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余酒的声音也带着不可置信，她的手抓着他的胳膊，像是抓着什么浮木，重复了一遍，“这不是我的论文么？” …… 这件事教授也知道了，实验室的其他人也知道了，余酒薄路宁赶来的时候，整个实验室鸦雀无声，看她苍白着脸进来，全都面露同情，此时他们对薄路宁进来也不打算追究了。 其中一人把手机放到桌上，“教授，沈潋的手机打不通。” 此时实验室唯一缺的就是沈潋，教授脸上尤带着震怒，完全没想到他实验室里会这样的事情，余酒写论文的时候，他就在她身边，很多思路还是他们两个人一起交流才出来的，登上这篇论文，很多措辞改了，但是核心的东西完全没变，实验数据也完全一样，就是余酒辛辛苦苦写出来那篇论文的翻版，而现在署名上写得却是沈潋。 科研圈也和其他圈子没有什么区别，有时候辛辛苦苦查找各种资料，写一篇论文，最后登的就是另一个的名字，受害者完全没地方说理去，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可教授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也不准许手下的人做这样的事情，“打！接着给我打！打不通就直接给我去找人！” 难道她还能不要学位了？ 教授看到脸色苍白的小弟子，只觉得自己识人不清，让她受委屈了，他道，“这论文就是我们看着你写的，我们都能给你作证！走，我们去找院长！” 其他人也没想到沈潋居然会做这样的事情，“她这不是自绝死路么？” 做了这种事情，科研圈那么小，只要稍微一宣传，她以后还怎么混？薄路宁也大怒，居然敢怎么欺负他的人？亏余酒之前还帮她这么多，真的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的人可不能这么白白受欺负，在他们去院长办公室的路上，他就打了个电话。 他们一行人行色匆匆，面沉如水，有人认出了教授和余酒，不由的猜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等他们到了院长那，发现消失不见的沈潋居然就在那。 第16章 016 欧教授见到她脸上就露出了厌恶，看也不看她，径直走到院长办公桌前，“我有事要说。” 院长也面沉入水，“我也有事要找欧教授。” 眼睛从双目泛红的余酒身上扫过，沈潋和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站在原地，纵使欧教授没有正眼看她，她照样恭敬的道，“教授。” 欧教授重重的冷哼一声，院长面色不愉，“有什么事情慢慢说。不用伤了和气。” “都到这份上了，还伤什么和气！我带过这么多学生，还没出过这事。”他眼神如刀，沈潋被这么指责，却淡定自若，好像排练过无数遍一样，“教授，我已经都告诉院长了，没想到你真的愿意为了余师姐做到这种地步。” 她拿起来桌上厚厚的一叠资料，“这些是我写论文时的思路，全都在上面，这论文就是我的，我耗费精力写出来的，你就是为了栽培弟子，但是也不能抢我的论文。” 欧教授等人听后简直是不可置信，这样的颠倒黑白，真的是沈潋？他们认识的那个沈潋？ “我已经告诉院长了，是我就谁都不能抢走，就是拼着我以后不混这个圈子了，我也要把这件事闹的清清白白。”她昂首挺胸，宛如一个整装待发的斗士，可她眼睛根本不敢和余酒接触，她缓了一口气，“到时候我们都要麻烦缠身，对教授的声誉也不好，既然我的论文已经顺利发表，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如何？” 不等欧教授发话，义愤填膺的众人已经忍不了了，“沈潋，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余师妹帮了你那么多，经常帮你补习，你居然偷她的论文！” “以前不知道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你别忘了你当初能进实验室还是余师妹开口！” “你自己的水平难道不知道？” “你是不是忘了当初你一直这出错，谁给你说话！” …… 余酒对她有多好，实验室里长了个眼睛的都看得到，沈潋这就是忘恩负义，偷了论文也就算了，居然还倒打一耙，往教授和余酒身上泼脏水，真的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他们七嘴八舌的指控，用自己最恶毒的眼神看她，办公室立刻如同菜市场一样，院长使劲拍了拍桌子，“好了，都别吵了！” 欧教授就是醉心学术，也看出了院长的意思，闹出来一个偷盗论文的事，太影响学校声誉，反正实验室都是他们学校的，欧教授的名字也在上面，非要闹的那么清楚做什么，沈潋已经摆出来了姿态，只要欧教授说这篇论文是余酒的，她就敢闹起来，到时候指不定闹的有多大，院长根本不愿意。 欧教授想明白后，险些气倒，他实验室没出过这事，头一次出就让他的小弟子出事了，他还没说话，却被余酒拽了拽，他连忙看过去，他自己都替余酒委屈，被偷盗了心血自己的一腔善意也都喂了狗，可谁知道，之前还委屈的余酒红眼圈却忽然消了。 她说，“教授，让我来。” 声音一个颤抖都没有，她稳稳的往前走了一步，看到她这般，无论是准备开口的院长还是替她鸣不平的师兄全都停了，连替余酒心疼准备找机会报复的薄路宁都不由的把注意力投过去。 “沈潋。”她清楚的叫出这两个字，没有丝毫的怨怼，像是在叫什么陌生人，之前被指责辱骂也不过是微微变色的沈潋却不由的猛然低下头。 “只是一篇论文而已。”余酒道，“今天我能写出来两篇论文，将来我就能写出来更多，在来之前，我并没有准备做什么，一篇论文就能看清楚身边的人，挺值的，现在避免了将来更大的损失。” 有些人给人的感觉就是有底气，言之有物，让人想要仔细倾听，院长可不是泡在实验室的人，见多了龌龊事，对这件事到底谁是谁非还觉得不清，现在她一开口，那种说一篇在核心杂志上发布论文不怎么重要的轻描淡写立刻镇住了他，他看出来了，她并不是虚张声势，难道真的沈潋偷了她的论文？ 而沈潋却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说本来不准备做什么，是现在准备做什么了么？她准备做什么？沈潋不由的脸色发白，心跳加快，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她已经把所有线索都毁了，她也已经把论文吃透，论文也已经发表，木已成舟，余酒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可是她却不由的心慌意乱。 “但是，我能接受我的付出的友情遭遇背叛，却不能接受教授因为我的原因遭受污蔑。” 她的话让欧教授等人吃惊又欣慰，沈潋勉强笑笑，“师姐，都到了这种地步了……”就此作罢不久很好么！她都说从此不再涉及科研圈了，他们还想怎么样！ 不等她说完，余酒就打断她，“沈潋，你现在敢说论文真的是你写的么？” 沈潋压下那股心慌，“学姐，这当然是我写的，你心里不是也很清楚。” 室内寂静一片，只剩她们二人说话的声音，乍一看，两人势均力敌，谁也不落下风，院长等人却不止看表相，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沈潋，余酒已经说完进来的最后一句话，“好。” 她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示意欧教授等人回去。 这样让沈潋越发的不安，想要说话，余酒等人已经鱼贯而出，那几个师兄出去之前厌恶至极的看了她一眼，如果跟上去，他们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薄路宁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余酒，怕她气出毛病来，这事搁谁身上也不能就这么一时半会的过去，可余酒虽然面色沉静，却一点都没有气疯的样子，正要说要不你就发泄出来吧，欧教授已经明白了过来，“你准备联系审查组。” 什么审查组？ 薄路宁还没明白，可没一会儿他就从论坛上知道了，他们这一行多引人注目，还在院长办公室闹出了动静，同学一个比一个神通广大，居然真的搞到了消息，现在网上分成两派，一派认为就是教授袒护自己的弟子，想要霸占沈潋的论文，实验室一众人碍于权威为了余酒作证，一派认为沈潋是倒打一耙，不能人人都是演技帝吧？而且这样的超级天才不至于泛滥成灾，余酒成名的时候，沈潋还没进学校呢！ 两边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气的薄路宁都想要真身上阵去掐前一派，这种没有智商的人到底是怎么考到c大的！ 这样也就有人想到了审核组，这样的顶尖杂志，创刊几十年，遇到过各种奇葩事，这种论文作者有纠纷，可以去审核组，由他们派人来调查。 余酒想的也确实如此，回到实验室，她当着教授的面就打了电话，有师兄道，“她那么有恃无恐，肯定有倚仗。”如果到时候让她侥幸赢了，余酒之前建立的名声就要毁于一旦了。 余酒自傲的道，“我会赢。” 她简单的三个字，没有解释原因，没有再赘言，却给人一种无比强大的自信，薄路宁几乎被她此刻的风采迷的不顾场合去亲她，他看中的人就是这么与众不同，在这种时候，遇到这种恶心的事情，她想的依旧是如何解决，哭泣会让人怜惜，这样坚强自信的面对，却让人心折，她的内心比他们想的要强大。 沈潋听到审查组半个月要到的时候，整个人身体都在颤抖，她没想到余酒真的这么狠，不给她们两个人留后路，她难道不想想她之前的威胁么！可事到如今，她们两人必有一人要身败名裂，她都已经走到这种地步了，绝对不能再最后一步上出错。 她对着电脑说，“余酒，这是你逼我的。” 她又想起了当时她的话，既然一篇论文你不在意，你何必又要这么苦苦纠缠，面对余酒，她总觉得底气不足，又有点后悔，难道她先发制人错了么？ 学习里好久都没有这样的大新闻了，现在又没到考试周，舆论中心的还是学校两大知名美女，学生一个个上瘾一样的刷着论坛，讨论着实验室里面的爱恨情仇，当事人没有现身，他们一个个站队站的飞快，所有人都想找到他们，从他们言行当中找到蛛丝马迹，可余酒却找不到人影，只找到了沈潋，沈潋脸色苍白，从照片看瘦弱至极，“清者自清，我问心无愧。” 这样让不少中间派开始犹豫，看沈潋这样不像是做贼心虚，反倒是余酒，到现在都见不到人，不知道在做什么，本来僵持的局势开始朝着沈潋倒去，之后有人匿名在论坛爆料许多实验室都有这样的事情，自己辛苦写的论文最后被冠上别人的名字，可惜导师装聋作哑，师兄师妹也全当看不到，只能自己吃哑巴亏。 这虽然一个字没提余酒和沈潋，可大家一边惊叹原来实验室这么黑暗，一边倒向了沈潋，实验室所有人都站在了余酒那一边，这边她孤军奋战，未免太可怜了。 第17章 017 舆论往这边倒，那边自然就艰难了，在实验楼下说风凉话的人就多了，可惜余酒面都没露，那些有心幸灾乐祸的没地表现。 可审查组马上就到了，她还能躲一辈子？ 期刊做到世界顶尖的水平，必须非常爱惜羽翼，不能让他们杂志出现一点污点，这次派来都是德高望重世界知名的教授，有几个还曾经在交流会那日见过，可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这事情已经闹的整个科研圈都知道了。 他们把沈潋余酒都叫过去，分别询问，实验室一众人也分别询问，沈潋余酒的笔记本电脑也全都上交，沈潋刚开始的时候还紧张的很，唯恐被戳穿了，可是几天下来，她发现事情还是毫无进展，她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 没错，她已经把所有的证据都给消除掉了，论文她倒背如流，整个论文上万字，还有还有实验数据，她相信就是余酒也不一定又她背的熟，僵持下来就意味着事情已经偏向了沈潋，教授一个个的日理万机，哪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耗，一旦他们走了，这件事就定性了。 她此刻居然有点想看余酒的表情。 那日她虽然没有被她露出鄙视，唾弃的神情，最大的失态也不过是眼眶微红，可是对她来说，这才是无声的羞辱，似乎在说，看看，在这种时候，你也比不上我，无论你怎么努力，都赶不上我一分一毫，这样事让人绝望。 而此时她的表情呢？ 薄路宁这几天真的片刻不离的陪着她，就怕她出了什么事情，随着教授的只言片语，他意识到了现在的处境对她来说非常不妙，没有证据就是沈潋最大的证据，如果这被定性，她的之前的努力全都化作乌有，名声也会跌落谷底，她的事业才刚刚起步，这对她的打击不言而喻，就是事后他帮她找回场子，那她也毁了。 他知道她的处境是如何的尴尬，余酒更应该一清二楚，面对这样的情况，她不过是低落了一下，随后依然冷静的回想当时撰写论文时候的情景，看他焦躁，还反过来安慰他，“再差就是从头开始，我现在能写两篇论文，将来就能写七篇八篇，总有一天会还我清白。” 此刻虽然不是在舞台上，可她的光比那时有过之而无不及，薄路宁想要亲吻她，甚至有种自惭形秽之感，她外表看起来柔弱，可她比任何人都要坚强，如果有朝一日他陷入这样境地，他都不能保证自己能保持这样的心态，可他现在不能打扰她，只好抱抱她，头一次觉得，如果是余酒，结婚还不错。 外面舆论发酵，几乎要一面倒了，之前声援余酒的不见踪影，都是心疼沈潋的，这件事居然还惊动了主流媒体，沈潋在镜头里，还是当初那句话，“我相信清者自清，我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史密斯教授等人都是世界闻名的教授，我相信他们。” 沈潋的身世都被扒了出来，她出生名门世家，mama是知名舞蹈演员，父亲是教授，书香门第，家学渊源，她从小都是被人夸奖的孩子，而余酒就乏善可陈了，她身世平凡，从小到大也就是普通的天才，并没有展露出任何非人的天赋。 这么看下来，众人都要怀疑余酒之前的发表的论文真假。 一个身世平凡，除了美貌之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少女进了实验室就脱胎换骨了，怎么看都玄幻，这个时候就冒出来一个流言，非亲非故的，欧教授怎么会这么帮她？不会是有什么桃色交易吧？ 一桶桶的黑水泼向了欧教授和余酒，实验室等人看着气的眼前发黑，一点证据都没有，他们居然这么污蔑人！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媒体大肆报道这件事？肯定是有人指使！” 是谁指使的，看看谁现在春风得意就知道了！ 他们想到沈潋的脸就觉得作呕，一个人怎么能卑劣到这种地步！ 余酒终于从紧闭的实验室走出来，她轻声道，“我去找史密斯教授。”这是史密斯教授要走的倒数第二天，事情到现在都没有进展，那是真的没有进展了，她的眼睛下面全是浓重的青影，看起来好多天没睡，他们还以为她看到了那些流言，却没想到她居然要去找史密斯教授。 “难道你找到什么证据了？”他们喜出望外。 听到这个消息的沈潋也不由的这么想，她心里比任何人都紧张，无比着急的赶过去，就听余酒道，“我希望我和沈潋来一场论文侃诉。” 就是当场来看他们对论文的掌握情况。沈潋一颗大石落地，还以为是什么，原来不过又是讲解论文，她看她眼底的青影，“师姐，你这又是何必呢？” 如果当初听她的，这件事在那个时候了结，她并不会损失多少，至少不用像现在一样名声扫地。 可余酒像是没听到一样，执着的看着史密斯教授，史密斯教授等人对视一眼，同意了这个请求。 他们把这场辩论放在阶梯教室，这段时间看足了热闹的众人听到这个消息，立刻蜂拥而至，准备看现场，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就是最后的结果了。 余酒和沈潋分别站在两边，史密斯教授和学校一些领导坐在第一排，这件事闹的太大，他们为了调查，把论文看的滚瓜烂熟，现在提问都不用看论文的，和之前一样，无论他们提出什么问题，两人都对答如流，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沈潋越来越放松，她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看向余酒的眼神都不自觉的带上了点怜悯。 学生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各种各样的视线全都投向了余酒，眼看就要落败，余酒依旧看不出异色，已经要到尾声，余酒忽然道，“我拿不出证据证明那个论文是我写的。” 她一直没有公开发表过意见，现在她似乎要开口，下面寂静一片，想听听她如何说，大多数以为她会开口洗白，谁知道她只是道，“这段时间我遭遇了很多事情，我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一天，我可以为自己的以前的愚蠢负责，但是教授却没有责任，我不能让教授因为我而名声有瑕。” “可是我拿不出证据来，我就一直在想，我该怎么样证明自己的清白。” 沈潋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却有了一点寒意，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少女侃侃而谈，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失败者的狼狈，只有自信，强大的自信和骄傲，对，他们居然从她身上看到了这种东西，就是她此刻外表憔悴，仍旧有无数人把视线看向她而非沈潋，这视线也并非幸灾乐祸和憔悴。 “我进了大学一直在做实验，写论文，我最擅长也是这，人会背叛，科学却不会背叛你。” 她道，“教授你们应该已经很熟悉这篇论文了，那应该也知道，这篇论文只是一个开篇，接下来要论证的就是这种化合物的结构。” 不但教授，学生也点了点头，为什么欧教授要赶时间，因为这就是一个大项目，无数人都在做，目前只有欧教授成功了，可这个实验有好几个阶段，他们还是要继续做下去，他们现在不过是第一阶段而已。 现在余酒提到了结构，教授都意识到她想说什么，眼睛顿时睁大，眼底全都是不可置信，惊讶的看过去，沈潋也明白了，她像是被打了一巴掌，脸色陡然苍白，脱口而出，“不可能！” 第一阶段他们前前后后做了半年，花了几百万，她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天内做出来？ 余酒：“这是我连夜赶出来的论文，还没有整理，教授可以先看看。”不等她递过去，几个教授已经一窝蜂的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