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节
她一直觉得沈泽是个长不大的巨婴,是需要自己照顾的。 ——可那个长不大的巨婴,长成了一个彬彬有礼、衣冠楚楚的男人,如今那个男人站在了她的面前。 黑夜和模糊的黄光里,沈泽欠扁又嚣张地问:“看什么看?嗯?终于知道你男人帅了?” 顾关山:“……” 顾关山脸有些发红,立即躲进了浓厚的阴影里头,给沈泽正了正领带。 那是个非常暧昧的姿势,顾关山只敢低头看着那条灰蓝色的领带和衬衫领子,沈泽的喉结微微一动。 顾关山又忍不住唠叨:“这次你进去之后要……” “顾关山,”沈泽玩味道:“——你脸红了。” 女孩子的脸顿时蹭地涨红,刚要习惯性否认,西装革履的沈泽微一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 女孩子羞得眼眶都红了。 “……别……别亲,”她哆哆嗦嗦地说,“还有正事……” 沈泽又温柔地吻了上去,顾关山后半句话被堵在了里面。 二十一岁的沈泽在半黑暗半光亮的回廊里,亲吻他的关山。 他的吻非常温柔,忍耐着每一分粗鲁,每一根属于他的獠牙,像是小王子在触碰他b612星上的玫瑰。 吻毕,顾关山连眼睛都水濛濛的了。 沈泽以指腹揉了揉她的唇,沙哑道:“……关山。” 顾关山望着他。 他扬了下手里的那一小本计划书。 “……走了。” 沈泽正了正袖口,推开了那扇透出光亮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希望这个世界上的每个孩子都好。 第一百零三章 顾关山靠在卢普区高楼的栏杆上, 任由湿润的风吹拂她的头发, 深夜的卢普灯火通明, 近四十楼的高度让顾关山顿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失重感。 ——人有多渺小, 就有多伟大, 她糊里糊涂地想。 顾关山从未后悔过来这里,这是个危险而迷人的城市,这里藏污纳垢, 却又包容一切,有着极为浓厚的色彩和底蕴, 古典和朋克共存, 浪漫又危险。 实话说, 一个十七岁拿了凤凰奖金奖的人,无论在哪里, 无论去从事什么职业,都是个传奇般的存在。如果顾关山待在国内, 是无法脱出那个光环的。 ——媒体的关注,出版社的关注, 粉丝的目光,能印在书封上的金字身份,‘十七岁美女漫画家’,那些炒作, 每一个都能让过去的顾关山在踏入业界的瞬间膨胀起来。 可是顾关山抛去了那些荣耀,自己和它们说了再见。 这个城市,是顾关山沉淀自己的异国他乡。 …… …… 顾关山闭上眼睛, 想起自己恳求那个老人的模样。 ——我可以帮你,小朋友。那个老人说。 ——但我为什么要帮你的男朋友?这世上失败的人这么多,他不是特别的,连人生的第一个坎都爬不过去,还能叫男人么? 这些我都知道,顾关山想,但是沈泽是不一样的。 她在沈泽身上能看到打破陈规的力量,看到太阳。 “因为他就是特别的,”顾关山在夜风里喃喃道:“……先生,你见过几个十七岁的男孩敢站在另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面前,和他谈判,和他争取他的女儿的未来?” 那在他们的社会里,意味着不自量力,意味着多管闲事。 谁会去管一个打女儿的父亲? 谁会管一个古板的父亲‘矫正’他特立独行的女儿? 那对他们而言是家务事,是在管教自己的所有物,古往今来,上千年孩子都合该听父母的,否则就是不孝,否则就是打死活该。 更何况那个古板的父亲事业有成,是一个通俗意义上的成功者,他对女儿的管教焉能有错误之理? ——那片大地上这么多家暴,那片大地上这么多父亲,有几个报了警?又有几个警察肯管?只有调解而已。 连顾关山这样的性格,都只含着眼泪忍着,等着上大学,苦苦等待着离开家的那一天。 可是,在那深重的黑暗里,看不到曙光的黑夜尽头,沈泽出现了。 那个老人听顾关山说完了那句话,停顿了一下,问:“你确定吗?人是要自己看世界的,你不能替他人走路。” 顾关山那时对那位老人说:“先生……” “……他知道。” 顾关山不知在那栏杆上靠了多久,外头开始下雨,深夜的雨滴绵密地落入大地。 她其实是非常喜欢下雨天的,她闭上了眼睛,任由风夹着雨滴吹过自己——夜空里的积雨云犹如原野茉莉,雨水吹到身上,潮湿温暖。 她想起很多年前的,无数个下雨天,从小时候到现在。 顾关山 然后,沈泽从身后抱住了她。 顾关山笑了起来:“出来啦?” 沈泽脸埋在她的脖子上,沙哑地嗯了一声。 “顾关山,”沈泽奇怪地问:“怎么搞得浑身湿漉漉的?外头下雨了?” 顾关山笑道:“等你的时候稍微淋到了一点,怎么样呀?” 沈泽模糊道:“还行吧。” 顾关山怔了怔:“诶?” “先不提这个了,现在呢,”沈泽笑眯眯地搂住她的腰道:“——老公带你去吃好吃的。” 然后他带着顾关山坐着电梯下楼,一楼前厅落地玻璃外满是落雨和霓虹灯,前台的小姐微笑着和他们致意,沈泽牵着他的女孩的手,走了出去。 顾关山趁着模糊的白光翻了翻自己的书包,头疼地说:“糟了,我出门的时候好像有点急,没带伞,我们去附近便利店买一把……” 西装革履的沈泽突然道:“我有句话想说很久了。” “嗯?”顾关山一怔:“你说。” 沈泽伸手一捏顾关山的脸,使劲儿捏了捏:“你怎么现在还在背书包?” 顾关山有点懵:“书包不好吗?” 在夜雨和灯光之中,沈泽脱了西装外套,大学的两年,他一直保持着健身和打篮球的习惯,衬衫袖口下手腕结实性感,凸起截青血管。 沈泽嫌弃地看着那个北极狐书包,摇了摇头,然后将西装蒙在了她的头上。 顾关山脑袋上顶着西装,西装上冒出了个问号…… 然而沈泽接过顾关山的书包,往身前一背,绅士地蹲下了身。 “上来,”西装笔挺的沈泽欠扁地说:“——你男人背你回家。” 顾关山那一瞬间懵了一下:“可……可是……我不用……” 顾关山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她获了奖的,她和沈泽两个人在北京的夜晚。 那天晚上她做了头发,化了淡妆,沈泽在雨里蹲下了身,说‘你别沾了雨’,然后将她背了起来。 那是个属于她的日子。 可是今夜是属于沈泽的,他才是那个盛装的人。 沈泽嫌弃地说:“破包,老子像个乌龟。” 那个盛装的沈泽肚子上挂着个书包,瞬间土了八度,身上却还洒着古龙水。他朝自己的背上努了努嘴,示意顾关山别废话,迅速滚上来。 顾关山打量了一下,由衷道:“不像乌龟。” 沈泽耳朵竖了起来,像是准备等她夸夸自己。 顾关山说:“沈泽,你像个下崽的王八。” 沈泽:“……” 长街一片漆黑,路灯下沥青路反着光,路边的白月季向外疯长。 雨声稀疏,顾关山趴在沈泽的西装底下,一头黑发柔软地垂着,温暖的呼吸变成白气儿,沈泽明显感到顾关山非常喜欢这个环境,安逸得都快睡了。 沈泽呼唤了她一声:“关山。” 顾关山哼唧了一声。 沈泽心都快化了,扭头与自己背着的姑娘亲了一亲。 顾关山迷迷糊糊的,脸色却被亲得又有点发红:“……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呀?” “怎么了?”沈泽又与她接吻,温柔地问:“——姓顾的小混蛋看腻我了?” 顾关山急忙摇了摇头,坚定地表明了决心。 沈泽笑了笑,沙哑道:“……我回去就会买机票,应该就是这两天了。” “嗯。”顾关山闷闷地趴在他肩膀上说:“……是要早回去的,你还要期末考试呢。” 沈泽笑了笑:“他和我说了很多。” “从我那个计划书的不足……到我应该怎么改进,到实施时可能会面对的困难,”他望向天空,“——都提点了我。但是在这最后,他又问了我一件事。” 顾关山耳朵竖了起来。 “什么?”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