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节
一时饭毕,许夷光又陪着李氏吃了茶,说了一会儿话,便害乏了,上下眼皮直打架。 李氏见了,忙亲自安顿她睡下,才轻手轻脚的去了屋外,与吴mama道:“敏敏才与我说,赏全家上下所有人一个月的月钱,mama记得吩咐下去吧。” 吴mama忙笑道:“那我可就代替大家伙儿,先谢过姑娘和太太了。太太连日来都没睡好,要不要也回房睡一会儿去,如今姑娘总算回来了,您也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李氏摇摇头:“还是不睡了,回去修画儿吧,早些修好了还回去,也好早些了一桩事。” 得亏汪思邈送了那副画来,李氏每日上午和下午都是一得了空便立刻投入到修补的忙碌中,不然她心里有事,又无事可做,只会觉得时间过得更满,心里的不安与担心也只会越发的强烈。 吴mama闻言,劝道:“汪大夫又不急着要,还特意说了让太太慢慢儿修,千万别累着了的,太太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换来李氏一个似笑非笑的白眼,“mama既担心我累着了,那干嘛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告诉一个外人啊?” 吴mama立时讪笑着,不说话儿了。 李氏会修补古画的事,连许夷光做女儿的都不甚清楚,汪思邈打哪儿打听去? 自然只能是从吴mama口中得知的了,所以李氏才会有此一说,只是吴mama也是一片为她好的心,这些年更是对她忠心耿耿无微不至,说句不合适的话,与她亲生的母亲也不差什么,她不好说她罢了。 许夷光美美的睡了一觉起来,已是傍晚时分了,只觉神清气爽,精神大好,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李氏在外面听得她醒了,笑着进来道:“还是家里的床最舒服吧?” 许夷光点点头,“可不是吗,要不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呢,何况回程还都是睡的临时搭就的简易床,就更不能比了……对了娘,您没睡吗,您不会一直守着我吧?”李氏笑道:“你想得倒是挺美,我不做事的啊,后日就是中秋佳节了,节礼不用送,你带回来的土仪也不用送出去的吗?再说你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儿了,我守着你干嘛,快起来吧,用了晚膳我有正事与你商 量。” 许夷光忙应了,起身后简单梳洗了一番,因是在家里,也不用梳头了,就任其披散着,去了李氏屋里。 这才见到了榻上大爷一样侧躺着的额间雪与一捧雪。 不出所料,两只猫都胖了不止一圈儿,毫不夸张的说,眼睛鼻子都快胖成一团了。 许夷光不由大笑起来,道:“娘,我之前便与傅御和曦jiejie说,等我回来,这两只猫一定会胖得认不出来,如今一见,果不其然。您可别再一日七八顿的喂它们了,人胖了病多,猫胖了也是一样。” 一面说,一面伸手戳了两只胖猫一下,两个小家伙儿见是她回来了,两个月不见,竟还对她有记忆,立时都爬到她身上撒起娇来。 弄得许夷光差点儿就要收回方才的话,任李氏继续猪一样的养它们了。 李氏却是讪讪的,“这不是你不在家,我只能喂它们了,你汪师叔上次也说该给它们减肥了……” 话没说完,想到自己不经意又提到了汪思邈,让女儿怎么想?忙话锋一转,给岔开了:“对了敏敏,我方才不是说有正事与你商量么?你大jiejie的婚期定了,就在年底十二月初,我想着旁的不论,你大jiejie这个人却是极好的,与你也好,所以想问问你,要不要什么时 候回去看一看她,再就是我们给她准备点什么东西添妆?”许夷光听得一愣,“怎么这么急啊,大jiejie十一月才行笄礼呢,而且谁家娶媳妇,不是从定亲到成亲,前后怎么也得两三年时间,方显郑重与诚意的,两家这才定亲多久呢,大jiejie岂不是连备嫁的时间都没 有了?” 李氏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可听说左家老太太今年身体很是不好,惟恐自己有生之年,看不到最疼爱看重的长孙成亲,看不到曾孙子出世了,所以才把婚期给提前了。” 许夷光皱眉道:“这叫什么理由,谁家没有老太爷老太太的,就因为这个理由,便要仓促成婚,这不是对大jiejie不尊重,对许家也不尊重么,大老爷与大太太竟也同意?”对许家不尊重她不在乎,却不能不在乎许瑶光的心情与感受。 第461章 安心 李氏道:“听说大老爷大太太一开始都不同意,谁知道之后让许老太太知道了,说她最能体会左老太太的心,还说当初若不是她坚持,指不定大爷与大奶奶还得什么时候才能成亲,那她如今自然也抱不上曾 孙子,指不定只能抱憾而死了。”“不但对着自家人是这么多的,等左家再次托了媒人上门致歉请期时,还大包大揽的说这事儿她同意了,让媒人只管回去告诉左家择吉日登门即可,弄得大老爷与大太太都十分的被动,听说大太太还顶撞了 她,可都已经无济于事,只得同意将你大jiejie的婚期定在了十二月初。”许夷光听得冷笑起来:“我就知道,事情必定与她脱不了干系。可她到底想干什么,大jiejie哪里碍着她了,要这样害大jiejie?当初对我横看竖看通不顺眼便罢了,大jiejie却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对她也是敬爱 孺慕有加,一样这样对待大大jiejie,她眼里心里是不是从来都只有自己,只要自己不痛快了,一定就要让所有人都不痛快?” 她是说大太太自来对许瑶光疼若掌珠,便是许明忠,也对这个嫡长女看重有加,怎么可能答应这样不平等的事。 就算许家如今门第要比左家低些,许明忠官阶也比左大人低,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谁知道以后许明忠就不会反超了左大人,官做得比左大人还大呢?何况从来都是“抬头嫁女,低头娶妇”,许家作为女方,姿态再高一些也无可厚非,谁知道到头来,放低姿态的反倒成了许家,许瑶光嫁进左家可是做嫡长媳,将来还要做宗妇的,左家这般的不尊重她,让 她将来怎么服众?李氏蹙眉摇头道:“她怎么想的谁又知道呢?就不能以常人的思维来衡量她。但事情既已定了下来,便是已没有任何更改的余地了,如今到大喜的日子,也就三个多月了,你大jiejie光是绣嫁妆,就得忙不过 来了,你针线不好,也帮不上她什么忙,但我想着,帮不帮得上忙还是次要的,关键还是你的态度,敏敏,你说呢?”许夷光强忍怒气“嗯”了一声,道:“那我过两日就登门瞧瞧大jiejie,陪她说说话儿,问问她有没有什么地方是我能帮得上的去,她心里一定很生气很委屈,当着大太太的面儿,只怕还得反过来劝着大太太, 心里的生气与委屈,可不只能对着meimei们说了?” 李氏点头应了,见时辰不早了,忙让吴mama吩咐人摆了饭。 翌日,许夷光一早便起来了,与李氏一起忙活了半日,才把自己带回来的土仪与自家做的月饼节礼一一送了出去,自然收到的节礼与回礼更多。 经过一夜的时间,如今满京城该知道许夷光与傅御已蒙圣旨赐了婚消息的人家,都已知道了。 以前各家各府与县主府往来,说穿了一半是看的承恩侯府与方皇后的面子,一半则是冲的许夷光的医术,平日不把关系打好了,亟待救命了的紧要关头才想起临时抱佛脚,谁理你? 对许夷光县主的头衔,说穿了其实都并不很看重,勋贵宗室哪家还没有几个超品或是一二品的? 可如今不一样了,许夷光已是板上钉钉的傅四夫人,很快就要嫁进靖南侯府了,他们便不给傅御面子,还得给靖南侯府和宫里贤妃与五皇子的面子,何况傅御的面子便已足够大了。 所以妒忌归妒忌,含酸不甘归含酸不甘,一众勋贵与宗室人家却是不约而同将给县主府的节礼又加厚了至少一倍以上,还有几家下帖子要请了许夷光上门做客,赏菊吃螃蟹的。 到了午时,靖南侯府的节礼到了。 比所有人家的都丰厚,除了月饼礼盒之类的都翻倍了不说,还有好多药材补品,用的玩的穿的。 靖南侯府来送礼的嬷嬷还陪笑着与李氏说了好半日的话儿,虽然中心意思就一个,即许夷光替傅御挡了一箭之事,他们太夫人已经知道了,很是感激也很是感动。只这几日皇上刚御驾回京,侯府上下都委实忙不过来,该采办的东西也还没采办齐全,所以只能过几日再择了吉日,请了媒人登门下小定了,断不会委屈了许夷光一丝半点的,请许夷光与李氏千万不要见 怪,也别多心。 李氏至此一直半悬着的心,方算是彻底落回了原处去。 皇上是已圣旨赐了婚,那靖南侯府便无论如何都不会,也不敢不迎娶女儿过门了,可皇上总不会连靖南侯府什么时候迎娶女儿,以什么规格迎娶女儿,都给管了吧? 一国之君每日里都是日理万机,哪有那个时间! 真正要看的,还是靖南侯府的当家人们,尤其是靖南侯太夫人与夫人怎么打算的。 前者乃敏敏的婆婆,若婆婆不喜了,纵然小夫妻两个感情再好,也难免美中不足,受日常那些个根本无从说起,却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体会的委屈亦是难免的。 后者则是靖南侯府的当家主母,傅家的宗妇,年纪相差甚大的长嫂,要磨搓新进门的弟媳,一样是易如反掌的事。 可这些到底都是进门后的事了,还可以以后再说,当务之急却是,若靖南侯府连应有的礼数与礼节都不尽到,那敏敏岂不是要从所有人都羡慕的对象,立时成为所有人都嘲笑的对象了? 本来因为这场赐婚,李氏便可以想见得到,如今只怕满京城所有有适龄女儿的人家,都在妒忌着许夷光了。 何况若两代内院的当家人都表现得轻视不喜女儿了,她以后进了门,只怕一开始也难以服众,想要在侯府站稳脚跟,也必定得用更多的时间,花费更多的精力才是。 总算如今靖南侯府还是尽到了应尽的礼数,拿出了应有的诚意来,李氏也能安心了。 许夷光对此倒是无所谓。 或许是因为心里笃定了傅御绝不会委屈她吧?想着,不由又怀念起在承德和在路上往返的日子来,虽然有艰苦更有危险,但至少二人日日都能见面说话儿,哪像如今这样,彼此一忙起来,便几日也见不着一面也是常事……不过这话还是别当着娘的面儿说了,省得娘回头又酸溜溜的说什么‘女生外向’。 第462章 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下午睡了午觉起来,许夷光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到底没忍住还是去了一趟九芝堂,当然,是背着李氏去的,若先回了李氏,她必定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只会留了她在家里好生将养歇息的。 两个月不见,九芝堂有了一些不小的变化,门前院里的花儿都开了,树木也长高了许多,上下人等也都历练得越发利索了。 可许夷光却仍觉着说不出的熟悉与亲切,由小寒扶着下了车后,便径自进了里面去。 汪思邈正靠着药柜,无精打采的清点着哪些药材要及时补上的,听得掌柜的一声惊喜的呼叫:“县主,您来了,我们都以为您至少也要后日才来呢,没想到今日便来了。” 立时精神起来,往门口看去,果见让小寒扶着进来的人不是许夷光,又是哪个?不由喜形于色,三步并作两步便走到了许夷光身边,问道:“敏敏,听说你受了箭伤,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吧?坐那边儿去,我先给你把个脉……对了,你娘呢,这几日还好吧?我之前还担心你赶不回来陪 她过节了,中秋节又是团圆的日子,她一个人过节得多冷清,还寻思着,一定要让二师嫂去请了她到家里大家一起过节,才懒得管那些个浑人的胡说八道,不想你就及时赶了回来,真是太好了。”许夷光坐到桌前,把手放到桌上,任汪思邈给自己把脉,一面笑道:“我已经没有大碍了,师叔就放心吧,我娘也挺好的,看见我回来,就更好了。不过我仍要与师叔道个‘谢’才是,若不是您送了那幅《荔 枝鸽子图》去给我娘修补,她有了事情做,不但能打发时间,还能没那么多时间胡思乱想了,我昨儿回来,她还不定得瘦成什么样儿呢。”汪思邈给许夷光诊了脉,确定她的确已没有大碍了,方收了手,摸着鼻子有些不自然的笑道:“那个,其实我一开始送那幅画去时,真没想那么多,就是想着,你娘说什么也不肯见我,我总得想想法子才是 ,所以……倒是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了。”许夷光点头道:“可不是吗,尤其是在我受了伤,我娘梦中都有所感受,做了噩梦以后,若没有师叔那幅画,她的时间可就得更难熬了,所以如今师叔的支持者,除了我,还多了一个吴mama。不过话说回来 ,若吴mama不支持您,也不会告诉您我娘有修补古画的技艺了,这事儿我事先可都不知道,还是这次吴mama说了,我才知道的。” 汪思邈闻言,挑眉不无得意的笑了一下,道:“吴mama也是被我的诚意感动了嘛。” 他一连去了五六次,都没见到李璇,虽知道她是为了避嫌,可他自问光明磊落,李璇更是清者自清,有什么可避讳可遮掩的,越避讳越遮掩,反倒越发让那些个小人以为他们心里有鬼,不是吗? 于是后面再去时,便有意套起吴mama的话来,问李氏素日都有些什么爱好,都以什么来消遣、打发时间,投其所好总比一直无头苍蝇似的乱窜来得有效一些。吴mama半是被问得不耐烦,半是被汪思邈的诚意打动,她家太太还那么年轻,难道就这样死水一般的过完余生不成?关键为许明孝那样的渣滓守一辈子,也未必忒不值当了,回头许家还以为她家太太多看 重许家,多看重那个渣滓呢! 何况错过了汪大夫这么个一片真心,满腔赤城,条件也不算差的人,以后可让自家太太上哪儿再找一个同样条件的人去? 遂把李氏擅长修补古画,也喜欢修补古画之事告诉了汪思邈,让他看着办。 吴mama跟了李氏这么多年,无比确信李氏一旦得知汪思邈送了古画去请她修补,一定会忍不住见汪思邈的,她的这个爱好被压抑了这么多年,如今好容易有机会可以重见天日了,她怎么舍得错过? 这才会有了之后汪思邈送古画去求见李氏,李氏也果真见了他之事。 等到之后李氏做了噩梦,一旦空闲下来,便会忍不住胡思乱想时,吴mama便越发的感激汪思邈,也越发的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了。 不过等许夷光回来后,她仍第一时间把这事儿告诉了许夷光,不然许夷光也不能知道得这般的清楚。 许夷光想着,正要说话,有病人求医来了。 只得暂时打住,让汪思邈先去给病人诊脉看病,她自己则去了后堂。 瑞香细叶几个瞧得她来了,也是喜形于色,纷纷上前来行礼问安。 许夷光少不得应酬了一回,又去病房里看了一回三个还不到时间回家的产妇,方复去了前面,继续与汪思邈说话儿。 汪思邈已经知道她与傅御蒙圣旨赐婚了的消息了,道了‘恭喜’后,却是皱起了眉头,咝声道:“本来这是天大的喜事,可我实在担心,这样一来,你娘和离的事,便越发的困难了啊。”不是他带有偏见,而是许家的人真的都太无耻太无情,也太唯利是图,翻脸比翻书还快了,尤其是许老太太那个老不要脸的,和许明孝那个渣滓,怕是说什么也不会轻易放过做靖南侯府亲家,做傅将军岳 父的机会吧? 许夷光闻言,沉默了片刻,方“嗯”了一声,道:“这事儿也是我所担心的,不过也不是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师叔别急,且再等等吧。” 汪思邈点点头,心里很是懊恼这事儿他竟一点忙也帮不上,正要说话,傅御来了。给汪思邈行过礼后,便低声说起许夷光来:“让你回来后在家好生歇几日,再来医馆,也答应得好好儿的,却才只在家里待了一日,便来医馆了,答应我的话,敢情都是敷衍我的、骗我的?太太在家里也很 是生气,你就等着待会儿回去吃挂落吧。” 说的虽是责备的话,语气里却满是纵容与宠溺,眼神更是温柔得与他冷硬的外表大相径庭。 看得汪思邈立时抖起衣袖来:“看我的鸡皮疙瘩,看!我说你们要虐狗,能去僻静一点儿的地方,或是千万别出现在我面前吗?真是见一次暴击一次,考虑过我的感受吗?”然后摇着头,甩着袖子往后面去了。 第463章 差别对待 看得许夷光与傅御都忍不住满脸的笑,傅御还问道:“敏敏,汪师叔平时也这样,言行神情都这般夸张吗?‘虐狗’又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这般要好,太碍人眼的意思吗?”许夷光忍笑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汪师叔嘴里时不时就会蹦出一些个闻所未闻,稀奇古怪的词儿来,不过多相处两次,再结合前后句的意思一想,倒也让人都能明白他那些稀奇古怪的词儿的意思 ,你别说,还都挺言简意赅,挺贴切的,也不知道他都是打哪里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