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只是如今湛明并看不到傅子铮的脸，所以也不知道此时傅子铮到底是何表情，他不会知道，在那张幕篱之后的那双眼睛，正贪婪的望着他，带着灼灼的温度，仿佛一辈子都看不够似得。 洛白青听了傅子铮这番解释，面色大喜，果真是有解救之法！虽然可能会造成对于泉水的依赖，但是总比死了要好。 想到这儿，洛白青立刻一脸庄重的对着湛明行了一礼，恭声道：“湛明师父，我师父的性命便交托在您受伤了，请您一定要救救我师父，他日刀山火海，我必然报答您的恩德！” 湛明没想到他竟然会行如此大礼，急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神色微微有些赧然：“洛檀越言重了，此事最终还是要看师尊的意思。” 虽然湛明说的保守，但是洛白青心中却很明白，湛明能在这这个时候伸出援手，就已经十分不易了，不管成与不成，湛明的这份人情他是认定了。 “白青……”就在此时突然身后传来段玉鸿虚弱的声音，洛白青一惊，急忙转过身去，扶住了他。 “师父，您怎么了？没事吧？”洛白青有些焦急的询问道。 段玉鸿此时却是直直的望着湛明，眼中带着湛明从未见过的神采。 “我没事。”他轻轻摆了摆手：“湛明小师父……”他似乎对自己所要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你，你师尊最近还好吗？” 湛明愣了愣，立刻答道：“师尊修为日益高深，只是不大爱说话。” 海真是湛明见过的所有人之中最不爱说话的人了，他们师徒这许多年，之间的对话也十分稀少。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段玉鸿突然苦笑了一声。 湛明有些不知道作何反应，这位段前辈说是师父的旧友，但是他却从未听师父提起过，而且看他如今的容色，湛明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那无生泉水十分凶险，而且即便成功，日后也有很强的依赖性，前辈可真要试一试？”湛明有些担忧的再一次询问道。 段玉鸿轻轻闭了闭眼睛，等他再一次睁眼的时候，却有恢复了之前冷静的神色：“既然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自然是要试一试的，只是这封信小师父不必写了，我亲自写给他吧。” 湛明听了一滞，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也好，前辈与家师有旧，想来比我要写的明白。” 段玉鸿听着这话却苦笑了一声：“也许吧……” 洛白青看着段玉鸿的精神头已经有些不好了，急忙又扶紧了他，并对湛明和傅子铮歉声道：“师尊如今不大好，我先扶师尊去主峰天池休养，傅兄和小师父随意。”说完便扶着段玉鸿离开了。 看着他们师徒两走远，湛明心中有几分感慨，今日之事真是太过跌宕起伏，他竟也不知，段前辈也是如此性格刚硬之人，而刚才化为飞灰的那一幕，也让湛明从心底里发寒，既然那珠子如此凶险，段玉鸿的师父还将他留给段玉鸿，看起来这其中的事情也不简单。 湛明心中唏嘘感叹，但是一旁的傅子铮却一直直直的望着湛明，他的神色柔和的如同泉水一般，带着阳光的温度，若是这样的眼神让洛白青看到，一定会大惊小怪，但是此时他的这幅表情被挡在长长的幕篱之内，没有任何人知道。 等到洛白青和段玉鸿走远，湛明这才从沉思中走了出来，对着一旁的傅子铮礼貌的笑了笑道：“小僧也先回主峰小院了，傅檀越可要同行？” 这不过是一句客气话，湛明也并没有期望傅子铮会做任何反应，但是令人惊讶的是，傅子铮竟然真的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好啊，正好我今日有事情要与洛兄商议。” 湛明被他直接的应答给吓得愣住了，在原著之中，男主一直都不是容易接近的人，如今如此平易近人倒是有些奇了。 “也好。”在短短的怔愣之后湛明立刻笑着答道，不论男主在原著中是如何性格，此时他却是真正的处于这个时空之中，所有事情都必须他自己来体会。 他们两人就这样古怪而又神奇的同行了，这一路上湛明并不敢说话，因为此时的氛围让他有些难受，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身边就是书中酷炫的男主，但是同时也是杀死自己的元凶，而他此时身上还有一个状似魔修的分身，湛明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复杂来描述了。 等终于到达了主峰，湛明这才松了口气，他礼貌的与傅子铮道别，转身进了房间。 望着湛明离去的方向，傅子铮神色沉沉。 突然他的脑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你为何不与他相认？”那声音带着一丝迷惑，有着少见的弱势。 傅子铮神色一紧，心中却千回百转，他状似迷茫的望着前方，低声道：“我不知如今的我可还能与他站在同一处。” 这一句话就像是戳中了那声音的痛处，他突然毫无征兆的大笑了起来，傅子铮被他的笑声震得脸色发白，但是依旧咬着牙硬挺了下来，只是眉毛蹙得越发深了。 “你和我可真是……”他的声音微弱，傅子铮并未听清，还待要问，那人却突然关闭了与傅子铮的联系，再没有了声响。 傅子铮皱着眉站在原地，心中突然觉得有些诡异，那人突如其来的提问，和那诡异的笑声，还有最后那一句…… 这都让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好像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傅子铮想了许久，并未有任何结果，最后他只能皱了皱眉，转身朝着外面走去，如今的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而这一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罢了。 ** 湛明一进屋子，若青就从他怀中跳了出来，神情看起来有些激动。 “果真是他！这怎么可能！我看着那人被范长老手刃，难道范长老真的心慈手软了不成！” 若青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愤慨，好像是被欺骗了感情一样。 湛明忍不住苦笑：“前辈，那梦魇虽然作恶多端，但是我想对那位范长老来说，总归是自己的徒儿，好好教养了那么多年，便是一块石头也捂热了，更何况范长老的心，他即便再铁面无私，也是一个人，如此行为虽然有错，但是却也能够理解。” 但是若青并未被湛明劝服，作为一个器灵，他并没有人类的七情六欲，所以对于他来说，也很难理解人类这种复杂的感情，怒其不争却又忍不住心软，不论是修为多高，只要是人，便会有这样的弱点，这是人的软弱之处，但是与此同时，这也是人与其他生灵的不同之处，他们有七情六欲，有悲欢离合，有锄强扶弱的道德感，也有自私自利的贪欲，人便是如此，即使修成了仙，也无法遗弃作为人的情感与理智。 生而为人，便当如此，没有任何的理由。 第53章 分别 第二日一早, 湛明还未结束早课, 突然外面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湛明打开门出去看，却发觉原来是洛白青，此时他脸色苍白, 整个人都十分颓丧的样子。 “洛檀越，这么早找小僧可有什么要事？”湛明有些疑惑的问道。 洛白青勉强笑了笑：“昨夜我师尊已然联系了海真前辈，也说了您的事情, 海真前辈答应了师父的请求, 还让师父叮嘱您，须得早日与朝晖寺联系, 他十分担忧您的近况。” 湛明不由一惊，竟然这样迅速的就与师父联系上了, 便是他想要与师父联系也得费一番功夫，看起来这位段前辈和师父是真的关系匪浅。 “我知道了, 多谢您告知，既然师父那边已经答应了，那段前辈就当早日前去, 如今前辈的身体可是拖不得了。”湛明温声道。 洛白青点了点头：“您放心吧, 师父决定今天下午就走，我担心师父的身体，也会和他一起去，只是却要对不起您和傅兄了，不能再招待你们二人了。” 湛明轻笑了一声：“我原本也是出来历练的, 哪能一直受你照顾，这几日在这儿也待了不少时日了，我也该离开了。” 洛白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几日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不仅没有好好招待你，还麻烦您与我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甚至差一点被我连累，您能不计前嫌还帮助我，我真的是无地自容。” “洛檀越言重了。”湛明笑着摆了摆手：“这些事情不过都是小事罢了，哪有你说的那样严重，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段前辈的身体，至于我，这些事情对我来说也是历练，磨练了我的心智，并不算什么。” 之后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最后洛白青终于怀着歉意和愧疚离开了，他们约定，下午一起离开。 湛明回到房间，第一次有些感叹的望着屋内的一桌一椅，若青也在这个时候从玄晶中蹦了出来，有些懒懒的坐在桌子上，闲闲的道：“下午就要走了吗？我看这个鸿蒙书院还是不错的嘛。” 湛明忍不住笑了笑：“当然不错了，鸿蒙书院虽然地方小但是灵气却充沛，只是这一次出了这样大伤元气的事情，也不知道日后会如何。” 若青听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到底也是他们自己作出来的，引灵珠这样危险的东西也敢这样用，真的是不知死活！” 说起这个湛明倒是有些好奇，那引灵珠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威力，而且事后还消失无踪，湛明想着，必然是男主拿走了，不过他倒不是想段玉鸿那般的直觉，而是基于这本书围绕男主所作出的猜想，而那珠子既然是男主能看得上的，必然也不是凡物。 “这引灵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造成如此大的伤害？”几乎连个尸首都没留下，这也太残酷了。 若青冷哼了一声，有些不屑的道：“不过是些诡谲心思的人想出来的歪门邪道罢了，求道之路艰难险阻，总有人熬不下去，于是有一个邪修便想出来了这个法子，用他搜寻到的上古法阵，耗尽心血，做出了引灵珠，这珠子十分邪性，能吸引灵气储存下来，若是有人能够炼化或是降服这颗珠子，那么珠子里的灵气便能尽数化为己用，如此巨量的灵气，修为自然能够迅速提升，所谓大道险阻，自然就不在话下了。” 说到这儿若青又话锋一转，冷冷道：“不过从古至今我倒还从未见过能真的炼化那颗珠子的人，便是当年炼制那颗珠子的邪修也在使用那珠子的时候爆体而亡，在他之后的每一任主人也据都死于非命，所以一时间整个修真界都对那颗珠子又爱又恨，有它在的地方总能掀起腥风血雨，直到后来那颗珠子突然失去了音讯，修真界这才恢复了平静，没想到最后却是被鸿蒙书院的先祖获得。”说到这个若青的语气也有些唏嘘。 但是湛明却不由得神情一紧，急忙道：“既是如此，那这颗珠子突然现身，可否又会掀起风浪？”若真是如此，那么鸿蒙书院岂不是又会被卷入这场风波，虽然后来段玉鸿稍稍遮掩了一番，但是总会有不怀好意的人存在。 若青听了却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你是太过担忧了，引灵珠的事情十几万年前恐怕就已经失传了，这么多年，知道的人只怕也没几个，就算是知道了，又有什么呢，那珠子又不在鸿蒙书院手上。” 若青这般无所谓，但是湛明却并没有他这般乐观，十几万年的时间的确可以淘汰掉很多人，但是总有剩下的人，而这些剩下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至少恐怕都是合体修士，而这种层次的修士，不论是对鸿蒙书院还是他们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湛明心中心思沉沉，但是却也不好宣之于口，只能尽量警醒着，看起来以后的路会很不好走。 ** 这日下午的时候洛白青又过来了，不过这一次他的身后还跟着段玉鸿和傅子铮，看起来他们都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当然湛明也准备好了，他在这儿没待几日，也没有什么东西好准备的。 他们一行人离开的很低调，段玉鸿虽然面色难看，但是还是强撑着打开了掌院才知道的密道，如今鸿蒙书院情势艰险，他作为掌院当然不能大张旗鼓的离开。 鸿蒙书院的密道是开辟在鸿蒙群山之中的，一直绵延几千里，躲开了外面绵延的瘴气，一直通向鸿蒙群山的最外延。 密道里的路十分难走，密道窄而暗，几乎看不见任何光， 光线不好这一点倒是好办，他们作为修士总能弄来亮光，但是窄却是有些不妙，他们是三个大男人，但是这个密道明显是为了一个人行进而开辟的，这般狭窄低矮，他们四个人难免就有些磕磕绊绊的，也不敢用法术，只能各自使了疾风步在密道中急奔。 一时间几人之间都不大说话，密道中十分安静，只有行进间簌簌的风声在响。 一刻钟之后，他们终于离开了鸿蒙群山，密道的终点湛明并没有看到，在段玉鸿的引领下，他们穿过一个传送阵，最后到达了离这儿最近的一个仙城。 湛明站在宏伟的仙城外，看着白玉雕刻的巍峨的城门，心中顿时生出几分感慨，段玉鸿和洛白青他们应当是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只是扫了几眼，便与湛明和傅子铮告辞。 “傅兄，湛明师父，我和师父会在仙城中传送阵离开，现在就在这儿与二位告辞了，他日若有缘份再相见。”洛白青扶着因为刚才的奔驰脸色有些难看的段玉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傅子铮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瓶丹药，低声道：“段前辈身体为重，洛兄尽管走吧，这瓶丹药虽然不能根治段前辈的伤势，但是却也可以缓和几分，洛兄收下吧。” 洛白青这个时候也没有与傅子铮客气，收了下来。 “多谢傅兄了，那我和师父就告辞了。”说完行了一礼便祭出法器，携着段玉鸿离开了。 段玉鸿在离开之前倒是看了湛明一眼，神色间好似存着一丝犹疑，但是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和洛白青离开了。 那个傅子铮不简单，而湛明却是个心思纯澈之人，还是不要告诉他了，目前看来傅子铮对湛明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要是湛明在神情间露出些什么，只怕会更加危险。 看着洛白青和段玉鸿走远，湛明心中转过心思无数，此时傅子铮身上可能还有魔修余孽，他暂时只怕还不能与他分道扬镳。 想着这个，湛明便道：“傅檀越要去何处？若是顺路不如一起同行？” 傅子铮原本还想着如何能与他一起走，听到他这般问，心中不由一阵狂喜，当即到：“我并无具体要去的地方，便与湛明师父搭个伙，随处转转吧。” 湛明听他这般说不由一愣，倒是不知，男主竟也是如此平易近人之人。 “也好。”湛明笑了笑道：“我想先在中陆转转，傅兄觉得如何？” “好！”哪怕他要去天上，只怕傅子铮也只有这一个好字。 两人这般说好，便朝着仙城而去，如今天色渐晚，即便他们是修士，也须得找个地方落脚。 一进仙城，便有无数小修士围了上来，给他们二人推介租用的洞府，湛明没经历过这些，一下子被吵得有些进退不得，最后还是傅子铮冷声拒绝这些人，扯着湛明走出了重围。 一边走还一边给湛明将这仙城的规矩。 “这座仙城是段氏麾下的文氏和刘氏的势力范围，如今的城主是刘韵，是刘氏这一代的家主，他妻子文氏则是文家的明珠，是文家这一代最出色的修士，这两家强强联合，将这仙城治理的如同铁桶一般，法纪严格，在这附近也算是一个安全的处所了，不过湛明师父须得知道，在这仙城之中是禁止修士争斗也禁止使用飞行法术的，若是犯了忌讳，也会闹出些麻烦。” 看着傅子铮侃侃而谈，湛明倒是有些听住了，看起来他倒是知道的很多，这些年只怕也同书上一般，在中陆四处闯荡。 想到这儿湛明倒是有些唏嘘了，因为在原书中，傅子铮在中陆的这一段时间，的确是经历了不小的艰难困苦。 这般想着，湛明看向傅子铮的神色倒是温和了几分，要说起来，这位后来厉害的男主，其实最初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啊。 傅子铮当然也察觉到了湛明对自己神情的改善，心中更是越发激动起来，这么多年了，他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而他还是像他第一次遇见他时的那样，性情纯善，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上天最好的恩赐。 第54章 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