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从小到大，姜美昕看似对何闻意实行“放养”政策，要什么给什么从不问缘由，就连女儿要搬出去住也亲自出钱挑好地方买好房送给她。但她其实什么都知道，也有一种什么都掌握在她可控范围内的从容。 何闻意知道这一点，也和姜美昕保持着默契。她从不做姜美昕允许范围外的事，姜美昕也从不多过问她。看似融洽的母女关系，其实泾渭分明，两人都划好了预设的防线。 “什么叫我想做什么呀，mama就是关心你。”姜美昕哪怕在自家的沙发上，坐姿依旧如同在公司董事长办公室那样讲究。她和颜悦色道：“你这个年纪，被小晏那样年轻帅气的男孩子所吸引理所应当。就是和他谈恋爱也没有什么呀，他是意心旗下的艺人，有什么问题我都可以帮你处理。” 何闻意看向姜美昕，眸子里都是疑问。很久很久以前，姜美昕就告诉何闻意，无论嫁给谁，都不能嫁给“戏子”。是的，姜美昕身为意心传媒的董事长，作为名噪一时的金牌经纪人，她说那是“戏子”。 何闻意至今还记得姜美昕说这个词时眼里的恨意和轻蔑，所以且不论她到底对晏谈什么感觉，她都不敢相信姜美昕会撮合她和晏谈。 “但是呢，那样的男孩子，你玩玩就可以了，不要太认真。”果然，何闻意还没说什么，姜美昕又进行了补充，这就是她的条件了。 “为什么？”何闻意问道。 “因为你会受伤，你想和谁谈恋爱我都不反对。但涉及结婚，mama会很为难。你看田心......”姜美昕伸手顺了顺何闻意的长发。“演员始终是演员，你被骗了都不知道，我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在你身上。” “妈，田心的事你根本不知情。还有，我也是演员。”何闻意反驳道。 “你不一样，你是我的女儿。”姜美昕没有退让的意思。 “不能因为我爸骗了你，你就笃定所有的演员都会骗人吧！” “你爸？你爸何止是演员，他是影帝呢。” “......” “小晏是我们公司重点培养的对象，照这个趋势下去，力捧为影帝也不是不可能。” “......” “所以我说你们谈恋爱可以，其他的你不要考虑。mama是过来人，所以跟你讲的这些你一定要放在心上。” 两人的谈话，演变成了姜美昕对何闻意单方面的“洗脑”，最后以何闻意的一句“我们之间没什么，你想多了”作为结尾。至于姜美昕信不信就是另一回事了。 何闻意回到房间，洗了澡颇为疲惫的躺在床上。她忽然觉得，她的的确确应该考虑一下和晏谈的关系。男孩子的心思很明显，可是她呢？ 何闻意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何闻意挣扎着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接通了电话。 “意姐！” 电话那头传来男孩子有些莫名亢奋的声音，何闻意忽然想起姜美昕说过的话，皱着眉声音怏怏的答道：“嗯？” “你睡了？别睡了！我们私奔吧~” 晏谈说的前半句，何闻意一个半睡半醒的人真的很想掐死他。但是当他说完后半句，何闻意都清醒了。 何闻意下意识去看时间，凌晨一点。如果她没有在做梦的话，晏谈现在应该在四川。 他手上应该一摊子事要烦吧？哪里来的兴致？ “你说什么？”何闻意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听错了，那就是晏谈脑子抽了。 “我说，我们私奔吧！”晏谈又郑重的说了一遍，末了终于记得补充一句：“好不好？” 第42章 “我们私奔吧！好不好~” 少年在电话里的声音柔软而带着丝丝神秘的诱惑, 深夜里听着, 就像是小猫拿着爪子挠你的手心, 晕开一片酥麻。 纵使有一万个正当的理由可以拒绝，何闻意也觉得很难对电话另一头的人说出来。因此当她凌晨一点多换好衣服化好妆，一个人静静在出别墅区的必经路上行走时, 她觉得脑子抽了的人不是晏谈，是她自己。 何闻意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多听话的孩子，也不是没有半夜和田心她们跑出去玩过，但那都不是在这边的家里。在这里她习惯性扮演乖孩子。 这样跑出去, 不得不说，有一丝小刺激。当然, 如果她知道大半夜还在书房忙工作的姜美昕其实知道她出门并在阳台目送她离开, 一定会觉得更刺激。 坦然面对别墅区值班保安的目光, 何闻意刷了指纹从大门走出去。一出门, 就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车子，她最熟悉的那种。有个人靠在车旁，是晏谈。 何闻意走过去, 晏谈立刻直起身, 朝她挥手, 脸上挂着好看的笑。男孩子穿着深色牛仔裤，白色高领毛衣外套了件黑色的长大衣，简单又干净。 晏谈看懂了何闻意疑惑的眼神，一边替她开车门，一边解释道：“上次开过你的车, 我觉得性能好，手感好，哪哪儿都好，我又比较熟悉cao作，所以拜托辛秦哥帮我以最快的速度订了一台一模一样的。” 何闻意眨眨眼。上一次......是他们出车祸那次？熟悉cao作？ 晏谈挠挠头，将备用钥匙塞进何闻意手中，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把你的车撞成那个样子，修好也还要一段时间，你先拿去开，一模一样不用重新熟悉。我平时都坐保姆车的......” 何闻意握着手中的车钥匙，只觉有些烫手。倒不是车和钱的问题，以晏谈的收入买这种百来万的跑车倒也不难。但是......总之一句话难以说明，于是她让晏谈先上车。 晏谈以为何闻意轻易同意了他的做法，舒了一口气，脚步轻快的上到驾驶室，系上安全带发动汽车。 “少侠，你这是要把我带哪里去？”何闻意问道。 “你知道象限座流星雨吗？每年都会在1月4号出现，下半夜观赏最佳。我们去看流星雨，好不好？”电话里晏谈敢说“私奔”，这会儿在何闻意身边反倒不好意思再提。 流星雨？何闻意真没看过。田心倒是喜欢，但何闻意在这种看星星看月亮的事情上，是死活不肯在做田心、林洵的电灯泡的。 “我说不好，你就放我下车？”何闻意挑挑眉，开始最擅长的文字游戏。 “......”晏谈像是被问到了，顿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不放！上了我的车就是......就是不放。” 何闻意轻笑，看来晏谈还不敢明目张胆把后半句说完。她也不打算问晏谈到底去哪里看，就托着下巴看晏谈开车。 “要不你补会儿觉？”晏谈感受到了何闻意的目光，为了能够专心开车，他提出了一个小小的建议。 何闻意欣然应允，闭目养神。这倒是让晏谈好奇了一下，好几次用余光看她。 “好好开车。”某个闭着眼睛的人交代道。 “哦。”某个开着车的人乖乖回答。 “乖。”闭着眼睛的人轻声道，疑似梦呓。 开车的人却是一颗悬着的心都放下了，好好开自己的车。 其实晏谈所说的私奔，只不过是一种“透透气”的托词。他在四川，快喘不过气了。还好，北京还有一个何闻意，想起就心安。 以何闻意二十三年的人生经验来说，看流星雨要么就是在平坦的草地上，要么就是在视线开阔的郊外。问她怎么知道？没吃过猪rou也见过猪跑呀，电视上不是常常放嘛。但是按照晏谈小学弟屡屡刷新她的认知这一点来看，他们此行说不准就是个例外。 晏谈开车将何闻意带到了一个学校门口，何闻意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所位于京郊的高中是晏谈拍摄《青春纪念册》时期主要拍摄地。她十分怀疑的打量了附近的环境，发现的确空旷，但是和电视里她所认知的那些场景半点不沾边。 “大半夜来这种地方，你不觉得瘆得慌？”何闻意自己下了车，抱着手臂说道。 “不怕，有我呢。”晏谈自信道。他下车时背了个书包，手里还提着个印着某超市logo的袋子。 何闻意看了看身旁少年单薄的身影，有些怀疑。 得益于在这里拍过一段时间的戏，晏谈熟门熟路的带着何闻意从学校侧边的小门进入。 其实从进来的第一瞬间，晏谈感受到了何闻意说的那种“瘆得慌”。去年他拍戏时虽然也有夜戏，但是在场的人包括群演、剧组主创和各种工作人员，百来人是有的。而现在，一是节假日，二是实在太晚，整个校区都是那种空旷的寂静，的确有些吓人。 晏谈从背包里拿出手电筒，带着何闻意迂回着到了这个学校最高的一座教学楼，兴致勃勃的要往天台进军。何闻意跟在后头，其实很想说如果天台被锁了他要怎么办。 还好，老天很给晏谈面子，天台的门只是虚虚合着，没有关死。两人上了天台，晚风吹来......冷到酸爽。 晏谈环顾四周，找了个自认为绝佳的位置开始布置。何闻意看着晏谈从书包里掏出来的东西，颇为目瞪口呆 ——两张对半折叠塑料小板凳，一张四重折叠后显得很迷你的迷你小木桌，好些香薰蜡烛，一个移动电源式小台灯，小毛毯，零食...... 何闻意觉得，晏谈背的不是书包，是哆啦a梦的百宝箱吧？还没等她感叹完，她看向晏谈逐渐摆好的桌子、蜡烛......觉得他们两可能不是来看流星雨，是来做法事的。 晏谈将折叠小板凳打开，摆在桌子两对面，笑着说：“意姐，你坐。” 奈何晏谈真的低估了他自己和何闻意的身高，就着矮凳子、矮桌子两人一坐好，简直就是活生生展现了什么叫“无处安放的大长腿”。 “流星雨是几点？”何闻意接过晏谈递给她的毯子，披在身上，问道。 晏谈正低头摆弄零食袋，听了何闻意的话抬手看腕表，回答说：“新闻上说是三点，还有半个小时。” 何闻意得到了答案就不说话了，抱着膝盖透过明暗交错的烛光看着晏谈，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起来。 “你怎么回来了？” “见完人就回来了，而且之前就想着带你来了。”晏谈边说着，边拆开一袋薯片，不由分说就塞到何闻意怀里。 “怎么样？”何闻意其实不怎么吃零食，抱在怀里也不吃。 “不是丢，是卖。”晏谈言简意赅的总结，有些唏嘘，但没有太多负面情绪。 何闻意看着还在折腾的男孩子，没接上面的话题，而是问道：“冷不冷？” 一月份的深夜，温度本来就低，他们还在天台上呼呼地吹着风。 晏谈本来想男子气概一把，豪气的说一句“不冷”。但他抬头看到何闻意的眼睛，忽然间福至心灵，机智而乖巧的点了点头，并很适宜的抖了一下。 果然，何闻意朝他招了招手，说道：“过来坐。” 晏谈屁颠屁颠搬着小板凳就从何闻意的对面晃到了她旁边坐好，何闻意就张开身上披着的毯子，分给晏谈一半。晏谈觉得，如果现在给他安条尾巴，估计他都能摇得开心。 晏谈见何闻意抱着薯片也不吃，就接过来，从里面拿了一片自然的递到她嘴边。何闻意下意识的张嘴吃了，随后才愣了一下。 其实，味道也不错，她不喜欢大概真的只是懒得动手而已。 晏谈从超市的便利袋子里拿了两罐可乐，打开。何闻意看了看天色，感受了一下凉意，面部保持淡定的抬手接过一罐。于是，两个成年人，凌晨两点多在天台上吹着风吃薯片喝可乐，也是非常有闲情逸致了。 最重要的是，那一包薯片，最后几乎都是进了传说中不吃零食的何闻意的嘴里。晏谈则是在一旁充当投喂机器人，还十分惬意的样子。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想，你的手这么好看，戴戒指一定更好看。”晏谈瞥见何闻意交叠放在膝盖上的手，如是说道。 “是么？”何闻意像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说这个话题，她抬起左手张开手掌，皱着眉看了会儿，也没看出晏谈说的效果。 忽然，一枚“戒指”准确的套入何闻意左手无名指上，何闻意微微错愕下定睛去看，是之前放在小桌上的可乐罐易拉环。 “你看，多好看。你要是喜欢，我给你换成钻石的，更好看。”始作俑者在一旁点评道，附赠小鹿眼特效。 何闻意将左手握成拳，眯着眼借着光细细去看那枚“戒指”。她懂晏谈那句话背后蕴含的意思。晏谈一直都是一个有分寸懂进退的人，即使有时候心急了一些，但是依旧留有给人退一步的台阶。 就像他刚刚说的那句话，何闻意可以认真去想，也可以一如既往当一个玩笑话听听就罢。 半晌，何闻意转头看向晏谈，很认真的说道：“钻石戒指是很好看，但是我可以自己买。” 晏谈方才还翘起的唇角，rou眼可见的垂了下去。 “不过，如果是喜欢的人，就是可乐拉环，也是无可取代的。”何闻意补充道。 晏谈的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 “那......那你是说......”晏谈犹豫着问道，小心脏犹如打鼓。 “呀，流星雨~”何闻意指着天空，兴奋道，技术性忽略了晏谈的问题。 一道道流星划过天空，绝美而梦幻。晏谈却在认真的看着何闻意，女孩子笑着弯起的眉眼唇角，都是那么好看。在他眼里，流星雨什么的都没有眼前的小jiejie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