追不到那个业已消失的身影。 自从周北南受伤,他便没再让周北南离开过自己的视线…… 连周望亦瞧出陆御九情绪低落,便主动上前安慰陆御九道:“舅娘,别太担心,舅舅会没事的啊。” 陆御九登时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你,你叫我什么?” 周望不明所以:“舅娘啊。” “谁……”陆御九后背一阵阵燥热劲儿直往上顶,羞得恨不得把脸塞进手里捧着的那身衣服里头去,“谁叫你这么叫我的呀。” 周望本能地转向徐行之,但徐行之却悄悄同她摆摆手,指向了周北南刚刚跳下的地方。 周望马上心领神会,答道:“是舅舅。” 陆御九捏揉着手中余温尚在的衣服,又气又羞,咬着唇嘀咕:“混账……不教孩子学好……” 话虽如此,他却没阻止周望这样叫他。 周北南这一下去便是半个时辰,就连本来心情还算放松的徐行之也提起了心来,更别提早就焦灼不堪的陆御九了。 他抱着衣裳,蹲在沼泽岸边,任凭那酸腐温暖的沼气扑面而来,他仍努力睁大眼睛,试图辨明那青色泥潭中有无打算浮出水面来的阴影。 就在他眼前已开始出现重影时,距离岸边不远处,一片水花陡然溅开。 周北南浮出了个脑袋,他飞快甩掉头上的水草,朝岸边匆匆游来。 看见周北南,陆御九大大松了一口气,跪在岸边冲他伸出手来:“怎么啦?快上来。” “上来什么!?”周北南却是一副相当兴奋的模样,“你下来!都下来!” 陆御九愕然:“什么?我不会水……” 周北南已来到了岸边,一个劲儿冲徐行之招手:“行之,下来,你快下来!” 徐行之抱臂而立,故作嫌弃:“我不下去。你闻闻你身上什么味儿?” 谁想周北南居然没发飙,只顾着高兴了:“你猜我发现什么了?” 徐行之刚刚露出讶异的神情,周北南便祭出长枪,不等徐行之有所反应,便用侧边月牙弯钩勾住了他,一臂发力,把他圆抡起来,径直拽入了潭中。 “……下来吧你!” 灭顶的水流从四面八方朝徐行之涌来,但还未等泥浆涌入他的耳鼻口腔中,他双脚便有了脚踏实地之感。 他本以为是错觉,然而张目一看,眼前之景令他登时睁大了眼睛。 此时,水天已经彻底置换,那碧波漾流的沼泽正在他脚下缓缓涌动,他试着往前迈了两步,竟是如同踩在软流沙地上一样。 脚下是水层、是蛮荒的天,而在他眼前的,是一处如积水空明的洞天福地,头顶是无穷的漆黑的深穹洞天,一座神殿一样的建筑物赫然出现在徐行之眼前。 最重要的,是这宫殿的规制、风格,一切的一切,都与记忆中的风陵山青竹殿相差无几。 而在殿门口,有十数身着粗布缟素的人沿殿柱而立,看到徐行之,十数人纷纷下拜,跪作一片。 “风陵外门弟子白谦君!” “风陵黄永奇!” “风陵赵朴直!” “丹阳林好信!” “丹阳涂一萍!” “应天川曾云谷!” “……” 声声报名声层叠响起,如洪钟,如钟罄,震得徐行之耳膜发麻,眼窝发酸。 在一十四人依次报名过后,众弟子齐齐顿首,声音哽咽且欣喜道:“诸门弟子,参见徐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再甜一回~ 最晚后天进入长篇回忆杀qwq 第65章 终会相遇 徐行之牢牢盯准那几个风陵山弟子,竟是觉得恍如隔世,眼前的面容似是陌生至极,却又极为熟悉。 一时间他甚至有种冷水浇过脊梁的错觉。 这些人脸渐次在他眼前闪现:他曾教过这个人握剑,曾与那个人在一道凫水,还曾教训过那边那个曾因年少轻狂欺负后辈的弟子…… 徐行之向来自诩过目不忘,尤擅记人面目姓名,这些人报出的人名就像是一把生了锈的铜钥,将某扇尘封多年的大门轰然打开,无数人名汹汹涌来,在徐行之耳畔交构成层层回响。 ——傍晚晚课时,他捧着风陵名册点名,从第一名到第三千零六十名,要点下来总要耗费个把时辰。徐行之总爱偷懒,随便抽着点上百十人名字,就算大功告成。 ——半夜,他有时会奉广府君之令,守在山门口揪住迟归的弟子。若是广府君不在,每人排队领一个暴栗便算了;若是广府君也随他一道蹲守,这群倒霉蛋免不了绕着风陵山脚跑上个十来圈,从披星戴月跑到朝露将晞。 徐行之总跟着他们,若是有哪个跑得脱了力,徐行之便把人扛到一边去,让他们喝口酒漱漱口。 几乎每个风陵人都喝过他酒壶里的酒。 而这些立在他面前的诸门弟子,望着他的目光竟如记忆里一般澄澈热烈如赤子,充满敬仰,眸中有光。 偏偏这样的目光,叫徐行之浑身燥热,头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要挣扎蹦跳着涌出,却被一道闸门牢牢锁死,惹得他头疼欲裂。 适时的,一只手臂从后圈紧了他的腰身,避免了他朝后仰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