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心里的小人儿在咬手绢哭唧唧,卫明沅面上也是欲哭无泪,她瘪了瘪嘴,不甘不愿地说道,“王爷天人之姿,喜欢坐哪就坐哪,是轮椅太粗陋,配不上王爷。” 闻言,宁王唇畔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小丫头挺机灵。 “阿沅。”低沉的声音自他口中悠悠溢出,虽然仍旧浅笑着,可眸色却是再认真不过,“抬起头来看本王。” 卫明沅心有所感,抬头便撞进他宛若幽潭一般的眸里。 “相比于想坐哪就坐哪,本王更喜欢想去哪就去哪,懂?” 懂! 卫明沅目光微闪,想起空间灵泉的事,神色纠结而为难。 宁王的视线从她蹙着的眉、轻咬的唇逡巡而过,最后落于那一点朱砂之上,眸色深沉。 卫明沅,身上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又是否真的能救他? “所以,”他抬起细白的手轻轻将她额角细碎的发拨到一边,指尖扫过她的脸颊,稍稍触碰她小巧的耳朵,最后似是不经意地拨弄过她戴着的流苏耳坠。流苏摇曳碰撞,发出泠泠声响,灌入卫明沅的耳中,顿觉血气翻涌,脸颊和耳尖霎时嫣红。 那瑰丽看在宁王的眼中,亦不自已地愣怔了一瞬,本来打算好了的威胁恐吓,出口竟带了半分诱哄,“乖乖呆在本王身边,嗯?” 卫明沅再次被美色所惑,差点便脱口而出应了好,关键时候脑中一阵清凉,她打了个激灵,有些后怕,哎呀妈呀,差点又中了美人计。诶,又? 见此,宁王剑眉轻扬,倒是有些意外,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疾不徐地追问,“怎么,不愿意?” 卫明沅哪里敢说不愿意?她敢肯定,她如果这么说了,下场定会很惨。依据?没看他像磨着爪子准备捕猎的慵懒大狮子一样吗? 她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来,“臣女不敢,只是臣女心中有几个疑惑,不知王爷可能为我解惑?” 宁王盯着她看了一会,直看得她脸上的假笑都快绷不住了,才慢慢悠悠地吐出一个字,“说。” 至于回不回答,怎么回答,则要看他心情。 卫明沅明白不过,此时开弓已无回头箭,只好硬着头皮问出了一直纠结于心的两个问题。 “敢问王爷,若日后平复如故,想要做什么?若是最终违不过天命,将置臣女于何地?” 这两个问题都事关卫明沅及家人的身家性命,轻忽不得,虽则皇命难违,她却可以选择救还是不救,只是,要考虑后果。 前一个问题,若他痊愈以后要争那个位置,那么她以及卫府上家几十口人都将牵涉其中,她不得不为自己多做考虑,早作准备。同样的,如果她没有如同慧然老和尚说的那样保他一命,他会不会拿她一起陪葬?按着宁王阴晴不定的性子,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小事迷糊,大事拎得清,还有些小聪明,这是宁王对卫明沅的最新评价。不过,还不足以让他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卫小姐应该懂得交浅言深,君子所戒的道理。”他淡淡地说道,声音如在云端般飘忽。 听在卫明沅耳中却像鼓槌用力敲打着鼓面一样,震得她恍恍惚惚。 宁王勾唇一笑,“不过,我可以告诉阿沅后一个问题的答案。” 卫明沅澄澈的眼充满着期待和疑惑之色,而后愣愣地看着他那微微泛白的薄唇轻飘飘地吐出令她眩晕又欲哭无泪的八个字——“生当同衾,死当同椁。” 末了,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双平髻,“所以,阿沅,你要乖。” 不带这么玩的!卫明沅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无语问苍天。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沅沅委屈巴巴地揪着作者君的衣摆,一脸可怜兮兮:mama,有个人不仅生前要睡我,死了还要拉我陪葬,好可怕! 作者君:他怎么说的? 小沅沅:生当同衾,死当同椁。 作者君:你确定他不是在跟你表白? 小沅沅一顿摇头:没有,他当时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 作者君于是笑得贼兮兮:哦,吃~了~你~啊~ 容作者君叉腰大笑三声,哦吼吼吼~ 第15章 作弄 说什么乖不乖的,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上辈子好歹也活到二十好几了好伐! 卫明沅精分地在心底咬牙切齿,表面上乖巧地笑着应和,“夫妻本是同林鸟,王爷说得对极了。”可惜大难临头各自飞。 宁王看着她假笑的脸,忍不住伸手一掐一扯,“别笑了,不仅假,还蠢。” “啊疼疼疼!”卫明沅将使在她娘身上的招数拿来对付宁王。 可惜,宁王并不上当。 视线在她被掐红了的脸颊上绕了绕,宁王缩在袖子底下的手指在轮椅把子上不自在地抠了抠,而后非常欠扁地开口道,“别想装傻充愣来糊弄我,本王没那么好骗,这是给你的小教训。” 他是不会承认自己控制不住爪子并且有那么一丁点内疚的。 卫明沅这下是真的委屈了,掐人还有理了?!再也忍不住怒瞪了他一眼,眼睛因为委屈而水雾弥漫,看得宁王差点不自在地摸鼻子。 “作弄我很好玩?”她早看出来了,这货就是个恶劣的大魔王,以捉弄人为乐。 宁王假意思索了一番,而后非常肯定地开口道,“是挺有趣的。”好不容易找到一只好玩的小雀儿,还是已经贴上宁王私有物标签的,他自然不会委屈了自己。上天待他太不薄,他只好自己找乐子。 “你!”卫明沅桃腮涨红,杏眼圆睁,有恼羞成怒之状。 “又不乖了,嗯?”宁王一个鼻音,就叫卫明沅泄气地委顿在地。大魔王不好斗! “太后召你进宫所为何事?”见她老实了,宁王这才转移了话题,这事他只要想迟早都能知道,不过,他方才掐她的痕迹还很明显,现下出去,外头的人指不定会怎么想,于是没话找话。 卫明沅负气地哼了一声,“你能不知道?” 宁王眉梢一挑,“本王应该知道什么?又该如何知道?不如,阿沅来告诉本王?” 卫明沅自知失言,就差明晃晃地告诉他,我知道你的秘密,你别想掩饰了。面对他探究的目光,她没有其他的法子,只好曲解他的意思,掩饰着怼回去,“我怎么知道,王爷不是料事如神吗,哪还用得着问我啊。” 殊不知她这样的表现,看在宁王眼里却是欲盖弥彰,他不动声色地掩住眼底的暗色,意味不明地言道,“本王倒是觉得阿沅你的运气挺好,百花宴那日,你猜我在翠竹苑里发现了什么?” 卫明沅身子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放松下来,睁着懵懂的眼好奇地问他,“发现了什么?” 宁王缓缓眯起凤眸,眼中精光一轮,对着她似笑非笑道,“发现你和荣国公府的小姐似乎关系不错。” 卫明沅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缓缓点了点头,“哦。” 看她呆愣愣的样子,宁王对心中猜测的事有了数,便不再试探,看了看她脸颊上已经变淡了的印子,伸手在她另一侧颊上轻轻捏了捏,看两边对称了,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后没有丝毫犹豫地下了逐客令,“时候不走了,你该回去了。” “哈?”卫明沅有点反应不过来,掐完了她就打算赶她走了? “怎么,要本王送你?”宁王瞥了她一眼,仿佛看一只缈小的虫子。 卫明沅义愤填膺地指着自己的脸颊,瞪着眼睛向他讨债,“男女授受不亲,道歉。” 宁王右手托住下巴,眼睛半眯,绫唇微启,“你在命令我?” 卫明沅鼓着腮道了一句“不敢”,而后不怕死地叫嚣着,“还请王爷道歉。” 宁王不答反问,“卫明沅,你可知道,你今日是以什么身份进的宫?” 卫明沅樱唇嗫嚅两下,压根不想说出那个答案。能是以什么身份,还不是宁王宣逸的准王妃?! 见此,宁王嘴角微扬,姿态慵懒地给卫明沅下了宣判,“记住了,你整个人都是我的,莫说碰你两下,便是……也是使得的。” 便是什么?卫明沅脑海中立马跳出来陪葬二字,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哎呀妈呀,大狮子龇起了牙来好可怕。 宁王看她瑟瑟发抖,满意地勾起了唇,哼,他是站不起来了,那方面的事却不是做不得的! 同床,哦不,同车异梦,莫过于此。 卫明沅浑浑噩噩地下了宁王的华盖马车,待回到自家马车上时,看着宁王府的马车绝尘而去,才回过神来。 所以,宁王特地等在这,把她叫过去是干嘛的?为了恐吓她? 如果是,那么,他成功一半了,卫明沅在心底给他打上了一个不能招惹的戳,奈何,她未来注定要与他纠缠不清,想到就心酸。 剩下的一半,则是因了那空间里的灵泉水,有了这个,卫明沅相当于握住了宁王的命脉,对他的惧怕因而少了几分。 宫门前卫明沅上了宁王马车的一幕很快就被有心人传开,待她回到家中之时,赵氏已经得知了消息,担心地问她,太后和宁王可有为难于她。 卫明沅摇了摇头,将寿康宫里太后的问话和自个的应答一一与她说了,又道宁王叫她过去不过是想问问太后和她说了些什么。 赵氏想到传闻中宁王和太后的不和,对于宁王没有进宫,反而在宫外截住女儿问话的事,将信将疑。 唯恐她担心,卫明沅只好在她跟前转了两圈,“娘亲看,女儿好着呢,全须全尾的。” 赵氏看她不像受了委屈的样子,只好信了她的话,不过也提点道,“虽则你已经被赐给了王爷,不日就要成婚,可该注意的地方还得注意着,莫要落了人口舌。” 流月听了嘴巴动了动,正想为小姐正名,那王府马车不是小姐愿意上去的,而是王爷他…… 卫明沅见了,抢在她之前乖巧地应了好,顺道给流月递去一个不准多言的眼神。 只是上了宁王的马车,就叫母亲担忧成这样,若让她再晓得,宁王胁迫的事,不得又气又急? 说出来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又解决不了问题,何必说出来让大家都不得意? 傍晚散值回来的卫清朗,以及散学归家的两位哥哥听了消息也都关心事情的经过,卫清朗和卫明彦对卫明沅说的话并未尽信,但她不说,他们也逼她不得,只好将这事存在心里。 而卫明哲则一拍桌子,言道,“小妹别怕,有哥哥在,不会叫他欺了你的!” 卫明哲这神经大条的以为宁王不良于行就能任他宰割么,就他这三脚猫功夫,宁一单手都能胜他。 不过,卫明沅并没有提醒他,只是笑眯眯地应着“那小妹以后就仰赖二哥了。” 卫清朗看在眼里,便想着,是不是让次子近段时间在家习武,顺道寸步不离地保护女儿?虽然,他也知道次子敌不过宁王的近身侍卫,可起码有他在,宁王也能有所顾忌,外头的人也能少些难听的话。 当夜和他说了,卫明哲二话不说便应下来了,他不是很喜欢读书,能不去学里,他巴不得呢,更何况还被爹和大哥委以保护meimei的重任,他没有不应的道理。 宁王知晓以后,却是派了手下其中一名暗卫乔装打扮辗转当上了卫明哲的师傅,对他勤加cao练。 当下,宫里宫外对于宫门前发生的事却是反应不一。 不管事实的真相如何,在外人看来,向来冷清且深居简出的宁王,等在宫门前且邀卫明沅上马车,相谈甚久,这是对卫明沅的一种变相的看重。 卫国公对于侄女得宁王看重,自然是高兴的,可老三和六丫头油盐不进的态度却令他不悦。烂船还有三分钉,宁王即便只是个闲散王爷,卫清明仍旧看好并相信他的价值,只是不知道这价值能不能为他卫国公府所用。 荣国公府,国公夫人李氏朝荣秀玉的院子方向轻蔑一笑,和着急的女儿细细分析着厉害。 “兰儿,遇事不可急躁,别看她如今被二皇子和三皇子同时求娶,像得了多大的荣耀似的,实则不过是烈火烹油,除非荣庆和卫国公府的亲事不要了,否则,她谁也嫁不成。宁王对那卫六小姐越是看重,这事便越难成,你啊,就等着看她笑话吧。” 荣秀兰秀眉一皱,“可是,她嫁不成了,女儿岂不是也没有机会?二皇子英伟不凡,女儿……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