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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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也被这两句气着了,粗重的喘着气,想要说话都没说出来,只是一连串的咳嗽,那边老总管的声音说:“老爷,老爷您没事儿罢!” 武曌本就是个暴脾气,可不比一般娇滴滴的小姑娘,受了委屈自己咽眼泪,况这林如海待自己极好,武曌可是个分得清的人,怎么可能让那什么狗屁叔父这么欺负自己的父亲。 武曌当即对站在一边的北静郡王低声说:“让郡王见笑了。” 随即“豁朗!”一声,掀开帘子,直接走了出去。 那边林如海的叔父还在卖弄自己的脸皮,哪成想突然有人走了出来,还“豁朗”一声摔了帘子,好一个气势,吓得林如海的叔父一唬,险些跳起来。 林如海的叔父一看是武曌,心里顿时有些犯怂,因着昨日中午,才被武曌狗血喷头的骂了一顿,如今却又看到了武曌,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今儿是有备而来,名正言顺,不过是给自己儿子讨个彩头,又不是来抢东西的。 武曌走出来,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然那表情仿佛料峭寒风,冰刀子似的,还未开口,就冷森森的瘆人,林如海的叔父没来由抖了两下,但是昂着脖子,挺着脊梁,心想着不过是个姑娘家,脸皮子都浅,还能和自己这个大老爷们儿扭轱儿? 再说了,这林黛玉,谁不知道是个身子弱,又爱哭的主儿,昨儿是一个不留心,今儿非要给她骂哭不成! 武曌可不知林如海的叔父要把自己骂哭,这好志气的! 林如海见女儿出来,还想拦着,怕女儿受委屈,武曌幽幽一笑,伸手去扶林如海,让他好好坐着,自己站在一旁,很淡然的说:“瞧您这话儿说的。” 林如海的叔父梗着脖子说:“怎么?我这话儿怎么的?你父亲的弟弟,你叔叔要办喜事儿,都是一家子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儿呢?不能帮衬帮衬?你们家又没有儿子,坐着那么多银钱,也变不成聘礼!传出去让人笑话儿!还以为这巡盐御史,是多抠唆的一个人呢!” 林如海生气,气息都粗了,武曌连忙扶着林如海,让他坐稳,自个儿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只是挑唇一笑,她年纪不大,但竟然透露出一种贵气的妩媚,眉眼如画,十分精致。 武曌淡淡的说:“大老爷这话儿说的就不对了,我们家就算没儿子,变不成聘礼,也不至于伸着手帮衬您儿子,大老爷您的太太小妾好,也没伸着手孝敬给我爹,不是么?” “你!?” 林如海的叔父一愣,气的顿时满脸都青了,瞪着眼睛,吹着胡子,只说了一个你字,竟然气的说不出话来。 那边北静郡王站在帘子后面,仍旧听着,听到这句时,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 旁白的雪雁直害怕,毕竟怎么说姑娘也是大家子出来的,平日里就算是牙尖嘴利,也不曾说的这么“糙”,况还有北静郡王在,雪雁吓得不敢说话。 倒是一边的紫鹃连忙低声说:“郡王千万别在意,姑娘说笑的。” 北静郡王只是摇了摇头,似乎没放在心上,并不觉得武曌说话如何的“糙”。 林如海的叔父气的“嘭!!”一声拍了一下桌子,说:“你……你!你……!!” 他“你”了半天,还没说出来,武曌已经又一笑,说:“怎么?我说的不是这个理儿?老话儿的说了,话糙理不糙,就是这么个道理,如今老大爷您做得出这‘糙事儿’,倒不叫旁人讲了?” “好!好!好……” 林如海的叔父连说了三个好,气的又一拍桌子,说:“我今儿就把话放下了!我是来这分家的,你爹如今这个样子,定是要不行了,也不打听打听,这扬州地界,官老爷见了我都要喊一声爷爷!你们家里没有儿子,就剩你一个有娘生没爹养的货色,这家产,分也得分,不分也得分!” 林如海的叔父把实话说出来了,也不怕撕破脸皮了,是诚心想要一下气死林如海。 这个光景,倒是有人走了进来,还一脸串儿的笑着,武曌抬头一看,是从外面天井走进来的,不正是贾琏么? 贾琏在外面就听见吵闹的声音了,他一路上想要占“林meimei”便宜,在外面听见吵闹的声音,就明白了大概,想要进来充大瓣蒜,博得林meimei好感,好让林meimei感恩戴德,投怀送抱。 因此他大摇大摆走进来,定眼一看,顿时有些懵,那林如海的叔父见有人进来,还以为是谁,竟然是个老相识了,连忙过去行礼,笑着说:“呦!琏大爷!琏大爷!上回送您的那个宝贝,您可还喜欢了?” 没成想贾琏和林如海的叔父还有点关系,贾琏笑了一声,说:“哎呦,林大爷,原来你就是林meimei的太爷啊?那敢情好了,本是一家子,别伤了和气。” 武曌冷冷一笑,贾琏还跑出来伸头找削,平白是作死! 贾琏见他们气氛僵硬,便说:“这么着,我做主了,两位林大爷都是个人物儿,看在我的面儿上,今儿这事儿,包个个把万两的彩头,送了也就是了。” 林如海也听说了,这贾琏是女儿外婆家的人,是个不好招惹的,荣府大老爷贾赦的儿子,还取了王夫人的内侄女儿,更是不能招惹,一开口像是个纨绔子弟。 个把万两对于当官的还真不做什么事儿,但是对于林如海来说,家里怕是没这么多钱,况在武曌眼里,一个子儿都不想给他们。 武曌语气凉飕飕的说:“个把万两?琏大爷真是说笑了,我今儿把话撂在这儿,半封都不给。” 林如海的叔父一听,武曌又变着法子的骂他,古代一封银子是五百两,半封就是二百五十两,因此二百五这种骂人的话,就是这么演变而来的。 林如海的叔父冷笑说:“好好好,果然是有娘生没爹样的,没教养的小蹄子,跟我这儿嗙嗙的,我要让谁完蛋,不过是给老内相带个口信的事儿!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还嘴巴硬了?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内相是什么人,就算你是个清官,老内相一句话也能碾死你,可别说什么天皇老子了,当今得宠的东南西北四王,站在老内相跟前,都不算是个屁!” 他说的激昂,恨不得跳脚起来直接喷口水,就这时候,“豁朗”一声,帘子又是一动,从帘子后面,转出一个身穿银白劲装的年轻男子来。 那年轻男子面目含着春风一般的笑容,仿佛能融化料峭的冬雪,他负着一只手,另外一只手自然下垂,款步而出,声音低沉沙哑,不失雅致,满面微笑的说:“四王倒不曾有,小王一个够不够?” 那边林如海突见容公子出来,又听他口中自称“小王”,有些发懵,不知怎么回事儿。 林如海的叔父也是发懵,年轻人自称“小王”,看年纪十分年轻,他一直住在扬州这头,不曾见过京城的人,只是借着老内相的名头狐假虎威,这会子能不懵么? 而那个贾琏,顿时唬的“嘭”家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把茶盏一推,着急忙慌,五体投地,“嘭”一声扑倒在地上,浑身乱颤,打着飐儿,声音也颤的仿佛要唱戏。 “贾……贾贾、贾贾琏……拜见北静王!” “咕咚!” 林如海的叔父听着贾琏的话,吓得直接从椅子上出溜了下来,一脸死灰的跌坐在地上,失神的看着走出来的年轻公子,颤声说:“北……北静王……” 第11章 爱慕 北静王? 那边林如海还在懵着,就听到了贾琏这般喊着男子,林如海当即吓得一惊,险些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也从椅子上起来,哪里还敢坐,拉着武曌一并跪下来。 林如海的叔父和贾琏也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恨不得五体投地,北静郡王则是一脸淡然优雅的模样,走过去,很是谦和的将林如海双手扶起来,笑着说:“林老爷不必多礼了。” 林如海连忙说:“不不不,王爷折煞卑臣了!” 贾琏还跪在地上,眼珠子狂转,之前就觉得北静郡王对林meimei不同寻常,如今北静郡王对林meimei的父亲也不同寻常,完全不是什么错觉。 如今贾琏这个懊悔啊,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因着他根本不知道北静郡王巴巴的从京城跑来了,就在林meimei家里,若是他早就知道,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呲牙花子。 他方才不过是看到有利可图,若是林如海给他叔叔包个万把两的银子,自己也能抽点油水,贾琏素来是爱钱的人,看到钱就想要咔嗤,哪知道今天咔嗤到老虎身上了!? 贾琏跪在地上懊悔,就见北静郡王亲自扶起了林如海,然后也没叫贾琏和林如海的叔父起身。 林如海的叔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一直狐假虎威,如今真的见着了大人物,吓得屁滚尿流的,已经没了成算,满脑子的浆糊。 北静郡王径自走到椅子上坐下来,一撩衣摆,整理好,然后无言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贾琏和林如海的叔父,这才淡淡的说:“小王昨日路经扬州,突降大雨,幸得林老爷和林姑娘收留避雨,没成想,今日就遇到了这般的事情?” 贾琏脸色苍白,按理来说,贾府那么大,应该不止于这般卑微的,但是其实不然,一来是北静郡王真的得宠,虽然只是个郡王,但是不得了,万不能小觑了。 二来也是贾府如今只图着祖上的庇荫,祖上一个荣公一个宁公,如今到了这一辈子,贾政不过是个从五品,只是家里财大气粗,还有门第联姻,朝廷里也有些人脉,所以才在富贾和普通人面儿前奢侈yin逸,一见到宫里头的人,就不说什么郡王了,连个老太监都要恭维巴结着。 贾琏见北静郡王对林meimei态度不一般,就知道今儿是捅到了马蜂窝,连忙使劲拱了一下林如海的叔父。 林如海的叔父连忙赔笑说:“这这这……这怎么说呢,王爷见笑了,见笑了!小人……小人不过是跟自己侄儿开个玩笑,我们素日里关系好,十分亲厚,因此常来开玩笑,算不得数的。” 北静郡王挑了挑眉,笑着说:“哦?那红彩头、聘礼,还有……分家,都算不得数么?” 林如海的叔父使劲磕头说:“是是是,算不得数,算不得数,只是……只是顽笑罢了,顽笑。” 北静郡王又笑了笑,说:“是么,那我们算一算其他的事儿。” 林如海的叔父吓了一跳,还有其他的事儿?他心里突突突的猛跳,跟装了毛兔子似的,吓得脸色惨白,不知还有什么事儿,郡王要和他算一算。 旁边武曌一直没说话,恭敬的垂着头,不过北静郡王说到这里,武曌也知道是什么事儿了。 其实刚开始她就有些成算,按理来说,这次北静郡王来这边,应该是微服公干,估计是皇上派他来抓谁的把柄小辫子来的,因此北静郡王大半夜过来,连个避雨的地方也没有。 但是后来北静郡王主动要给武曌出头,这样一出头,岂不就是暴露了身份?怎么看北静郡王也不是那种强出头,误了公务的人。 况武曌觉着,北静郡王这通透心思的人,真是犯不着为一个不相干的小女子出头暴露身份。 武曌思前想后,怕是只有一个原因…… 那便是,其实林如海的叔父,就是北静郡王要抓的那个小辫子了。 而出来给武曌和林如海出头,其实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人情儿罢了,这北静郡王才是最有成算的人。 北静郡王端端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腰背挺直,坐姿十分正派规矩,看起来温柔谦和,又有一股贵族气势。 郡王笑眯眯的说:“方才小王在内堂,听见你说老内相怎么怎么样。” 林如海的叔父吓得连忙又磕头,说:“这……小人……小人……” 北静郡王笑了一笑,说:“别忙着拒绝,你那幺儿,不是还要娶戴权的干女儿么?” 林如海的叔父这会没办法蒙混了,敢情郡王全都听见了,急的他满头是汗。 北静郡王幽幽的说:“如今小王正好有一件事儿,需要你配合配合。” 他说的客气,笑容也温柔,林如海的叔父却一个猛子差点栽在地上起不来,因着他心里有鬼,戴权权势滔天,仗着是内相,妃子们都给他说好话,没少捞油水,林如海的叔父只是个商贾,按理来说在这年头是最卑贱的,但是因为仗着攀上了戴权,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儿,也没少和当地官员捞油水,如今北静郡王查了来,林如海的叔父自知逃不过,顿时一脸死灰。 北静郡王此时站了起来,对林如海拱了拱手,笑着说:“不知林老爷能否行个方便,借小王一间偏房,令小王与这位林大爷问问话?” 林如海哪能说不,连忙拱手说:“是,是,郡王请!” 北静郡王很快带着脸如死灰的林如海叔父走了,进了内室去,贾琏还跪在地上,重重松了一口气,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从地上爬起来之后,灰头土脸的就跑了。 一下子厅堂里只剩下林如海和武曌,还有丫鬟婆子小厮们,那边林如海赶紧一把抓住武曌,匆匆的说:“女儿,这是怎么回事儿?这……这容公子,怎么成……成了郡王?” 武曌笑了笑,安抚着林如海,说:“父亲,您别着急,坐。” 林如海这才坐下来,武曌说:“这容公子,本就是郡王,女儿与郡王在京城里见过两次面儿,因此识得,不过郡王这次来扬州公办,不便透露身份,因着这些儿,女儿也不好与父亲说,父亲千万别怪罪。” 林如海一听,连忙说:“那糟了,如今郡王为了这些事儿,袒露了身份,岂不是……” 武曌继续安抚林如海说:“女儿估摸着,郡王此来,就是为了内相戴权之事,父亲您放心,郡王是个有成算的人,不会误事儿的。” 林如海混迹官场这么多年,被武曌这么一提醒,也是明白了,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说:“一会子,等郡王忙完了公事,咱们该当去谢郡王一回,才是呢……对,对,还有那药材,也是郡王送的,该当谢两回都嫌少呢。” 没一会子的功夫,北静郡王身边的一个从者从里面走出来,步履匆匆,直接出了府门,然后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好些官兵进来,打头的官老爷还是素日里与林如海叔父亲厚的,结果点头哈腰的进来,官兵又扣上林如海的叔父,很快就去了。 林如海的叔父犹如斗败的鹌鹑一样,平日呲着毛,如今毛都趴在身上,脸如死灰,嘴唇发抖,身子打飐儿,被官兵押着送了出去。 林如海见北静郡王公务完了,这才敢上前来行礼,北静郡王也与林如海回礼。 林如海有些受宠若惊,他以前也在京城里头混过,还不见哪方王爷,如今的平易近人过,连忙又谢王爷出手帮忙。 北静郡王笑着说:“林老爷言重了,若是论谢,还是小王谢林老爷,若没有这么一出,小王的公事儿,也不能这么快就办妥。” 郡王的事情一来就办妥了,不过并不着急回京,毕竟戴权的手段很高明,权势也大,他怕一走,这边的事儿就被戴权摆平了,所以至少还要多逗留几天,看着事情办妥才行。 北静郡王来了扬州,而且住在林如海的府上,似乎对林如海的独女林黛玉十分关怀有嘉,这事儿很快就传出去了,还有林如海的叔父被整治的事情也传出去了。 亲戚们虽然知道林如海的叔父是自己平日里作孽做的,尽干些贪赃枉法的事情,但是另一方面也想着,定然是得罪了林meimei,不然北静郡王为什么伸手管老内相的事儿。 因此这样一来,亲戚们都不敢上前来分家了,一个个怕得要死,躲得远远的,当然也有平日里根本不走动的亲戚,过来攀关系的。 还有趁着攀关系,过来想要见一见北静郡王的。 这天府上就来了人,是林如海堂家兄弟的儿子,按辈分来说,是林如海的侄儿。 林如海平日是个有礼度的人,有亲戚登门,自然要厚待着,来的可不只是林如海的侄儿一个人,还带着其他人,其中还有个妙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