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节
从前没有阿兰时,她一个人从没有现在的这种感觉。 天色黑下来,阿蛮醒来之后回来做了饭请她去吃。 坐在木桌旁,她回想起阿兰坐在桌边,两人一起吃饭时,阿兰因为吃饱了,满足的神情,她呢,看到阿兰那种神情,也要多吃些饭。 没了阿兰,所有的食物都没了味儿,全部如同木渣,十五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回到那间温泉旁的石室,十五脱了衣裳上床,睡在被窝里,竟然觉得很冷。 明明身下还是熊皮褥子,身上盖着的还是填充了很多鸟羽,又轻又暖的被子,在阿兰没来之前,她一直觉着被窝里很温暖。 辗转反侧半夜,十五也睡不着,她摸着身边空空的被窝,心痛苦地缩成了一团。 不知道怎么搞的,她哭了,哭得很伤心,眼泪把蓝色的棉布枕头全部都浸湿了。 第180章 景兰和成泽是在陆家正月十五的晚宴上出现在陆家众人面前的。 其实他们在晌午过后就到了金陵了, 景兰跟沈婉定下了过几日再见之后,就跟成泽一起回到了陆家。只不过, 他们是去的福海堂见老祖宗。 冯氏见到他们两个回来, 激动地拉着他们的手去自己的内室说话。 景兰看到老祖宗安然无恙,心中欢喜。 冯氏听成泽说了,他们是如何找到景兰, 如何救她回来的,连说是菩萨保佑,景兰才会遇难成祥, 再次回到陆家。 祖孙三人在内室说话,直说了一个多时辰,冯氏才叫人来带着成泽和景兰下去歇着,服侍他们两人吃些东西沐浴一番,等晚间陆家晚宴的时候, 跟她一起出席家宴。 景兰随便吃了些东西, 由那些丫鬟服侍着沐浴了,本来是打算上床去躺一躺,结果却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都已经上灯了,丫鬟们来服侍她换了衣裳, 出来跟成泽跟在老祖宗后面, 去陆家的正元楼出席家宴。 陆家的正元楼是专为过年和正月十五建的楼。 楼下的厅堂极为宽敞,楼上则是给族人饮宴之际休憩的地方。 正月十五,金陵又有赏灯的风俗,故而正元楼的廊下挂着各种各样的花灯, 厅堂里挂的灯,将整个厅堂照得雪亮。 景安兰跟成泽出现在正元楼的厅堂中,旁人都不甚吃惊,戚氏跟陆成源却是吃惊不小。 母子两人原以为他们是再不会出现在陆家了。 因收了他们的钱去使得景兰和成泽所坐的画舫沉没的人,可是跟他们说了,那艘画舫在夜半之时,被他们起锚推到河中间,他们凿穿了船底,整个画舫都沉入了河中。 当晚风大雪大,河面又宽阔,画舫沉入河中,像是景兰和成泽这种不会水的小姐和公子是必死无疑的。 因此,他们也就认为景兰和成泽是死定了。 两人若是死了,他们从前分去的亡母的陪嫁最后又会回到陆家二房的人手里,毕竟他们没有定亲也没有成亲。 从正月初六晚画舫沉没到正月十五,陆家都没有得到景兰和成泽出事的消息,这也让戚氏和其子成源认为定然是画舫上的人全部都死了,连个回陆家报信的人也没有。 他们又岂能知道成泽是故意不声张,悄悄潜回陆家见了老祖宗讨主意的呢。 至于冯广胜带人去枫树镇,他们更不知情。 景兰和成泽出现在两人面前,看起来毫发无损的模样,让两人一开始还认为是自己眼花了。不过,随着两人过来向陆学善和戚氏请安,以及去拜见他们的祖母袁氏之后,他们才确定成泽和景兰真得没死。 一时之间,戚氏气得要死,她暗自埋怨儿子找的人不靠谱,收了银子,最后去让景兰和成泽活着回到陆家,也不晓得他们说的那什么凿穿船底,让船沉没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陆成源却说,那三兄弟没有说谎,应是景兰和成泽命大,被人救了。 当然两母子说这个话都是避着人低声说的,正好十五晚上的家宴,人多喧闹,母子两人说话也没人听见说的什么。 景兰和成泽没死,戚氏的如意算盘落空,这让她决定继续冒险,抓住今晚的机会再次在冯氏的茶碗里下毒。 不知为何,景兰和成泽回到陆家,让戚氏越发有紧迫感。 过年那晚她也下了毒,可冯氏最终没事,初十左右就完全好了,戚氏就怀疑自己买的鹤顶红怕是因为年久失效了。故而,她重新去买了新的鹤顶红来,并且试毒喂给猫狗吃,看到猫狗吃下之后,很快就毒发而死,她就把这新买的鹤顶红装进自己手腕上的空心金镯里了。 陆家众人吃席之后,照旧有戏班子来唱戏助兴,老祖宗听了会儿戏,又被自己的儿子媳妇们搀扶着去赏灯。 戚氏看到老祖宗坐着的罗汉榻周围都没人了,瞅准了机会,上前去,扭动自己的空心金镯,在罗汉榻上的小桌上的红茶里面洒进去不少鹤顶红的粉末。 只不过,当她下完毒,正欲转身离开时,冯氏跟前的心腹韩mama却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一把抓住了戚氏的手嚷嚷起来:“二少奶奶,你往老太太的茶水里面洒了些甚么呢!” 戚氏脸色瞬间变白,她忙说:“韩mama你可别胡乱说话,我才从这里过,就是袖子扫到一下子老祖宗的茶碗……” “哼,老奴亲眼见到二少奶奶拧动自己手腕上的金镯子,往老太太茶碗里洒了东西进去。”韩mama冷声道。 两人的争执声很快招来了不少人,冯氏也在自己的儿子媳妇的搀扶下走了回来,问两人为何争执。 韩mama便把自己方才所见禀告给了冯氏听。 戚氏呢,白着一张脸,不肯承认。 冯氏便命戏班子还有小辈们全部退出去,跟前只留下了儿孙辈们的人,以及陆家一些旁支的辈分较大的人。 重新坐到罗汉榻上后,冯氏看了看身旁小桌上的那碗红茶,又看了看周围的族人还有儿孙们,这才说:“既是学善的继室说她没在茶水里动手脚,咱们就叫她把这碗茶喝了以证清白如何?” “就依老祖宗。”众人齐声道。 袁氏和陆学善,此刻的脸色也相当难看,他们虽然对韩mama说戚氏给老祖宗的茶碗里洒东西一事半信半疑,可此刻也不敢帮戚氏说话。 他们倒是希望韩mama是看岔了,故而觉得喝下那碗老祖宗的红茶后,戚氏可以自证清白,所以,他们也跟别的族人一样的说辞。 戚氏呢,在冯氏等陆家族人的注视下,全身都在发抖。 她万万没想到,今日自己再给冯氏的茶碗里下毒,一下子就被人抓住了。 如今想起来,一定是冯氏起了疑心,才派了心腹韩mama藏在暗处,专等着自己下手抓住自己呢。 冯氏让她喝下那碗下了鹤顶红的茶以证清白,她如果不喝,就是有鬼,冯氏必会让人拿银针来验毒。 用银针一验,她也无可狡辩。 而如果她喝下那碗毒茶,眨眼之间就会毒发而死,也验证了她下毒害冯氏。 不喝毒茶,她的下场就是被休,被押送到衙门里定罪,甚至还可能在那些衙役的严刑拷打下,说出更多的事情,甚至有可能把自己的儿女兄弟牵连在里面,最后的结果多半是个死字。 喝了毒茶,死得快些,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她一死,陆氏族人多半不会做再去查许多事情,如此一来,她的儿女和兄弟就不会被自己牵连。 想到此,戚氏心一横,三两步走上前去,端起小木桌上的那碗红茶,仰脖子,咕咕噜噜一气喝干,最后再把茶碗摔到地上。 茶碗被摔碎了,碎瓷片溅了一地。 戚氏转身,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往正元楼外走。 陆学善见状首先怒道:“贱妇,你竟敢在老祖宗跟前如此无礼!你给我站住!” 袁氏也出声训斥戚氏,说她不该在长辈跟前发气,叫她喝茶证清白是在场所有陆家族人的意思。 戚氏并没有因为两人的训斥就站住,而是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 只不过,走了几步之后,她的脚步慢了下来,躬着身子,一手扶着腰,一步一步往前挪。 正元楼厅堂里的陆家族人见状,也觉得诡异。 冯氏呢,则是唇角一挑,目中射出冰寒目光,看着戚氏的背影似笑非笑。 戚氏挪到正元楼厅堂的大门处终于是走不动了,便见她手扶着门框慢慢地跪了下去,身体一抽一抽的,发出痛苦的呻|吟…… 陆学善见状,疾步走过去,把手放在她肩膀,一扳她肩膀,本想问她怎么了。可是一扳过她身体,看到她的脸,陆学善被吓得大叫一声,连着退了几步,向后摔坐在地上。 众人赶紧看过去,都被吓了一大跳。 只见戚氏七窍流血,大睁着眼,一张脸因为痛苦和怨恨而变得狰狞无比,她的眼中充血,有细细血流从眼中流出来,一直流到下巴,和嘴角流出的血流混合在一起,滴滴答答地滴下。 正元楼的厅堂里瞬间落针可闻,众人捂口的捂口,抚胸的抚胸,惊骇无比。 很快,众人回过神来,一齐躬身对冯氏道:“老祖宗英明。” 冯氏冷冷地说:“她死有余辜,你们怕还不晓得,大年三十晚上,她就曾在我茶碗里下毒。只是那一回我喝得少,许是她的药不甚灵,老身侥幸没死。这一回,她派人去买了鹤顶红,还找了猫狗来试毒,就想毒死我。只是,她没料到老身早已安排了人盯着她,就等她出手。” “啊……”众人听了各个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不少人开始大骂戚氏,长房的人甚至连陆学善和袁氏一起骂了,说他们姑息养jian,竟然让戚氏这毒蛇一般的妇人下|毒谋害老祖宗。 袁氏和陆学善母子两个听了忙向冯氏,先承认自己失察,不晓得戚氏包藏祸心,下|毒谋害她,接着再磕头恳请她能饶恕他们,毕竟不知者不罪。 冯氏训斥了他们几句,让他们站起来。 有人提出疑问,为何戚氏要谋害老祖宗,做出这种十恶不赦之事。 冯氏寒声道:“她作恶太多,从十几年前景兰被诬是陆家男丁克星,到学善的元配谭氏病亡,再到景兰回陆家后,她叫耿石父子到陆家来坏景兰名声,以及正月初六,与人勾结令得成泽和景兰坐的画舫沉没……” 话未说完,陆家众人又是齐齐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 月底了,求一波营养液,么扎! 第181章 冯氏把自己派冯广胜去查的那些关于戚氏的事情细细说给了众人听, 尤其是这次成泽和景兰坐着画舫去扬州出事,画舫沉没, 导致船上死了十九人…… “这桩桩件件, 都跟那恶毒妇人相关。她也算有自知之明,情愿自己个儿喝了那毒茶,免得她被送去府衙过堂, 招出那么多阴司事,使得咱们陆家丢脸。”冯氏最后道。 陆家众人听完了冯氏的话,都说老祖宗说得是。 陆学善又讨冯氏的主意, 问如何处置戚氏这个毒妇。 冯氏说戚氏不能葬入陆家的坟地,给她备下一副薄棺,拉去陆家坟地附近的家仆的坟地葬了。虽则说家丑不可外扬,可这事儿也要召集族人,让族人都晓得戚氏做了些什么恶事, 又是为何而死。尤其是她生的五少爷成源还有二小姐舒兰, 更要知道他们的娘的死因。至于戚家人那里,也要去说明。 陆学善一躬身:“是,老祖宗,孙儿都依老祖宗说的做。” 正月十五的陆家的家宴结束之后, 景兰是第二日才晓得戚氏昨晚喝了那碗被韩mama发现洒了东西的毒茶一命呜呼了。 陆家并没有给戚氏cao办丧事, 戚氏死后,当晚就用一口薄棺装殓了,送出了陆家,运去陆家的坟地外围的家族仆人的墓地安葬。 戚氏所生的一子一女都没有见她一面, 他们是跟景兰和成泽一起,被传去他们的爹陆学善跟前,听陆学善说了昨晚发生的事情,还有老祖宗说的如何处置戚氏。 成泽和景兰听戚氏喝了毒茶自尽,有些意外,但却并不难过。 因为戚氏做了那么多恶事,尤其是最近一次买通外人,凿穿画舫使船沉没,他们几乎遇难,更别说船上同船的下人们死了十九个,戚氏有这个下场都算是便宜她了。 可是成源和舒兰就不一样了。 两个人都痛哭出声,成源还好,他虽然哭,但好歹撑得住,可舒兰就不一样了,她站都站不稳,一下子摔坐在地上,涕泗横流,不断地喊:“娘,娘……” 陆学善看看眼前的儿女们,终是长叹一口气,说:“自作孽不可活,行了,成源,舒兰,你们两个要节哀顺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