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韩绻迷迷糊糊道:“嗯,别闹,说是……药师心咒,呼呼……”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弥殇古境的入口处,位于无极洲北部一大片荒山寥野之中,属于无灵脉、无人烟、无鸟兽的三无地带,唯有漫天飞沙迷人眼,阖地走石伤脚跟。 各门各派持有古境通行令牌的门人早早聚集于此,韩绻看到许多熟人,比如那边一大片桃红柳绿的女修士中,龙青葵和林蔻白赫然在列,不用说必是落英宗的。两位小娘子也装作和他不相识的模样,端起了宗门大派高贵矜持的派头。 左侧那十几个红衣修士中,夹杂着傻子盛长骅,还兴高采烈和他打了个招呼,韩绻忙报以一笑,却又引来那边一大波白衣飘飘修士们刀子般的眼光。 九天明寂宗这眼刀子都是冲着覃云蔚去的,恨不得将之扒皮剔骨。覃云蔚对此视若无睹,淡然自若将风帽掩好,又吩咐韩绻:“风大,带上帽子。” 还有零零散散二十几个小宗派,各自结帮组团嬉笑议论着。 唯有迦南宗两个人孤零零独立一隅,看来颇为可怜。 是日午时,贤劫千佛宗、九天明寂宗、落英宗各自来了一位合体修士,要替各宗派进入古境之人开启入口通道。贤劫千佛宗来的是一位得道高僧正宗禅修,默然不语伫立一侧,一派宝相庄严。九天明寂宗的楚掌门似笑非笑望向覃云蔚,问道:“这弥殇古境开启之人越多,入口通道就越发稳定。你们迦南宗也属云天六大宗门之一,都不肯来一个人吗?” 覃云蔚低眉敛目甚为恭敬:“禀楚掌门,家师四处游历去了,并不在云天。” 楚掌门笑道:“并不是说你师父。天南尊者乃是渡劫前辈,这开启通道之事,岂能劳动他大驾。” 覃云蔚道:“其余人也都跟着师尊游历去了,也不在云天。” 楚掌门觉得十分无趣,唇角微微一歪,不再理他。落英宗那位美貌合体女修冷声道:“既然不肯出人,那就往后排,让别人先进。去去去,后面去。” 覃云蔚拉着韩绻就走,依言远远地排到了后面去。韩绻低声道:“适才那个……是靳文蕖?” 覃云蔚道:“那是落英宗的黎长老。靳文蕖此次负责带队入境。”他听到那位黎长老又接着发作道:“怎么净水宗的人也都看不到!到了该出力的时候,一个个就都躲到一边装死么?” 看来这位前辈的脾气不大好。 午时三刻,飓风更劲,将斗大的石头都掀到了天上去。诸修士各下禁制护住了自身。渐渐地,狂风聚集在了几处山脉形成的盆地中,旋转成了一处黑洞,暗幽幽似乎深不可测一般。 第51章 双焰 此为弥殇古境入口处, 二百年开启一次, 各家杰出修士均可进入试炼,其中机缘有, 险恶亦有, 进入古境之人生死福祸自负。 三位合体前辈同时飞身靠近那处洞口,黎长老回身厉声道:“第一批, 过来, 不要磨蹭。” 她积威之下,无人敢磨蹭,一个大和尚带着一群中和尚小和尚飞奔而至,这是贤劫千佛宗欲待进入古境之人。领头那僧人冲着黎长老三人合什行礼:“晚辈一苇, 见过三位前辈。” 黎长老不耐烦地挥手:“手里抓紧令牌,赶紧进去进去。十年后记得出来。”一苇忙将一个小和尚拎在身边。三位合体修士同时发力, 灵力流转处, 一群和尚瞬间消失那黑洞中, 仿佛被什么同时吞噬了一般。 诸修士就这样一批批地被送进黑洞去,末了终于轮到覃云蔚和韩绻,然而净水宗的人还是没来,韩绻听到黎长老喃喃道:“再不来我们回去,不管这帮小贱人的破事儿了。” 楚掌门淡然笑道:“他们掌门怕是不情愿, 这次那带队的小颜也jian猾得很,你若是不等着, 当心他找上门去撒泼。”他仔细打量那旋风形成的黑洞几眼, “这个黑洞通道看着似乎越来越不稳了。二百年后, 不知能否再次开启。” 黎长老道:“若是能寻来主修空间神通的修士,也能凑合着稳固一二。偏偏有的人作恶多端被打出了云天,却是死活不敢来!”言罢狠狠瞪了覃云蔚一眼。 长辈发话,晚辈不能顶嘴。覃云蔚装作没听见,只扯着韩绻,两人分别紧握一块通行令牌,严阵以待。 但被三人合力传送入通道后,乾坤颠倒天旋地转中,二人还是不由自主分开了,覃云蔚眼见韩绻往远处飞了去,忙高声提醒:“抓着令牌不要丢。” 韩绻依言紧紧抓着令牌,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头晕目眩后,他发现自己落在一处荒地之中,一只手搭在一个圆圆的东西上。韩绻觉得怪异,顺手摸了两把,又抓起来一看,竟是一只黯淡发黄的骷髅头。他与那骷髅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片刻,终于回神,忙不迭将手中之物远远抛开。 头顶的天色隐隐发红,与古境之外颇有些不同。韩绻起身走得两步,却不知身在何处,心中正有些茫然,手中的通行令牌忽然亮了几亮,忙握紧令牌,识海深处一个声音隐隐道:“原地等着我。” 片刻后,覃云蔚从左侧飞驰而来,韩绻迎上去。覃云蔚伸手握住他手,先用灵识将他内息查探一番,觉得无碍才放了手,游目四顾打量此处。 这似乎是一处古战场,残戟断矢遍地,白骨累累成堆,远处黄草连天残阳如血,余晖脉脉将天地间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淡淡血色。然而这一切凝滞不动,似一卷残破的古画般,充斥黯淡衰败之气。覃云蔚放出灵识扫荡周遭,低声道:“这地方不好,还是早些离开吧。” 韩绻翻看林蔻白赠送自己的那张舆图,见果然标注有一处古战场,位于弥殇古境西北角,却是极为荒僻的地带。他问道:“那我们该去哪里?” 覃云蔚道:“去明殿。该是在东南方,据说其中多有上古修士留下的传承功法,可去参详一番。” 两人比照着舆图赶往东南方,沿途所见皆为断壁残垣,混杂着战争遗留下来的各种破败物事。一辆半埋入沙土中的战车旁边,斜插一面残破的杏黄色战旗,其上血迹隐隐。韩绻仔细辨认,竟是个“孙”字。他正要拉着覃云蔚来看,覃云蔚却去看不远处的一处山壁。那山壁似乎被人用法器活活劈开一般,断得十分整齐,上面隐约有些刀兵痕迹和字迹。 韩绻跟着凑过去,用法器将浮沙抹去,仔细辨认着那些字迹,却忽然发现,这竟是针对冰属性长剑的功法心得。 聂云葭赠送他的广寒即为冰属性法器,他也一直在抽空修习广寒灵剑所附之剑诀“明月千里诀”,同时和覃云蔚合练日月双焰,然而因为无人指导,进展并不乐观,两人正陷入一段瓶颈期无法突破,所以双焰还不曾现形。此时他见到这些字迹和痕迹,用心端详琢磨着,竟渐渐入神,许多从前参详不透的道理,渐有豁然开朗之势。 他在石壁之前静静伫立,神魂颠倒如醉如痴,良久才忽然回过神来,发现已是深夜时分。 韩绻转头去寻找覃云蔚,发现他也正盯着另一处石壁出神,便过去细看,见这边石壁上同那边一样,也是法器留下的痕迹和一些隐约模糊的字迹,他问道:“师弟,你可是看出了什么?” 覃云蔚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恶战,我看着这些痕迹竟然像是日月双焰留下的。” 一枚惨白无比的大月亮高悬夜空之中,月色如霜似雪洒遍古战场,静谧而孤寂。韩绻忽觉得有些恐惧,慢慢凑过去离他近些,低声道:“是的,我适才看那边留下的痕迹,似乎我的广寒也参战了一般。想想真是可怕,难道我们这些法器俱为上古修士留下的?千万年过去,却流传到了如今?不过我看过后,却觉得我们可以再运用一下日月双焰试着。” 覃云蔚微微颔首,正羽睫微垂似有所思,忽然耳尖微微一耸,低声道:“有人过来。”来者速度极快,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看修为似乎高过了自己,他闪身把韩绻掩在身后,见那人已到眼前,身形高瘦衣袂翩然,正是净水宗的颜天玺。 如此荒僻之地他也能尾随而来,显见得居心不良,覃云蔚拧眉望着他,严阵以待。颜天玺笑了:“你必是疑惑我怎么找到你的。”他指了指韩绻:“我净水宗以水为尊以水为法,一盏茶泼过去,你但凡粘上一星半点,便逃不过我的追踪。” 三人在天京城坊市中初遇只时,他确实一盏茶泼了过来,当时韩绻虽然挡开茶杯,但身上溅了几点,这就等于被他标识过了?他不由瞪了颜天玺一眼,又伸手掸掸衣襟。 覃云蔚道:“你依旧要为尊夫人的宗门出头?” 颜天玺道:“此为其一。另,你们把曦神和广寒都交出来。” 覃云蔚道:“你要曦神广寒做什么?交出来后,你是否还要杀死我二人?” 颜天玺再次笑了:“我自是有用的,却不能告诉你。如果此物归了我,难道还任由你们活着回去?”反正每次进入古境的修士都要陨落许多,就让这两条冤魂加入他们的队伍最合适不过。 既如此,何不搏命一击。覃云蔚以传音之中告知韩绻:“试一试日月双焰!” 两人突然动了手,曦神枪和广寒剑并出,一泓金光一道寒芒在暗夜中破空而出,这金光和寒芒之前,却骤然闪起两点微微星火,一做金色一做银色,风中残烛般飘飘忽忽。韩绻欢喜道:“成了!” 这日月双焰修炼功法极为艰难,就是这两点星火,还是二人适才在那石壁前参详良久感悟深切,趁热打铁现学现卖的,才终于将之凝聚出来的。 颜天玺却在看到这火星之时,先是眉峰微拧,接着嗤笑出声:“这就是那日月双焰?你们炼成这样也敢出来现眼?可是糟蹋了这一对儿法器,不如老实给我吧。”反手祭出一柄长刀,此刀刀刃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细看却是以水凝成,水纹流动处,长短宽窄可随意变幻。 他纵刀而起,刀锋化为泼天巨浪迎头倾下,覃云蔚催动法器毫不畏惧当头迎上。韩绻见颜天玺来势汹汹,闪身绕到颜天玺身后,广寒剑光华莹莹,直袭他后心而去。颜天玺未料到他一个小小元初期修士竟真敢和自己动手,抽空反手一缕水光激射而去,不成想那水光眼见要射到韩绻眉心之处,却在瞬间歪了一歪,绕过他脑袋远远飞了出去。 颜天玺一击不中,心中虽然诧异,然而大敌当前,疏忽不得,凝神聚气催动水刀,应付已到眼前的日月双焰。巨浪汹涌眼见得便要淹没两点星火,然而倏忽间,那两点星火忽然弹跳至曦神枪和广寒剑之上,两件法器旋即光华大盛,曦神枪金光似夏日流火,炙热之气扑面,广寒剑银芒如月射寒江,劲风冷彻入骨。寒热两道光芒纠结交缠,瞬间暴长数倍。 此时这法器已经在颜天玺身前不远处,一股极其强大之热罡气四面八方逼近来,颜天玺心中一寒,只觉得避无可避,只得展开分魂之术,留下一个虚幻的影子于当地,真身却远远遁了开去。 韩绻见聂云葭所授法诀果然有效,催动长剑又一道寒光疾劈而至,与覃云蔚合力将那分魂打得烟消云灭。两人见颜天玺逃离,就知这日月双焰初现威力,于是催动法器急追而至。 颜天玺大惊,他一个化神后期修士,竟然被两个元婴小辈追着打,传出去这张脸还要是不要,但那日月双焰着实可怖,他的水属性功法本该是克星,却完全无济于事。于是刀尖一挑,一只玉瓶飞上半空,涨得有七八丈长,粗大水柱倾泻而出,如银河自九天倾落,化为沧海茫茫奔腾咆哮,尔后水势汹涌翻腾着,旋成一处极深的旋涡,似要把人吞噬其中。韩绻毕竟功力稍有欠缺,眼见大水无边无际狂涌而来,那股极大的吸力带得他不由自主踉跄几步。 这不是令对方的攻击歪一歪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他正不知躲往何处,化为战甲的金金感受到他的情绪,突然恢复了原型,托着他直冲九霄而上,接着在空中一个转身,冲着颜天玺嗷呜一声,状甚愤怒。 覃云蔚同样应对着那个旋涡,却不退反进,人枪合一,瞬间被旋涡裹了进去,韩绻心中一谎,急叫道:“师弟!”眼见得覃云蔚被吸入了那个玉瓶之中,却突然一声巨大的爆破之声,玉瓶在空中炸得粉碎,水势顷刻间退了下去。 颜天玺见覃云蔚状如天神,自空中徐徐降落,他做梦都不曾想到有人见到那个可怖的旋涡,还敢主动迎头而上,净水宗每人都有一个玉瓶,是宗门所赐本命法器,如今却被覃云蔚就这么毁了,一时间瞠目结舌。眼见他二人再次气势汹汹杀奔而来,颜天玺不由自主闪身逃了开,直奔天际而去。 覃云蔚道:“此人是隐患,追。” 第52章 水阵 覃云蔚道:“此人是隐患, 追。”率领金金和韩绻急追过去, 待绕过一处山坳,忽然眼前多出二十余条人影, 覃云蔚立时驻步不前, 金金凑上来缠绕在二人身边,见颜天玺也顿住脚步,回转身冲着两人微微一笑。 月色下, 他的笑容诡异而阴森。 他身后那十余人迅速呈环状将两人围在其中,这些人身着碧色衣袍,竟是净水宗在古境中的人手倾巢而出。 传说弥殇古境产生于上古时期一场大战之中,被上古高阶修士设置了许多禁制在其中,合体期以上修士不能进入。若是化神后期在古境中顺利进阶, 会被古境强行驱逐出去。但此驱逐过程十分凶险, 造成陨落的可能性较大。因此每个宗门进入古境的标配是一到两位化神后期修士作为带队人, 余下的都是化神中期初期及元婴期门人。 净水宗亦是如此安排,除了颜天玺, 另有几位化神中期修士,余下的均为元婴修士。 一群人绕着两人一蛟缓缓走动, 身形交错之处章法俨然进退有度, 几十只一模一样的玉瓶次第浮现于半空中, 徐徐旋转,一道巨大的水墙缓缓升起, 将二人围困其中。 此谓之琅嬛水泽法阵, 为水法阵之一, 但由几个化神修士带队发动,威力不可估量。透明的水墙外,覃云蔚看到颜天玺志在必得的笑容,他也未必就是替他夫人的宗门来寻仇,应是早就算计好了要把自己二人灭于此古境之中。 覃云蔚低声道:“韩绻,这次估计要拼命。若是陨落在此,是我对不起你。” 韩绻道:“无妨,在莽山鬼域我也险些害你陨落。有rou一起吃,有架一起打,要陨落也一起。” 覃云蔚道:“打架可以,rou不要多吃。” 韩绻怒道:“你真无趣。”两人同时催动法器刺向水墙,着手软绵绵处似乎无所依凭,水墙却半分撼动不得,且韩绻稍不留神,广寒竟被水墙紧紧吸住。他忙催动法力,终于将广寒拔了出来,巨大的惯性使得他踉跄后退。 眼见得水墙缓缓逼近,两人可活动之地越来越小,覃云蔚伸手扯了韩绻手臂,与金金一道冲天而起,那水墙却随着两人飞升而起的身形跟着暴涨而上,几可与日月争锋九天平齐。 覃云蔚正急思良策,听得数声轻响,琅嬛水泽法阵又有变化,水墙上生出无数利刃纵横交错,韩绻振臂将广寒横扫,竟被悉数逼退回来,法力无处着落,险些反噬了自身,恰金金冲过来化成战甲缠在他身上,替他挡住了攻击,被水刃砍在身上,嗷呜一声嘶吼,金甲上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韩绻忙让覃云蔚把觐金金收了回去,他从前所见各种法阵甚多,但云天离得玉螺洲太远了,且中间隔着天堑,因此这边许多东西他都不曾见识过,此时不禁暗暗忧愁,想就这么等着被切成碎块吗? 焦急中他却忽然想起一事,战战兢兢问道:“师弟师弟,九天星云图能救命吗?” 覃云蔚道:“我也正在想,只是第一次用,不熟悉,不知行不行。” 韩绻急道:“行不行都拿出来试试吧,其实我还不想陨落,刚才是骗你的!” 覃云蔚颔首,嘱咐道:“把雪落星华也准备好,成败在此一举。” 他反手祭出九天星云图,此法器由他这等修为来cao纵极为勉强,耗费法力颇巨且隐隐有失控之感,但这生死攸关之时,他只能竭尽全力以法力催动古卷,将暗金色古卷一点点展开。 颜天玺失了玉瓶,并不曾参加此琅嬛水泽法阵的驱动,只在一侧掠阵指挥,此时见到九天星云图忽然出现,脸色转得极其难看,忽然厉声道:“你们迦南宗难道都是一群骗子不成?连带你那师尊也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老骗子!什么将之逐出师门,若真把那祸害逐出了师门,你这九天星云图却是从何而来?骗子,骗子,一群卑鄙无耻的骗子!” 他跳脚大骂风度尽失,覃云蔚置若罔闻,画卷此时已经露出一角端倪,云图赫然闪现,星空璀璨迷离美不胜收。水泽法阵随着星空出现,水墙硬生生被反压了下去,往周边扩散而开,势头却不消反涨,化为数道水浪滔天,奔腾旋转不去。 覃云蔚见时机恰好,低声道:“韩绻,雪落星华!” 韩绻弹指将那血红色六芒法器激射而出,雪落星华变幻为一道红光,自行飞到九天星云图中央徐徐降落,图上星辰立时如活转一般徐徐转动,星辰之力加持在雪落星华之上,威力倍增,万千道星光如流星般倏然而下。 此情此景玄幻而奇妙,然生死存亡悬于一线之际,无人有心欣赏。净水宗诸人觉出法阵被九天星云图压制厉害,却并不知此物威力在覃云蔚手中究竟能发挥多大作用,颜天玺冲入法阵,顶替了一个元婴修为之门人,厉声道:“就他那点修为怕什么,不过强弩之末而已!” 余下诸人也觉得他不过如此罢了,再次在颜天玺的指挥带动下,将法阵催动,势要将此二人绞杀其中。 然而渐渐地,随着星光层层落下,如霜似雪空灵静谧,琅嬛水泽法阵之水势咆哮渐止奔腾渐息,任那些修士如何催动,竟是纹风不动。待星光穿透碧浪,那几位元婴修士身体但凡被星光接触到,瞬时就无声无息化作点点星芒,闪烁明灭间身躯消融神魂俱散。 这些人血rou之精华被雪落星华所吸取,星光之上更多了一层淡淡血色,坠落速度旋即加快,余下众人脸色大变,但此时整个法阵已经被云图彻底控制,便是要走也走不得,只能竭尽全力催动法阵,与之苦苦抗衡。随着修为较低之修士前后被星光所融,初始银白色的星光渐渐变为一片血色,在夜空中显得越发诡异。 颜天玺只觉得法力耗损越来越巨,他神色数次转换,末了狰狞狠戾之极,忽然身形微旋,竟从原地消失不见,却是扔下这一干宗门同伴,自行狼狈遁走。 韩绻和覃云蔚一人负责催动雪落星华,一人负责催动九天云图,都颇有些勉强,法力损耗至如今,的确已成强弩之末,韩绻一眼瞥见颜天玺逃走,急叫道:“他不能逃!” 他确实不能逃,若是他将两人打杀这许多净水宗修士的消息传出去,纵然出得了弥殇古境,那净水宗也不会饶了自己二人。覃云蔚嘱咐道:“你先撑一下,我去追杀他。” 韩绻道:“可我撑不住!”然而覃云蔚已经离开,他只得急催法力,以雪落星华强行催动九天星云图接着运转。 覃云蔚飞身追去,见颜天玺逃得甚快,于是将曦神枪剑脱手掷出,曦神被他凝聚所有法力驱使着,从九天星云图之上穿越而下,仿佛星空之中骤然升起一轮丽日,光芒四射。 颜天玺在抵挡九天星云图之时已耗费了大半修为,见那金光如附骨之疽,竟是逃脱不及,一声巨响后,身躯炸裂。他元婴在此关键时刻破体而出,那曦神枪似乎早有预料,在空中化出半弧当头拦截上去,一枪将元婴刺杀当场。 颜天玺本是琅嬛水泽法阵的指挥者,他这般一逃走,整个法阵立即出现数处溃败缺漏之处。韩绻法力也已经被耗尽,但见机不可失,索性单指一掐,一缕血线激射而出,喷洒在雪落霜华之上,以自身精血活祭此法器。雪落星华血色骤然加深几分,恰覃云蔚回转身来,九天星云图旋即加速运行,暗红色星光大涨,铺天盖地落下,天地间倏然黯淡下去,余下的净水宗诸人皆无声无息消失在星光之下。 韩绻终于松了口气,却顿觉心中一空,身形急坠直下,覃云蔚忙伸手捞了他一把。他此时法力消耗得所剩无几,同样头晕目眩手足酸软,因此只摸到韩绻一片衣角,忙跟着飞身落下,但全身无力下亦无法控制身躯,不由自主重重坠落于尘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