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周娇把话撂给大姐，转身就要回家。临走前，她再跟大姐嘱咐一句：“红姐，不行就送婶子去医院生。再怎么样，医生会治病救人，不会耽误事，秋奶奶可没有救人的本事。”

    周娇说完这事，松了口气，像是完成一件大事。她心中的担子是放下了，这下全压到周红身上。

    周红怀里抱着儿子，慢腾腾地回了家。她边走边想：要是妈怀相不好的话，她就劝说妈去医院生产。生孩子是个鬼门关，生过孩子的周红知道那滋味，跟挣命一样，她不想让她妈和未出生的弟弟出事。

    周红一到家，就跟亲妈询问情况。结果不问不知道，这一问还真吓了一跳，她妈怀相确实不好，比她怀孕时脸色难看多了，腿肿得厉害，还浑身提不起劲。要知道，女人生孩子时没力气可不行。

    周红更加确定周娇的梦是有来由的。说不定这是老天爷给娇娇的提示，让他们不要轻忽她妈和弟弟的安全。

    周红心里打定主意，要把她妈送到医院去生产。

    周红等她爹周老蔫下班，直接找他商量：“爸，我看妈身体发虚，全身没有力气，就怕到生产的时候没劲生。”

    “那咋办，我也没法子。”周老蔫不负责任地说。

    这个情况他知道。可他是男人，又没生过孩子，没法体会女人怀孕生孩子的辛苦。反正媳妇生过四胎，不是没出过事吗？因此，周老蔫并没有把媳妇的异常状况放在心上。再说了，女人怀孕生孩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还能出啥事。

    要是周红知道她爹的想法，估计得让他生一个试试。生孩子痛得要命，周红可是有经验。

    周红听了她爸的话，恨不能对他翻白眼，直接提意说：“爸，要不等妈生孩子时，把她送到医院去，我担心她出事。”

    “用得着吗？我看人家都是在家生孩子。”周老蔫迟疑地说。

    “爸，我跟你说，生孩子可不是小事，万一出事可是会要人命的。再说了，说不定这次我妈怀的是个弟弟。”

    除去周娇，周家这四个姑娘，性格都比较坚韧，有想法，不像被农村那些父母兄弟欺压的软弱姑娘。可能是因为家里没有男孩的原因，她们格外要强。

    周红和周蓝属于外柔内刚型的，周青和周紫属于稍微会说泼辣型的。

    周红看她爸那态度，坚持要送亲妈去医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可不想失去亲妈。

    周老蔫一听周红提到弟弟，他的心微动一下，接着却又想到：媳妇生了五个闺女，这次能生儿子吗？有点悬。

    周红一看她爸的表情，就明白他什么意思。不就是觉得她妈生不出儿子来吗，就算妈真生不出儿子，那也不能拿她的命当儿戏。

    “爸，我跟你说，你准备好钱，回头跟队上说好，要是我妈一发动，就用拖拉机把她送到医院去。”周红直接做了决定。

    对于大闺女的话，周老蔫能听进个一句半句的，他哼哼两声，心里没有决定下来。

    周红见她爸这样，以为她爸答应了。她决定等她妈快生时，亲自回来坐镇。万一她妈有事，她也能在跟前伺候或者拿主意。

    周红可怕她妈赵春兰出事。她妈今年才四十左右，要是这时候出了事，就她爸那样的，肯定守不住，说不定会再娶，到时候她们这些出嫁的闺女就遭殃了。

    她也考虑到这茬。

    周红为了保险起见，特意请了秋婶子过来一趟，给亲妈看看怀孕情况。

    “秋奶奶，你给我妈看看，她的胎位正吗，要是不正的话，还能转过来吗？”周红担心地问。

    接生的秋婶子四五十岁，圆乎乎的脸，笑眯眯的模样，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因她辈分大，周红该喊她一声秋奶奶，她妈才喊秋婶。

    秋婶子在赵春兰肚子各部位摸了摸，皱眉说道：“我摸着胎位不太正，等生的时候，能不能正过来还真不好说。”

    要是个小年轻媳妇或是个健壮点的媳妇，秋婶子就使出本事给转转胎位。这个比较疼，一般人受不了。

    秋婶子看赵春兰怀相实在是不好，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她怕把赵春兰折腾出毛病来。

    “秋奶奶，你说我妈这样，是不是得送医院生？”周红问。

    赵春兰也担心，“秋婶，我这胎实在是累，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目前看着没事，你要是担心的话，可以去医院生。”秋婶子提意。

    接生婆也是很爱惜名声的，她们也不想自己接生出来的孩子有问题，或是大人出问题。尤其是关乎人命安全，都不想坏了名声。

    秋婶子也怕担事，就这么提意。反正住院又不花自家的钱，住就住呗。

    等周红谢过秋奶奶，送她走后，直接做她妈的思想工作。

    “妈，说不定你这茬怀的是男孩。要我说，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住院生好。”周红开始撺掇她妈。

    赵春兰想了想，还是有些犹豫。她原来都是在家生产，不知去了医院啥样，人家会不会给她开刀啊，听说生不下来，医生就给在肚子上拉一刀，把孩子拿出来，再给把肚子缝上。

    这样折腾，能成吗，不会要了她的命吧？赵春兰害怕地寻思。

    这时的农村人对做手术十分畏惧。

    “妈，我可给你说，医生再怎么样，都比接生婆有能耐。人家是专门救人的，肯定不能害人。再说，你要是出事，我可就没妈了，还有，我小弟弟也……”

    赵春兰盼儿子都快盼疯了，为了儿子，她啥罪都能受，别说开刀了，就是要她的命，她都愿意。想到这里，赵春兰一咬牙说：“成，就听你的，等我生的时候去住院。”

    赵春兰之所以会答应，都是为了生儿子。因为没儿子，她半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因此，为了生儿子，她啥都可以忍受，即使真地难产，会在肚子上开个口子，她也能接受。

    周红跟她妈说好之后，就等她快生时，要过来伺候她。

    不巧，计划不如变化快，赵春兰早产了。

    这天上午她发现自己羊水破了，有过生产经验的她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而且这时周老蔫不在家，他一大早就去上班去了。

    赵春兰可能觉得自己这次情况不好，赶紧叫：“小紫，快去队上叫人，把我送医院去。”

    然后，她在家忍痛收拾给儿子用的被褥、尿布等。好在这些她都提前准备好了，都在一个大包袱里放着；并且她都没忘了拿钱，还没急糊涂。

    第23章

    周紫听到赵春兰的话，拔腿就往外跑。她呼呼跑去找开拖拉机的周春生。周老蔫家离大队有点距离，周紫怕她妈出事，死命往队上跑。

    拖拉机可是村里的宝贝，周春生非常爱惜这个家伙，就算不用它，也是经常把它擦得干干净净。当初村上刚弄来拖拉机，怕它被风吹雨淋，大家伙还特意在大队院里搭了个棚子，就是为了给它遮风挡雨。周春生是因为在村里关系硬、人缘好，才被推选去学开拖拉机。

    “春生哥，我妈要生了！”周紫急出一身汗，喘着气说。

    周春生纳闷地看着周紫，问：“你妈要生，你咋不去找秋奶奶，找我干啥？”

    “我妈让你赶紧开拖拉机送她去医院。”

    好在周紫还算机灵，没耽误事，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解释清楚。

    女人生孩子，周春生觉得自己在场不方便，他马上让周娇再去地里找几个女人来帮忙。

    “周紫，你去地里喊几个婶子、大娘，让她们来帮忙，我这就开拖拉机去你家。”

    生孩子是人命关天的事，周春生不敢耽误。再说，他们都是一个姓，亲戚连亲戚的，在这紧要关头，说啥都得帮忙。

    周紫急忙往地头上跑，去喊了几个婶子回家帮忙。恰好，周春生媳妇也在，她是听说要丈夫送老蔫婶子去医院，才跟过来的。

    众人来了之后，一起把赵春兰弄上拖拉机。周紫接着直接把她妈的铺盖抱到拖拉机上，让她躺在上面。

    周紫这会儿脑子懵懵的，根本不知道咋办，都是别人说哈她干啥。有个婶子说，她妈生了孩子不能着凉，得带着铺盖，周娇就把被子、褥子加枕头都抱来。

    等出发的时候，春生媳妇跟着上了车，她说去医院帮忙。其实，她是好奇去医院怎么生孩子。她家条件不错，不缺那点工分，今天就着这个时机，光明正大偷懒了。

    因为情况紧急，春生直接开“突突”响的拖拉机往县医院赶。赵春兰说的，让把她送到县医院生孩子。

    周春生是司机，只管闷头开拖拉机前进。其实他心里在嘀咕：老蔫婶子为啥非得去医院生孩子，难道大人孩子真会有危险？可别真出事。

    前面几里路是土路，路上不太平整，颠得赵春兰特别难受，肚子也在隐隐作痛。好在到了镇上后，改成走公路，很快平平稳稳把她送到县医院。

    周春生直接把拖拉机开到医院的大院子里，看大门的大爷都没来得及阻止。他停了车就大声喊：“大夫，大夫，这里有病人，快生了！”

    听着老蔫婶子传来的痛叫声，周春生心里也急慌慌的，生怕送晚了耽搁事。

    这年头人们思想觉悟高，有事大家会一起帮忙，很少有冷眼看着的。他这一嗓子，招呼来不少人。

    医院里的病人本来就不多，周春生这一喊，出来好几个医生和护士，直接把赵春兰弄到产房去了。

    当下产妇生产一般都是选择顺产，确实难产生不下来，医生才会给开刀接生孩子。

    赵春兰被送到产房后，并没有马上进手术室，而是有经验的大夫先给她检查。这一检查发现情况不好，孩子竟然还没有倒下头来，有可能是坐生的情况。

    这种情况下，除非是把孩子的头转过来，要不没法生。

    但是，赵春兰的情况看着不太好，毕竟她也是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算是高龄产妇，说不定身上还有啥毛病，大夫马上给她做别的检查，一边仔细询问她的身体情况。

    没多久，大夫确定赵春兰孕期身体不好，重要的是胎位不正，羊水已破，如果不早点生下孩子，对大人孩子都危险。所以，赵春兰必须需要做剖腹产手术。

    最后，大夫找到周紫、周春生他们，跟他们说明情况。

    “产妇胎位不正，血压也不正常，必须做手术把孩子取出来。”

    “哎呦妈呀，是不是从肚子上开道口子，再把孩子拿出来？”周春生媳妇咋咋呼呼地问。

    周紫则被她的话吓白了脸，不知道怎么应付这样的情况。她还是个姑娘，哪里知道怀孕生产这些事。周紫头一次进县医院，啥都不懂，她直接把目光转向春生哥，无助地看着他。

    周春生拉了媳妇一把，示意别让她胡咧咧。虽说赵春兰生孩子跟他没关系，可这时候就他顶事，他得出头。

    这年头人都实在，也没人考虑什么责任不责任的，只要最后大人孩子平安就成。

    这几年，周春生经常开拖拉机出门，见识自是比别人多。他跟大夫说话也不打怵。

    周春生跟大夫谈过之后，听从医生的意见，要给赵春兰动手术。反正人送到医院了，肯定是交给医生安排。他们都不懂这些，一定是听医生的。

    周春生听大夫说必须开刀，就同意了。

    然后，大夫就回去准备做手术。

    看着医生和护士把赵春兰推进手术室，三人就在手术门外等赵春兰出来。他们感觉度秒如年，生怕赵春兰出事。

    尤其是周紫，都快吓哭了。她问：“春生嫂子，我妈不会出事吧？”

    这时，周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大夫都要动刀子了，她妈不知咋样了？

    春生媳妇心里也没底，只能安慰她说：“肯定没事。不是有大夫吗，大夫是专门看病的，一定能给婶子看好。”

    周紫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焦急地等待医生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看到大夫从手术室出来，都赶紧上前询问。

    “大夫，我妈没事吧？”

    “大夫，孩子咋样啊，是男孩女孩？”春生媳妇问。她非常好奇婶子这次生个啥。

    医生摘下口罩说：“幸亏你们把产妇送来了，以她的情况，在家生产非常危险。手术非常顺利，是个男孩，产妇也平安无事。不过这次手术中遇到大出血情况，还给她输了血。对了，你们谁是病人家属，缴手术费了吗？赶紧把住院费缴上。”

    时下，医院都是救人为先，手术费可以迟交，有那交不起住院费的病人，还真就不交住院费，偷跑了的。

    不过像赵春兰这种情况，既然家人提前把她送来医院，肯定准备好了住院费，大夫才没着急催。

    周紫一听交住院费，有点蒙圈，张口就说：“住院费是我妈拿着，得问她。”

    他们一着急，把缴住院费这茬给忘了，其实护士早就提醒过他们去缴费。周紫因为怕她妈出事，心一慌，就忘记了。

    医生听了后说：“产妇还没醒，等麻醉过了以后她才会醒，到时你们别忘记缴住院费，办理相关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