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节
百里九知道镇远侯的用意,不敢耽搁,起身简单洗漱,打着呵欠叮嘱驿站士兵:“我家夫人正在气头上,你们可千万不要主动进去招惹她,她发起脾气来可是六亲不认。” 诺雅的彪悍名头可不止在京城,士兵们早有耳闻,知道她以前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地绝,缩缩脖子,连连摆手,谁敢没事自讨苦吃? 百里九这才放下心来,打马直奔城西。 城西已经集结了约有三千骑兵,服饰同湖广驻军不同,应该是昨日镇远侯命人调遣的第一批人马连夜风驰电掣地赶到了。 百里九暗自惊诧,也不知道这是驻扎在哪里的骑兵,怎么行军竟然这般神速?而且骑行一天一夜,满身疲惫,却仍旧精神抖擞,士气高昂,个个眸中精光内敛,可见身手非同一般,俱是以一敌百的强兵悍将。 早就猜想到,镇远侯必有底牌,今日果真杀了范世谋一个措手不及。难不成,他是有备而来? “九爷,怎么一直不见九夫人?本官可听闻九爷伉俪情深,向来形影不离的。”范世谋骑马跟随在侯爷身旁,佯作随意问道。 百里九抬眼望一眼侯爷,颇有一些汗颜,不好意思地道:“咳咳,贱内身怀有孕,有些咳咳...身子不适,啊对,身子不适。” 他说话吞吞吐吐,百般遮掩,而那日宴席之上的暗潮涌动范世谋早就看在眼里,心照不宣,暗中讥讽,哼哈两声就掀了过去。 镇远侯一抖马缰,威风凛凛:“今日本侯要亲自前往小金山营救阿寻,还要麻烦贤侄一同襄助。” 百里九吊儿郎当地应着:“分内之事,侯爷不必客气。” 言罢也翻身上马,与镇远侯、范世谋并辔而行,一路打马飞奔。 小金山脚下,步凡等人加强了戒备,山上cao练之声喊杀震天,气势十足。范进祥围而不攻,正一筹莫展,听到远处蹄声雷动,尘沙飞扬,正是镇远侯的军队向着小金山围拢过来。 正全副武装,在山腰严阵以待的步凡心忍不住又提到了嗓子眼,他揉揉眼睛,看向山下,那领头之人,一人是范世谋,另一人狮鼻阔口,相貌堂堂,一身蟒袍,骑在马上气度不凡,想来应该是镇远侯。 镇远侯能亲自前来,说明百里九的计划已经开始了,他不敢懈怠,赶紧将百里九提前交代的话重新梳理一遍,唯恐再有遗漏。 范进祥一脸焦灼,极是愧疚地迎上去:“小侄无能,贼人jian诈凶狠,拿安平相要挟,小侄心有忌惮,不敢轻举妄动,所以迫不得已鸣锣收兵,在此按兵不动,请侯爷惩罚。” 镇远侯一向颇是欣赏自己挑选的这位乘龙佳婿,安慰道:“贼人jian诈,贤婿能够为了小女忍气吞声,已经是极为难得,本侯怎忍心再苛责?” 范进祥感激涕零,做足了苦情戏。 镇远侯打马上前 ,抬脸对着步凡先礼后兵:“我是镇远侯,想必这位就是步家兄弟了?” 步凡也一改昨日狂妄之态,冲着镇远侯一拱手,恭恭敬敬道:“镇远侯的威名,在下早有耳闻,今日终于得见,三生有幸。” 镇远侯自己也挺意外,没想到这些凶神恶煞的贼匪竟然对自己这般彬彬有礼。他颔首道:“昨日你们劫持上山的新娘正是本侯小女安平。” 步凡点点头:“ 小人知道。” “我与小兄弟应该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吧?” 步凡仍旧点头。 “那请问小兄弟为何要将小女劫持到山里?”镇远侯勉强按捺住火气,出声问道。 步凡展颜一笑:“只是久仰侯爷大名,想请侯爷到我小金山做客罢了。” 一旁的范世谋明显有些心虚,打断步凡的话,冷声道:“挟持郡主,与朝廷公然作对,这就是你小金山的待客之道?” 步凡摇摇头:“没办法,侯爷的别院四周全都布满了范大人的眼线,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想要见到侯爷难如登天。” 镇远侯转身面对范世谋,冷声质问道:“范大人派了人监视本侯?” ☆、第一百二十七章 揭露阴谋 范世谋忙不迭地否认:“侯爷冤枉,下官只是顾虑到这伙歹人穷凶极恶,所以差遣了几位高手暗中保护侯爷安危而已。” 这样解释倒也合情合理,镇远侯扭过头,仰脸面对步凡:“你找本侯有什么事?” “侯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镇远侯不假思索地上前一步,被范世谋一把拦住了:“侯爷万万不可!那贼人阴险毒辣,诡计多端,侯爷若是上前,无异于与虎谋皮,切莫中了他们的诡计。” “呵呵,范大人,你害怕什么?”步凡出言相激。 “我自然是担心侯爷安危,如今在本官管辖境内,本官有责任保护侯爷。”范世谋冷声驳斥:“事无不可对人言,再说你们故弄玄虚,明显就是圈套,侯爷怎么会上你们的当?” 步凡无畏地看着范世谋,抬手一指:“这些话当着你这狗官的面说又何妨?我步凡顶天立地,敢作敢当,没有什么怕人的。我这次劫持安平郡主,就是为了面见镇远侯爷,状告你这狗官!替屈死的上万弟兄讨要一个公道!” 范世谋的脸上明显掠过一丝慌乱,气急败坏道:“一群刁民,胡说八道,危言耸听,你以为侯爷就会信吗?来人呐!给本官......” “巡抚大人!”镇远侯抬手打断了范世谋的话:“是非对错本侯自有公断,具体怎样的是非我们还是容他说完,若是范大人是无辜的,本侯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侯爷,这伙贼人占山为王,无恶不作,下官屡次打压,素有仇怨,你可不能轻信他的话,寒了下官的心呐。”范世谋据理力争,却忘记了以前替他们说过的话,自相矛盾。 镇远侯却并不答言,只抬头对着步凡道:“本侯给你盏茶时间,有何冤枉赶紧道来,若是有理有据,一经查证,自当上达天听,给你主持公道;若是挟私报复,无凭无据地栽赃诬赖朝廷大员,本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步凡一拱手,不假思索地娓娓道来:“在下步凡,与兄弟步桥原本乃是范巡抚治下,朝廷驻湖广驻军,在下曾任游击将军。我们状告范巡抚这些年来,在大小十六起战役与剿匪行动中,指挥不利,致使军中将士死伤惨重。而他谎报军情,上报朝廷的奏章里捷报频传,骗取朝廷赏赐与功德。” 谎报军情,此乃死罪,但是对于地方上来说,却是屡见不鲜。地方官员为了保住自己的官帽,谎报军功,隐瞒灾情,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范世谋提起的心稳了稳。 “这就是你们叛逃出军营,落草为寇的理由?”镇远侯冷声问道。 “他范世谋千方百计残害军中弟兄,致使如今驻军人数锐减,不足万人,我等若是继续留在军营里,此时怕是早就性命不保!”步凡辩解道。 “简直一派胡言!”镇远侯勃然大怒:“湖广地区朝中驻军两万九千人,将将不足三万,军中有花名册,朝中每季都会有兵部派遣专人进行清查,以免有贪墨之亊。若是驻军不足一万,他范大人如何瞒天过海?更何况,今日剿杀你小金山,范大人就直接出动了一万人马,你又作何解释?” 侯爷气势咄咄逼人。步凡却不急不慌,伸手一指范进祥身后的军队,对镇远侯道:“军中如今多是范世谋为了应付检查私自招募的士兵,直接顶替了原有士兵的名额,侯爷若是不信,可以派人一问便知。” 一石激起千层浪,步凡此言可谓是惊骇!但是范世谋身后的人马却平静无波,除了面上流露些微诧异,面面相觑,没有什么激烈反应,可见军中士兵应是见怪不怪。 侯爷转身望着范世谋,仍旧半信半疑:“范大人,他说的可是实情?” 范世谋额上冷汗已经涔涔而下,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步凡兄弟二人竟然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坏了自己的好事。哪怕,再晚一些,安平与范进祥拜堂成亲,那么自己与镇远侯府就是荣辱与共,他再说下天来,镇远侯也只能替他遮掩了。如今,若是镇远侯果真听信了步凡所言,要去军营里彻查,顺藤摸瓜,岂不坏了自己千秋大事? 范世谋简直怒火万丈,却不得不压制住:“冤枉啊,侯爷,湖广多战事,士兵有所伤亡在所难免,下官为了招揽人才,也确实招募过几位有识之士,但是绝对没有他步凡说的这样。他们纯粹就是血口喷人!” “范大人这样着急做什么?正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是你果真没有做过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你怕什么?” “下官不是害怕,是气愤!我自认为为了大楚披肝沥胆,鞠躬尽瘁,今日却遭人这样诬陷栽赃,侯爷竟然还听信了他的荒唐之言,下官委屈心寒!”范世谋一脸义愤填膺,愤然控诉道。 “如果本侯不分青红皂白,剿杀了他们,风声传扬出去,你还如何让三军将士心悦诚服?岂不遭人诟病?本侯这是要还你一个清白,你怎么还怪罪起本侯来了?” 镇远侯一席话辩驳得范世谋哑口无言,不知怎样应答。 镇远侯唇角含笑,一派从容淡定,对着那步凡扬声道:“步凡,本侯若是接下你的案子,你可敢下山,配合本侯一同调查此案?” 步凡略一犹豫,面有难色。 “怎么?不敢?” “当然敢!”步凡挺起胸膛,不假思索地道:“在下只是担心我陪同侯爷下山,山中无辜兄弟群龙无首,再遭人算计。更何况,侯爷威名远播四海,自是令我等信服,但是在下委实信不过他范氏父子的为人。” 侯爷略一沉吟,知道步凡的顾虑也是在情理之中。他若是依言下山,无异于也是相当于人质,若是他反悔,用他步凡换取安平的性命,也不是不可能。 “本侯向你担保,在你下山这段时间,小金山众人必然安然无恙。谁若是胆敢与小金山为敌,那就是不将我镇远侯看在眼里。你自诩为你这些兄弟请命,为冤死的兄弟报仇,难道就连这点胆量也没有吗?”镇远侯语气铿锵道。 “我步凡自然一身的熊肝虎胆,“步凡拍着胸脯大义凛然道:“只是侯爷以什么担保?” “以我镇远侯的人格!”镇远侯不假思索地道,抬手一指自己身后:“还有,这些士兵乃是本侯的精锐战士,以一敌百,我下令撤兵以后,将他们驻守在小金山脚下,负责保护小金山,你说可行?” 步凡抬眼看,只两眼就估算出了士兵人数,他知道此乃铤而走险,不过,不入虎xue,焉得虎子,如今为了山中弟兄们有个光明正大的活路,也只能拼了!因此一咬牙道:“好!我答应你!” “那小女安平一介女流,与此事没有任何干系,如今本侯也接了你们的案子,是否可以将她放下山与本侯团聚?” 步凡摇摇头:“并非是我步凡信不过侯爷,只是众兄弟的性命我步凡看得天大,不敢冒险。” 侯爷叹口气:“也罢,步凡兄弟信不过本侯,本侯却信得过你的为人,还请步凡兄弟多善待小女,莫要委屈了她才是。” 步凡抬手一指山顶处,对侯爷道:“侯爷请看,安平郡主如今安然无恙,在我小金山享受的是贵宾待遇,除了自由被局限,绝对不曾委屈分毫。” 镇远侯猛然抬头,焦灼地顺着步凡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绿树掩映里,果真是一身凤冠霞帔的安平俏生生地立在那里,并未捆绑,正冲着镇远侯挥动着一方喜帕,满脸喜色,毫无一点惊恐不安。 镇远侯抬脸眯起眼睛望着安平,忍不住就湿了眼眶:“好!步凡,我丑话说在前面,若是我家安平在你小金山少了一根寒毛,本侯踏平你小金山,诛杀你九族!” 步凡豪气千云地一挥手:“一言为定!也请侯爷秉公而断,还山中弟兄们一个公道。” “自是应当!” 步凡转身对身后的人简单交代几句,然后就大步流星地出了山门,径直向着山下走了过来,昂首挺胸,毫无畏惧。 一旁的范世谋在这段时间里,心中早已心念百转,将各种结果,以及其中利弊考虑个清楚明白,眸中厉光一闪,已然有了计较。眼见步凡下山,径直行至三军跟前,挥手吩咐道:“来人呐,给我将这个贼匪拿下!” 士兵听令,就有人上前擒拿步凡,这是有意要挑起小金山众人的怒火,使其与镇远侯反目,而一发不可收拾。 “住手!”镇远侯怒斥一声:“范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范世谋拱拳振振有词地道:“侯爷果真神机妙算,如今步凡在我们手中,就可以用他换取安平郡主。这样妙的计策,下官委实自愧不如。” “范大人这是想将本侯爷置于背信弃义的境地么?”侯爷紧绷着脸,气怒道。 “侯爷言重了,正所谓兵不厌诈,此乃诱敌之计,何来背信弃义一说?” ☆、第一百二十八章 彻底反目 镇远侯没有想到,范世谋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胆敢顶撞自己:“步凡兄弟乃是本侯请下山的,就是侯爷我的贵宾,如何安置,自有定夺,轮不到你范大人说了算。 “侯爷此言差矣,如今侯爷在我湖广境内,您与安平郡主的安危就是下官的责任,下官不能眼睁睁地坐视不管,看着侯爷您错失剿匪良机。” 范世谋心知肚明,今日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镇远侯彻查这个案子,哪怕撕破脸皮,拼个鱼死网破,以下犯上总比蓄意谋反的罪名要轻。而且,他镇远候如今在自己的地盘上,只有三千兵马,纵然再训练有素,定然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祥儿,命令弓箭手准备火箭,即刻攻山!” “你敢!”侯爷一声怒斥:“安平还在山上,你这是想要纵火烧山吗?” “小金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今步凡已经在我们手上,唯有采取火攻,是最为有效的捷径,牺牲个把人那是在所难免。” “放肆!范世谋!今日之事,本侯爷看来也不用彻查了,你的所作所为已经昭示了你的罪行。你明摆就是做贼心虚,所以恼羞成怒,想要杀人灭口是吧?”镇远候手指着范世谋的鼻子,厉声责问道。 “侯爷偏信谗言,想陷害无辜,下官实在不忍心看侯爷被贼人蒙蔽了双眼,贻误战机,只能先下手为强了,侯爷多有得罪。个中内情,容下官过后陈禀。” 范世谋向前一指小金山:“弓箭手,给我瞄准那易燃的地方,尽情地射,火烧小金山,一个都不放过,若是谁敢抗命不从,杀无赦!” 侯爷面色猛然间就沉了下来,浑身寒气迸射,冷声质问道:“范大人这是想以多欺少了?” “不敢不遵侯爷命令,只是刀剑无眼,侯爷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范世谋森冷道,满是狂妄。 镇远侯身后的骑兵仍旧无动于衷,满脸淡漠,似乎侯爷的怒火与己无关。但是,百里九可以感受得到,这些士兵原本就像是蓄势待发的弓箭,他们随时随地都绷紧了弓弦,根本不需要刻意去准备。腰间佩刀此时也跃跃欲试,只等侯爷一声令下,就可以瞬间摧枯拉朽,粉碎侯爷所指之处。 两人瞬间剑拔弩张,气氛凝固,战事似乎一触即发。 “范世谋,你可曾想过,你这样做的下场?”镇远候率先开腔道:“你这是与整个大楚为敌,这是要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