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有了阮富的几句话,阮德更加放开手脚了,领命就去安排人了。 实际上原本他还有些犹豫,想找几个眼生的婆子,给邱嬷嬷几巴掌就算了,毕竟他还不想得罪大姨太。 但是如今在老爷这边过了明路,外加大姨太最近失宠,邱嬷嬷又着实过分了,让老爷心头不喜,阮德自然是要加大惩罚力度了,能在六小姐那里讨好,日后绝对会有用上的时候。 * “哎哎哎呀~”邱嬷嬷今日心情好,她狠狠地揍了一顿春杏,六小姐还拿她没法子,就相当于打了六小姐的脸。 平日里六小姐总是摆出一副心疼下人的模样来,实际上她瞧着就觉得恶心,六小姐分明就是个讨厌鬼,只是惯会装腔作势罢了。 她拉着几个婆子喝了顿酒,已经有些醉了,脚步踉踉跄跄的,嘴巴里还哼着不知曲调的歌。 快到家门口准备摸钥匙的时候,忽然一个东西套住了她的脑袋,立刻她就闻到一股屎臭味儿。 “谁——”她刚喊出了一声,就觉得后腰剧痛,被人一脚踹倒在地上,紧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臭婆子,叫你得意忘形,目无尊卑……”一道粗嘎的嗓音传来,根本听不出是谁。 外加邱嬷嬷大声地喊叫,耳边又全是踢打的声音,自顾不暇。 不过套在她身上的麻袋里肯定塞了屎,她张嘴喊几声,竟然含了两口屎,弄得她又是一阵呕吐。 打她的人非常狠,出手都不留情,当然除了还留她一条命。 最后什么时候结束的,邱嬷嬷也不知道,她被打到一半,就人事不知了。 也算她倒霉,她男人儿子最近都去了乡下,家里就她一个人,还是第二天一早邻居开门发现了她,一开始以为是死人吓了一跳,后来认出她的衣着,才喊人来。 几个人忍着屎臭味儿,把她从麻袋里弄出来,差点没笑破了肚皮。 这婆子在大户人家当下人,平时趾高气昂得不行,不晓得的还以为她是主子呢,穿着打扮都比他们这些寻常百姓要讲究的很。 不过如今邱嬷嬷可顾不上什么整洁干净了,她满脸满身都抹满了猪屎。 特别是那张脸上,眼睛都被屎给糊住了,鼻孔也堵住了一个,幸好没两个全堵上,不然还真憋死了,当然那嘴巴里也是屎,都没眼看了。 “艾玛,臭死了,这婆子得罪人了吧。被这么折腾。” 现在天气还很热,一晚上蚊虫叮咬,再加上一股屎臭味儿,这邱嬷嬷幸好还是昏迷,就算醒过来,估计也要被自己给熏晕了。 “这么扔在这里也不算事儿,找个人去阮家说一声吧,臭成这样大夫也不来啊。” 邱嬷嬷被打,还抹了一身屎这事儿,立刻像个笑话一样在阮家传开了。 阮绵绵听到之后会心一笑,在折腾人这方面,阮总管总是能找到阴狠的法子,对付邱嬷嬷这事儿上,甚合她心意。 春杏知道之后,更是高兴得上蹿下跳的,腰不酸腿不疼了,好像一下子都好了。 “小姐,奴婢听说了,那老货肋骨断了两根,要住好久养身体呢……” 踏雪拍了她一巴掌:“别得意忘形了,小姐替你报仇了,以后跟着小姐好好的,没人能欺负你!” “那是当然,我们小姐既聪明又厉害,其他人休想欺负——不对!” 春杏刚想吹一波阮绵绵无敌这话,结果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异样,猛然闭了嘴。 踏雪觉得好奇,连忙询问怎么了,就连阮绵绵也看向她。 “小姐,您那日还被欺负了呢。那位财神爷,奴婢眼瞧着他要那呆头鹅随从,扔了一颗弹珠到您脚下,您就摔了个大马趴。” 春杏不提这事儿还好,一说这个,阮绵绵的脸色就直接变得阴沉下来。 “六小姐在吗?” 主仆几人正说着话,就有个小丫头进来通传了。 “老爷请您去前院,有贵客在。” “贵客?财神爷?”春杏嘴巴快,立刻就问出声。 待得到肯定回答之后,她见阮绵绵的脸色更难看,立刻乖觉地捂住自己的嘴,瞪大了眼睛口齿不清地辩驳道:“小姐,奴婢不是乌鸦嘴。” 阮绵绵换了一身衣裳就往前院去,她之前虽然缠绵病榻,但是阮家在嚼用方面从不曾苛待她。 那传话的丫头,眼瞧着踏雪取出当季的几套衣裳给六姑娘挑选,直接就看直了眼。 这几套衣裳都是改良版的洋装款式,上面都有极其精致的刺绣,阮绵绵最后穿的一件正红色长裙,裙子分两层,内层就是暗红色的百褶款式,长到脚踝以上,外层则是分成四片,前后左右,上面都绣着喝水的小鹿。 等走在外面,那丫头才惊觉裙摆上的刺绣,恐怕是用金线绣的,阳光这么一照,竟是闪闪发光。 几只栩栩如生的鹿,仿佛随时从裙子上面跳出来。 “绵绵来了,这是顾财神爷。” “顾老弟,这是我六丫头。”阮富充当起气氛调节者,直接给他们彼此介绍。 从阮绵绵进院子,一步步往屋子里走的时候,顾瑾言就注意到了。 小丫头穿的这一身,想不看到都难,这身裙子衬得她像是镀了一层金光的散财童子,功德满满。 “我之前见过六小姐。” 阮绵绵抬头,冲他露齿一笑,娇滴滴地道:“顾叔叔好。” 顾瑾言一愣,未说完的话顿时就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我只比六小姐大六岁,你还是——”他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才再次开口。 不过不等他把话说完,阮绵绵又轻声细语地打断了他的话:“爹总说孩子要嘴甜,我身子不好,也就嘴甜这一个优点了。顾叔叔不愧被乘坐财神爷,看着一点儿都不像二十岁的人,反而十分老成。我头一次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与我爹一般大呢,在绵绵心里,你与爹都是很厉害的人。所以您二位才以兄弟相称的吧。” 顾瑾言的面色一沉,这丫头在嘲讽他长得老! 这已经到了人身攻击的地步了,他长得虽然比正常同龄人老成了些,但是眼前的阮富都四十了,他有那么老吗? “哈哈哈,我们家六丫头从小嘴巴就这么甜。你顾叔叔说是上回见你,也没能给你一份像样的见面礼,这次补上,才特地把你叫过来。” 阮富可是真高兴,心底暗自夸赞阮绵绵不愧是亲生的。 从商的人,可只有一个顾瑾言被称作财神爷,传说他弹无虚发,只要看中的生意都是稳赚不赔,而且一本万利,现在阮绵绵把阮富与他相提并论,那还真是够他开心的。 顾瑾言的嘴角抽了抽,对于阮家人不要脸的程度,他的心里又有了新的见识。 他手一抬,身后站着的郭涛便双手捧上一个长方体的盒子,容量看着不小。 阮绵绵抬起双手想去接,结果手一沉,“啪”的一声,那盒子就直接摔到地上去了。 好重! 有东西“咕噜噜”地从盒子里滚出来,阮绵绵定睛一瞧,不由得轻吸了一口气。 一只兔子,一只绵羊,还有一条狗,都是赤金打造的,亮得瞎眼,跟男人拳头那么大。 “啊,对不住您。”郭涛立刻把三个小动物捡起来,一一放回盒子里。 他脸上歉意满满,心里一直在嘀咕自家大爷,怎么就跟个女娃娃一般见识呢。 连夜找的上海滩大师做这些小玩意儿,重得很,正常男人拿着都费劲儿,更何况一个女孩子,就是为了看六小姐出丑呢! 阮绵绵拿不动这么重的东西,最后就放到了桌上,盒子打开,里面拍了一整排金子做的十二生肖,逼真至极,而且重量那么大,肯定是实心的。 阮富眼睛一亮,这做工连羊角上的纹路都刻得一清二楚,可见其珍贵之处,而且这么多金子,还真是体现了财神爷的豪爽之处。 阮绵绵看的比他更仔细,十二生肖的所有眼睛,全部都是用宝石或者翠玉做的,比黄金珍贵多了,千金难求。 顾瑾言从盒子里把羊拿了出来,指着那一对眼睛道:“我听说六小姐是属羊的,这羊眼睛是从明代皇后的一对戒指上挖下来的,还望六小姐不觉得这见面礼磕碜了。” 他的嘴角带笑,眼神里透出几分狡黠的神色来,似乎是欣赏够了阮绵绵方才的窘态。 当然他在最后半句话上加了重音,显然是对上回阮绵绵嘲讽他吝啬一事耿耿于怀。 “哎呀,顾老弟这说得是什么话,太贵重了,赶紧拿回去,六丫头年纪小压不住这些玩意儿。”阮富立刻客气道。 他听顾瑾言表明了那双羊眼的特殊之处,才察觉到其他动物的眼睛皆不是凡品。 羊眼还不是最贵的,那只牛的眼睛最大,纯黑色的玛瑙,颜色十分浑厚,油光锃亮。 阮富越看越觉得眼熟,一下子想起来这是几日前拍卖会上,顾瑾言拍到了一对手链上的东西。 那一对手链都是极珍贵,其中每条手链串着一颗硕大的黑色玛瑙,有人鉴定过这是纯天然的黑色玛瑙,还是前朝王爷戴的,当时顾瑾言天价拍回来的时候,阮富还在咋舌,没想到财神爷喜欢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结果一转脸,他不屑一顾的东西,就被当做见面礼送给了六丫头,而且还只是其中一个生肖的眼睛。 这么大手笔,果然财神爷与凡人是不同的,阮富自己都心疼得不行。 阮绵绵不由得在心里轻笑,顾财神爷还真是心机深,十二生肖中,他就把自己的属相用最贵的。 “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六小姐喜欢便成,送出去的见面礼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况且六小姐之前也送过两匣子东西给我,我这个叔叔可不能小气了。是吧,大侄女?”顾瑾言说得比唱的还好听,而且不过片刻功夫,就接受了自己是叔叔的这个身份,明显是占便宜。 阮富自然知道阮绵绵送礼一事,现在心底更加美滋滋的,觉得她不愧是自己的女儿,用一盒子金珠换这个,那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阮绵绵看着他那张笑起来的脸,只觉得这人狰狞异常,白白浪费一张好看的脸。 碍于阮富在场,她自然不好开口怼回去,只能不情愿地点头,做出一副乖巧状。 本以为顾财神爷出了气,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反正得了这一盒子好东西,她也不算吃亏。 哪知道有个下人进来禀报,说是四小姐来了。 在场的人都是微微一愣,阮富见外客的时候,不曾召见,四小姐来凑什么热闹。 “让她进来。”阮富低声吩咐了一句。 四小姐身后的丫鬟手里也是捧着匣子的,她一进来就先笑了,规矩地冲他们行礼,姿态柔美,挑不出一丝错来。 “女儿回来,还未曾拜见过父亲。这几日东西收拾好了,便把带的一些苏州特产送过来。” 她边说边一一送东西,阮绵绵和顾瑾言也都一份,显然是提前准备好的。 阮富得的是茶叶,阮绵绵是苏扇,顾瑾言则是木刻年画。 “不知贵客喜欢什么,我见这年画挺有意思,就善做主张送了过来,还请父亲和贵客莫怪。” 木刻年画就放在桌上,阮绵绵认真打量了一眼,惊讶地发现那上面刻得竟然是上海滩的地图,而且还是商业部署的规划简图,这明显是用了诸多心思。 四小姐是有备而来,只是不知这年画原本是用来讨好阮富,后来临时改了主意转赠顾瑾言,还是明知财神爷在这里,特地送的。 阮绵绵勾着唇笑了,呵,有意思。 “六小姐喜欢这木刻年画?” 阮绵绵只不过多看了一眼,就被顾瑾言抓住了,她简直莫名其妙,方才屋子里的人都多看了几眼,怎么专挑她找茬。 “还好,木刻年画之前四jiejie也带回来几次,不过这次的显然很有意思。四jiejie真是玲珑心思。”她抿着唇轻笑,不愿多谈。 “那就送你玩儿吧,难得有六小姐看中的。”他随口一句,就把年画给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