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节
他的手微微动了下，却是不敢去碰她一下，害怕自己随便一个动静，就会将她打扰，只得用手捏了她的一缕头发，轻轻的揉了揉，用这样的方式，似乎也碰触了属于她的那个玄妙状态，而不是也被她划清界限排除外的人。 走了一半路程时，车会停下来，让车上的人休息一下，去洗手间或者在临时停车的地方买点东西什么的。 谢长渝没动，甚至很想提醒车里的人动静小一点，直到见她没有醒的样子，才松了一口气。 那位青年也下车了，原本从车中间的下车地方下的车，这会儿却是从车前面上车，走过他们时，脚步顿了顿。 谢长渝看向对方，眉头挑了下。 “你……女朋友呀？”那青年伸手只了指林素美。 其实哪怕不指，也会知道他说的是谁。 “嗯。”谢长渝说得毫不犹豫。 那青年颓然的叹了口气，回了他自己的座位。 谢长渝嘴角含笑，瞧着林素美的脸，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 …… 车走了大半后，已经进入属于市内某个区管辖的地段了，林素美在这时才幽幽醒来，她处于一种懵懂状态，眼神带了点恍惚，用手揉了揉眼睛，这才坐直了身体，然后揉了揉自己脖子和胳膊。 在她转过脸看向他时，他伸出手，放在她面前，手里放着一小袋晒干的杨梅。 林素美惊讶的挑了挑眉，拿了一颗，那酸酸甜甜的味道溢满口腔后，让她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你倒会享受。”谢长渝瞥她一眼。 “嗯？” “没什么。” 让他拿着，她自己吃，都没有自己拿的意思，不享受是干嘛？ 车一直开进市里，很难得的，林素美第一次没有那种很不舒服的感觉，然后到下车的时候，立即觉得自己解放了，心里莫名的感觉开心，好像历过一场劫难，自己成功的活得好好的。 —————————— 回到云大，林素美和谢长渝各自回寝室收拾床铺。 林素美刚回寝室，就见寝室内只有周清雨一个人，她皱着眉头，没有打招呼，先把自己书桌和椅子整理出来，至少有个可以坐的地方。 “你回学校的时候，有没有人向你打听我？”周清雨看着林素美的方向，一双眼睛似乎要把林素美看出个窟窿。 光是这个态度，都让林素美心里不舒服，但她并不想和周清雨为这事吵：“没有。” 周清雨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若是仔细观察她的话，会发现她眼里透露出几分恐惧，然后她似乎又安抚了自己什么，然后安抚成功，她自己出寝室了。 林素美奇怪的看了被周清雨关上的寝室门，觉得周清雨很不对劲，但她们之间的关系，实在是轮不到她关心，于是就把这事直接抛到脑后了。 收拾好床铺后，她自己爬上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这时候苏婉她们也回来了。 林素美从床上爬起来，把苏婉吓了一跳。 苏婉这才惊喜的看着她：“你回来了呀，我都不知道。” 林素美头疼的爬下床来：“开学了呀，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那倒也是……”苏婉懊恼的揉揉自己脑袋，“要知道你回来了，我就不在下面看戏了，直接上来找你。” 舒言头疼的摇摇头。 沈青直接道：“也不知道是谁，我们拉她走都拉不走，非要去看热闹。” “看什么热闹？”林素美下意识的问道。 沈青和舒言的脸色都很怪，似乎因为某种原因，并没有说出来。 苏婉却是没什么顾忌：“周清雨的呗……她和那孟耀生走在一起，结果一个男的冲出来，直接骂她水性杨花，说他们是jian夫yin、妇……那孟耀生的脸色，难看得要命。” 林素美愣了下，这究竟怎么回事？ 原来周清雨根本不是她说的那样正常家庭出来的女生，也是一个知青，下乡的时候，去的地方不好，那地方的人就知道欺负他们这种去当知青的人，大概觉得农村人也能欺负城里人了，心里能得到快感，有时候有些折磨完全让人受不了，有人受不了自杀的。 而周清雨因为长得漂亮的关系，饱受折磨，也不知道算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坏，她被当地的村长儿子给看中了，直接强娶了回去，最初还直接被关在家里，像关个犯人一样。 后来恢复高考，那家人当然不准周清雨参加高考，所以前两年，她都没有机会。 周清雨装乖巧，瞒住村长一家后，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靠上了县里的人，然后得以参加高考。 现在那村长一家竟然做生意发财了，于是村长的儿子张强便满世界找周清雨，未必是对周清雨多有感情，而是这女人竟然敢跑，那他就非要把她给找到，然后把她给毁了。 …… 具体的情况，苏婉他们也不知道，毕竟都是听的张强一面之词。 但周清雨能在那种环境下逃出来，付出的东西大家都能想象，毕竟她一个漂亮的女生，又能付出什么？但这事，也没人会苛责她，有些苦，只有当事人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沈青和舒言都明白，所以她们都想上前去帮周清雨，却被周清雨狠狠的瞪一眼，说她们是上去看她笑话，把沈青和舒言也气得不轻，可就算是这样，她们也不会去说周清雨的坏话，因为周清雨能逃出来，还能够考上云大，已经很了不起了。 多少人被那种环境逼疯逼死的。 林素美听了，也没有高兴的意思。她们第九生产大队那边的知青过得不错，不等于别的地方的知青也过得不错，她想起最初周清雨说的那个表姐，现在才明白周清雨当时为何那么激动，因为周清雨想到了她自己。 “现在怎么个情况？我们还是下去看看她吧！”林素美叹了口气。 苏婉意外的看向林素美：“你不觉得她……她很那什么？知青就知青，也没人会觉得她怎样，却不肯承认，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大概是受了太多的苦，对别人都没有了信任可言，用伪装的方式保护自己。” 苏婉也不说话了。 舒言叹了一口气：“应该没事，很多人都帮着她，要把那张强给赶出学校去，还去找了保安。” 林素美点了点头，也不再提起去找周清雨的事了，毕竟以她们的关系，周清雨发生了这样的事，大概还会觉得她是去看她笑话。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沉默。 还是苏婉打破了沉默：“我们去吃饭吧？郭志强说，他们今天请我们吃烤鱼。” 林素美看了苏婉一会儿：“你吃了多少次烤鱼了？” 苏婉望望天，一脸崩溃的表情：“看到鱼都想吐的那么多次。” 看来郭志强他们，继续保持了让人品尝他们杰作的优良传统，苏婉这个女朋友，自然身先士卒。 三人很快就去南门外面。 郭志强和张成安亲自烤鱼，看那熟练的模样，应该也是练出来了，鱼烤好后，就拿进屋子里，和烧好的配菜混合一起，然后端上桌，鱼上面放着香菜和葱，rou眼看着，色相至少勾人食欲，香气扑鼻，让人对味道十分的期待。 “你们赶紧尝尝。”郭志强不自觉的站在苏婉身后。 林素美尝了一口，鱼表面烤得很焦，似乎连鱼刺都能一起咀嚼，而里面又非常嫩，配上佐料一起吃，味道自然没话说。 苏婉吃鱼吃腻了，只吃配菜。 郭志强笑看着苏婉：“我特地让余大庆多放了菜。” 谢长渝幽幽道：“人家当你女朋友，还是有福利的。” 一句话说得苏婉脸色通红。 原本气氛很好，就是旁边吃干锅的一桌人，在那里吵了起来，说话声音又大，让人一听就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 “早就看不惯她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现在被人戳穿了吧？也不知道怎么考的大学，和这种人一个学校，恶心死了。” “你没听她老公说啊，勾搭上县里的人，差点把人家害得家破人亡，她自己倒是跑了。” “我说你们对人家这么大恶意干嘛？看人家长得漂亮就嫉妒。她肯定受了很多苦，能在那种环境下，还考上云大，多了不起……” “你们男的就是看她漂亮，啥都帮她说话。和别人勾勾搭搭的不是她？骗大家说不是知青的不是她？你们没有听她老公说啊，她狠心得很，连怀上的孩子都不肯要，故意摔倒，把孩子也摔没了……那得多狠心，还不是一次，连续两次把孩子给摔没了。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生。” “你们女的嘴巴怎么就那么毒。” “我呸，那种女的你们还帮着说话，果然是个狐媚子。你们帮着说话也没有用，人家照样瞧不上你们……” …… 眼看就要闹起来，郭志强他们赶紧过去劝架，让他们好好说话，就算要吵，也别在这里吵。 林素美这一桌，却是变得有些冷清了。 郭志强不解其意：“怎么了？” 苏婉看了看自己男友：“他们说的应该是我们寝室的周清雨。” 对这事，郭志强他们都不好评价什么，就不说一些偏远地方的知青了，哪怕是附近的那些知青，过得也不像第九生产大队的知青那么轻松，高考的时候，能被分配一些轻松的活计，已经算村长不错了，有些村里的人，看那些知青那么想走，走之前都还要狠狠的折磨一顿。 林建国对村里的人真的没有话说，也就难怪一些感恩的知青每年都会提着礼物上门去和林建国拜年了。 林素美她们一时之间也没有食欲，匆匆的离开，也有点担心周清雨的情况。 主要是现在和周清雨交好的冉燕还没有回来，周清雨一个人遇到这样的事，心里肯定难受，如果孟耀生能够好好安抚周清雨的话，两个人的感情说不定会更升温。 但孟耀生…… 林素美总觉得那个人不会那么有情有义，希望这只是她的偏见。 当她们回到寝室，看到周清雨好好的坐在冉燕的床上时，着实的松了一口气。 舒言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周清雨已经抬起头来看她们。 “你们想看我笑话，我告诉你们，没门。”周清雨突然站起来，目光在苏婉和林素美身上转了转，最后放到林素美的身上：“林素美，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很得意呀？觉得我落到这么个下场，肯定在心里偷偷的笑我……你算什么东西？你经历过我所经历过的事吗，你没有，你凭什么高高在上的评价，还他妈的人品有问题……谁人品有问题？是你，是你们……你伯伯还是村长，你肯定看过他如何带头去欺负知青们，欺负和我一样可怜的女人们……你见过住在知青点被人平白扯衣服摸身体吗？你见过有人莫名其妙怀孕了连孩子父亲都不知道是谁吗？你肯定知道，你还那么恶毒的斥责别人抛妻弃子……你凭什么呀，你伯伯是罪人，你也是罪人，你们都在犯罪都在犯罪……” 周清雨这时候情绪明显不佳，林素美轻轻皱眉：“你先冷静下来。” “你让我怎么冷静？你伯伯那种人竟然没有报应，还活得好好的……你……” 林素美没有忍住，推了周清雨一把：“我不准你说我伯伯坏话，更不准诅咒他一句话。” 周清雨被林素美的动作弄得一愣。 林素美深呼吸一口气：“你经历了什么，我的确不知道，但你能在那么艰难的环境下坚持下来，并考上了云大，我会觉得你很了不起，甚至很让我佩服。但你经历的一切，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经历那些。我大伯是村长，都不占村里人一分一毫的便宜，更不会让村里出现欺负人的事件，有人家里困难，他甚至会帮扶一二。对于知青，也是当村民对待，从不克扣任何东西，对女知青，更是会分一些轻松的活计。高考消息传来，主动提出不让参加高考的人干活，让他们好好复习，甚至专门开会，让村民们将心比心，若是自己的孩子被送去那么远的地方受苦，是什么心情，让大家多理解参加高考的人……” 林素美不断的说着，才知道，原来大伯在她自己心里，占据很重要的位置，那个人值得所有小辈们尊敬，她不允许有人那么说那样一个好人。 林素美说的话，让沈青和舒言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她们没有经历过林素美说的那些，但也没有周清雨过得那么惨。 可是听着林素美的话，就能够想象，分到她们村的知青，该是活得多么幸福。 周清雨冷冷嗤笑：“你当然说得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