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 那个晚上他们有了摩尼，那个晚上格林有了他根本不知道的孩子，那个晚上，成了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无数次的回忆那个晚上，虽然他们没有举行任何仪式，但在他心中，在那个晚上他已经成亲了，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妻子，所以，不管巨狼族的那些人如何劝说，他都拒绝了。 在坚持什么呢？他其实也是不知道的。作为格林家的独生女，她是绝对不会离开自己的父母的，他们也注定不可能在一起。正常的途径是，她会和一个贵族出身的次子结婚，生下孩子，延续格林这个姓氏；而他，也应该娶一个巨狼族的女子，哪怕只是普通的巨狼女子。 是的，应该。 但他却一直没有这么做，然后，格林就死了。而她的去世就像诅咒，他更加无法接受别人，当知道他还有一个孩子的时候，他就只想找到这个孩子了。 “他们对她下了药，要把那个孩子送到魔法协会去。什么格林老爷，什么最善良的贵族，狗屎狗屎！他竟然要把自己的亲外孙送到魔法协会去供研究！那么小的孩子，不过才一岁，连话都不会说，他们竟然要送过去做研究！”那个男人，那个因为遭受了太多痛苦，而不断用酒精麻痹自己的男人，在那时候哭的稀里哗啦的，“都是狗屎！那些人都是狗屎！格林小姐只有离开，我帮她离开的，下着雨，我对他们说她病了，病的很严重，我没有办法治疗，让他们去请更高级的神魔之子，然后，趁着他们忙乱的时候把格林小姐带了出来。是的，我把她带出了那个庄园，还给令她两个银币，我当时只带了那些，都给她了。我当然很担心她，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只是一个会治疗的神魔之子，我没有办法抵抗那些人，没有……” 那个男人说着，又去摸酒，而他，只有转过身离开。那个男人痛苦内疚，可以用酒精发泄，而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那个时候他唯一想的，就是找到那个孩子，不管怎么样都要找到那个孩子！ 但是一岁的孩子，一天一个样，几年过去了，谁还能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唯一的有明显参考价值的也就是，这是个神魔之子，可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能力。 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但他必须去找，不仅因为这是他的孩子，更因为他是一个神魔之子！一个一岁就觉醒的神魔之子，如果被发现了会遭受什么待遇，他根本无法想象！ …… 他不知道王嘉为什么会出现在神魔之地，可如果摩尼也在那里的话——特别是那个时间，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格林动用了路引，然后却被传送到了神魔之地！从这一点上来说，王嘉是摩尼的救命恩人。而从之后来看，王嘉对摩尼也非常好。 不论多么贫困艰难，他一直带着摩尼，虽然在他刚进巡逻队的时候没有带着摩尼搬家，但也把他托付给了可靠的人家，并且给了那一家丰厚的照顾费。而当他从神魔之地出来后，就把摩尼接了出来，这些日子一直生活在一起。 摩尼甚至叫王嘉mama…… 想到这里，爱格伯特的脸微微有些怪异，他很感激王嘉，可是，mama…… 就在爱格伯特为这个称呼纠结的时候，扎特也决定给王嘉送个通知，因为这两个人，明显是来敲竹杠的！他知道王嘉不在乎钱，又一向大方，但是这些钱，也不能就这么让人白白给要走了。他正想着，就见摩尼在楼梯处不断的探头，当下就招了招手，摩尼怔了下走了出来，扎特笑着为两人做了介绍，两人是知道摩尼的，知道他是王嘉捡来的孩子，也没有多想，只是礼貌性的夸奖了两句。扎特道：“这两位大人找老师有事，你和吉娜去找一下老师，给老师说一下这边的情况吧。” 摩尼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乔治亚两人正等的不耐，听他这么说都是一喜，当然嘴上还要谦让两句：“这样太麻烦了吧，而且摩尼这么小……不如你们说个地方，我让奥利弗前去就好了，或者我们自己过去找王嘉先生也是可以的。” “这怎么能够劳动大人呢？奥利弗大人前去固然好……可是，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老师现在在什么地方，也是要让摩尼去打听的……”他这么说着，脸上就露了几分尴尬，乔治亚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摩尼是要到基金会去问的，他问八成是没问题，可要奥利弗前去，估计还和刚才一样，当下呵呵一笑，端起茶杯掩饰了过去，扎特当然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让他难堪，当下又道，“大人不必担心，我这师弟虽然看起来还年幼，却是聪明机灵，再让吉娜陪着，是再没有问题的。” “是的，大人，你就放心吧，我师弟的话是不会有错的。”说这话的却是摩尼，只见他腆着肚子，老气横秋，很有几分派头，乔治亚同奥利弗一怔，可笑的同时又有些莫名其妙。这师弟，他们是知道什么意思的，可是这称呼怎么有些乱？这小孩说的师弟又是谁？ 不等他们张口询问，扎特就道了：“摩尼，不要闹，快去找师父。” “扎特，虽然你年龄比我大，可我更早认识mama，所以应该你是师弟！” 这话一出口，扎特的眼睛就一眯，不过很快掩饰了下去，而对面的摩尼却变了脸，他毕竟年幼，平时再老成也还欠缺历练，立刻就知道自己闯祸了——他还不知道自己闯的什么祸，但王嘉是对他叮嘱过的，不能在外人面前叫扎特的本名，事实上在家里也不能这么叫！ 他从来没有犯过这个错，因为他过去根本就不叫扎特的名字，总是喂来喂去的…… 他正慌张间，扎特又道：“摩尼，咱俩就算熟，你也不能叫我的姓氏！” “啊？” “我一定会告诉老师你不尊敬我的！” “才没有！明明我是师兄！我是！”摩尼跳了起来，“是你先不尊重我的，我一定让mama打你手心，罚你背书！还要、嗯，还要罚你做饭！” “行了行了行了，赶快去找老师吧，吉娜吉娜，你带摩尼一下。”他一边让吉娜带摩尼出去，一边笑着对乔治亚道，“不好意思，让两位大人见笑了。” 乔治亚哈哈一笑，连说哪里，他笑的爽朗没有任何不对，只是在扎特看不见的地方，给奥利弗做了一个手势，奥利弗不机灵，但这是他们的配合，做惯了的，所以当下就向扎特看去…… 而那边，摩尼正提心吊胆的问吉娜：“不知道mama会不会怪罪我。” “不会的，只是一个叫法。” “可是、可是mama平时也很少那么叫那个人，那个称呼还是我偶尔听到的……我平时也不会那么叫的。”他小脸煞白，扣着自己的手指。吉娜也觉得这个事有些古怪，但在她眼里这实在不能算是大事，扎特，也不是骂人的话，就算叫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嗯，摩尼这么乖，先生一定不会责罚你的！” “不会吗？” “不会的！” “可万一要是会呢？” “万一啊……万一你就哭吧，我mama打我的时候，我一哭，她就不打了……你不要对先生说是我说的啊。” 第133章 改变历史的下午（下） 听到吉娜这么说，摩尼有些发怔，作为一个懂事乖巧并且识字会看故事的小孩, 他认为自己造就脱离了小孩的阶段——他坚定的相信, 自己已经不是普通的孩子了。 他会同扎特争王嘉, 会八爪要似的紧贴着王嘉, 那都是因为、嗯，因为他太喜欢mama了！对, 就是太喜欢了, 这并不代表着他还是一个小孩子。 他很早就不哭了！ “吉娜jiejie, 非要哭吗？” “这个, 也不是一定的吧，我看先生最多罚罚你, 应该是不会打的。” 扎特白着一张小脸点点头。嗯, mama不会打他的，如果是惩罚……惩罚他也不怕！最多就是天天写字罢了，虽然写字狠人容易手酸, 字也很不容易写。但mama教导扎特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哦, 对，说写字是一个人的门面，没有好看的字，将来签名都会被鄙视的。 在摩尼的认知里还不知道为什么签名会被鄙视，事实上在他看来只要认识字的好像都很了不起，虽然周围人都觉得读书识字的比不上超凡者，可是他们对于读书人也是尊敬的，而一般人好像也看不出字体的好坏。可既然mama这么说了，他练习一下也没什么。 想到最坏也不过是这样，摩尼的心终于放下了大半。他们到了基金会，果然很顺利的就问到了王嘉的去向——王嘉走的时候虽然没有说，可他用了基金会的马车，而到地方后，他就把车夫打发了回来，基金会事务繁忙，不是有特殊的事情，无论王嘉还是艾伦，都是用完了马车就让车夫回去，有的时候会同车夫约定一个时间，有的时候就自行解决了。 爱格伯特定的酒店很容易再找到马车，酒店里也配备的有各种交通工具，所以根本就没同车夫约定时间。此时那车夫也没什么事，听到他们要找王嘉，还自告奋勇的可以带他们去。 “这样太麻烦您了吧。”吉娜有些兴奋，又有些向往，她坐马车的次数屈指可数，上一次还是王嘉回来的那天，她同查曼一起去巡逻队参加酒宴的那次。不过那一天她只顾着高兴了，完全没有留意马车里都有什么，坐上去又有什么感受，为此，玛丽唠叨了她很多次，她自己也非常遗憾。此时一听到又能坐马车，她立刻兴奋了起来，不过又怕给别人带来麻烦。 车夫呵呵一笑：“来吧，那个地方还有些远，你们要走的话可还要些时间呢！” “可是……” “走吧，吉娜jiejie，mama虽然经常告诉我不能占人家的便宜，但也告诉过我，要合理的接受别人的善意。多谢您了，纳尔森伯伯。” “哎哟，你个小不点还记得我的名字呢。”纳尔森更是高兴，摩尼点点头，“mama说记得别人的名字是别人的礼貌。” “基本的礼貌，嘿嘿，真不愧是王嘉先生养大的孩子啊！” 摩尼没有说话，但刚才还白的小脸已经变得有些红了，他有些矜持的上了马车，腰板挺的直直的，他是mama的孩子呢！ 而在此时，扎特也稍稍变化了一下坐姿，借着为两人倒茶的功夫，挪动了一下地方，然后他抬眼看向奥利弗：“有件事我一直介意，从刚才大人就不断的看我，这个，是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乔治亚瞪了奥利弗一眼，笑道：“哪里哪里，不过是……嗯，你同刚才那个孩子的对话太有趣了，是不是奥利弗？” 奥利弗回过神，一接触到他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又闯祸了，心中微微有些委屈，他的能力就是要全神贯注的，就算露了行迹也是没办法的。 “奥利弗？” “啊，大人是的。啊，不是……你不是……啊，我不是故意看你的。”他说的颠三倒四，乔治亚又是生气又是无可奈何。他们没有必要害怕王嘉扎特，但表现的这么不堪却是惹人笑话，只是那些灵巧机变的却又不像奥利弗这么好用，这个苦果他也只有自己咽了，他干笑了两声，摆出了一副奥利弗就是这样他也没有办法的样子。 扎特一笑：“摩尼的确是有趣的，不是我夸他，真的是因为很少见他这样的小孩。” “是啊是啊。”乔治亚连忙附和了两声，“就是……他好像叫王嘉先生mama？” 扎特长长的叹了口气，摇摇头：“老师对此也很无奈，可他就是不改口，也只能先这样了，等他大一些，应该自然而然就改了。” “也是，我听说他是王嘉先生捡回来的？” “是的。” 乔治亚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奥利弗，换了一个姿势道：“不知是在什么地方捡的？” 他的语气仿佛有些不经意，但目光已经盯着扎特了，扎特看了他一眼，眨眨眼，状似不解道：“大人这么问……是有什么原因吗？” 他的目光恰到好处，语气也带了一点茫然，乔治亚立刻道：“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主要是看那孩子可爱，就想多问几句，我看那孩子样貌不俗，说不定我这里就有些线索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感谢了，老师一直想为摩尼找到家人呢，嗯，老师是在瓦西里斯山捡到他的。“ “哪里？” “瓦西里斯山。” 乔治亚怔住了，瓦西里斯山！一般人对这个名字都比较陌生，因为这个山紧邻神魔之地，然后就像名人的爸爸mama儿子女儿一样，慢慢的就没有了自己的名字，而成了，神魔之地外围……不过乔治亚来这里还是做了功课的，所以在怔了一下后就想起来了：“咦，还真是在神魔之地那个地方？” 扎特点点头，虽然这事比较诡异，但早先王嘉背着他出来的时候也没做遮拦，却是瞒不住的，所以后来想了想，干脆就对人说是在外面的那个山上捡到的，如此一来也就把概念混淆了。乔治亚是听到过那个传闻的，不过却没太放在心上，神魔之地带个孩子？那要多么疯狂啊！ 这样的人不是没有，但先不说实力如何，只是心性，恐怕就不一般了。而看王嘉，怎么也不像那种丧心病狂的。不过在刚才摩尼一口叫出扎特的时候，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他还是让奥利弗看了一下，而他自己这边，也要问问。奥利弗看的没什么异样，扎特的回答也落落大方，只是这答案还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竟还真有人带着孩子去那边，也亏了王嘉先生啊。” 扎特跟着唏嘘。 而在此时，摩尼见到了王嘉，当他站在包间外的时候，屋子里的人都怔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身上，饶是摩尼也算是个有气质有风度的小孩，也被吓的小脸一白，有些惊慌，他看向王嘉，强装镇定：“mama……” 王嘉一怔，回过了神：“摩尼，你怎么过来了？” “家里来了一位乔治亚大人，说是扎西来的，杰克让我过来同你说一声。” 王嘉还没反应过来，那边爱格伯特和吉斯都皱起了眉，爱格伯特道：“王嘉先生，可是有什么麻烦吗？” 王嘉想了想：“应该没有吧。” 他说的不是太确定，若是平时，他立刻就会想到这是扎特向他发的暗号。但他现在正心神不宁，特别是摩尼又来了，他大部分注意力都转到了这上面，刚才他还有些犹豫，而在见到摩尼的刹那，他突然意识到，他不想摩尼离开，是的，他不想，哪怕，这是摩尼的亲生父亲；哪怕对方是爱格伯特；哪怕，这是一个任务。 “乔治亚……哦，对，乔治亚，我知道他是谁了，应该只是无意中过来的，或者有什么其他事情。”他有些含糊的说着，就站了起来。 爱格伯特也跟着站了起来：“先生？” “先就这样吧，你说的……我会考虑的。” 爱格伯特看着他，过了片刻才慢慢的点了下头，王嘉一笑，立刻带着摩尼走了出来，他走的是那么快，摩尼必须小跑才跟的上去，不过此时他却没有抱怨，在他心中也觉得刚才那两人的目光有些古怪——那两个，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这么想着，迈着小腿跑的更欢畅了，倒是吉娜，因为要提着裙子，跑的有些费力。 看着他们的背影，吉斯有些忧虑：“王嘉先生……好像不愿摩尼回来。” 爱格伯特微微一笑：“这正证明他是真的喜欢摩尼。” 吉斯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爱格伯特上前关了门：“你刚才是不是害怕王嘉先生不把摩尼还回来？如果是别人，我们还真的要担心一下，但是王嘉先生的话，大可不必担心。” “……我不是太理解，大人。” “因为他是一个对自我要求很严的人，他的内心有一条很严格的标准线。你看他从进来，到离开，哪怕是到最后他很着急的离开，他的步伐有没有乱？表情有没有慌张？眼神有没有焦虑？” 他这么一说，吉斯发现还真是这样，爱格伯特又道：“巨狼族不太在乎这些，西奥马拉国有一些贵族，特别是那些传承久的，是有严格的训练的。不过就算是那些人，当面对突发事件的时候也总会变得惊慌，而他一直没有，一直到摩尼过来才有些变化，却依然仪态不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吉斯摇摇头，他虽然是爱格伯特的左膀右臂，从出身上来说还算是巨狼族的贵族，但巨狼族完全不在乎这些——现在还跟狼睡！ “这意味着，他的这些，不是后天养成的，不是外力而是内力，这是他内心的标准，是外界不能动摇的，就像他的道德一样！” 吉斯慢慢的点了一下头，如果王嘉听到这些，一定脸都要扭曲了，内力你毛啊内力！这都是被逼的被逼的被逼的啊！如果做不好就要受惩罚啊！一般的贵族做不好最多受别人议论议论，他做不好，立刻就要少个什么东西！而且，哪个贵族会天天二十四小时的被跟踪教导？系统对他会啊！ 他也是被外力塑形的，只是他这个外力太强大了，强大到相当于内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