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宁歌公主的眼神倏然间闪过一丝疑虑,却转瞬即逝。“没事就好,你若是在这里受了伤,那我可真是罪人了。” 夏怜也不动声色,只是笑笑作罢,好似根本没有察觉任何异样。三人决定一道回去,只是在往回走的时候,宁歌公主无意间瞥见了夏怜脖颈间淡淡的吻痕。 突然,她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去。 不过她却并没有戳穿什么,只是袖口内的纤手狠狠攥紧,几乎要将指甲嵌入掌心。妒忌的火焰彻底燃烧起来,仿佛要将她的整颗心烧成灰烬。 三人回到避暑山庄后,夏怜用过晚膳后便回了房。晚上宁歌公主和夏盈提议要不要去坐游船,但夏怜推辞了,委婉地告诉宁歌公主,今日有些疲累想早点休息。 除了防备宁歌公主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夏怜的确想早点回房睡一会儿。因为晚上的时候,她还要出去“赴约”。 相约之人,当然就是昨晚遇到的老人,也就是夏意的师父。 他已经答应了收她为徒,但是在此之前,她要先为他完成一件事。 这件事……有点不太好办。不过也正是如此,她才必须要努力做成,让他看到自己的决心。 晚上更衣洗漱的时候,夏怜解下外衫,在她解腰带的时候,突然从中掉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卷。 这是? 她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今日与她有过身体接触、又能够在她不知不觉间塞纸团给她的人—— 只有一个。 果然,她展开纸团,上面矫若惊龙力透纸背的字迹,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今日他们在山洞里的时间不多,彼此都不愿多耽误一刻缠绵的机会,所以连一句正事也顾不上说。她能够体会到他的用心,将他要告诉她的事提前写在纸上塞给她,只为多争取片刻的温存。 而这张纸条上的内容,也如她所想,带着他言简意赅的一贯风格。那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不宜久留。” …… 深夜,月如寒霜。夏怜披衣下床,腰间系着紫砂剑出了房间。 她来到昨夜与老人相约之地,此处空旷寂寥,连一个人影也无,只有夜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不过,他也并没有让她等待太久。 不多时,白须白发的老人便从深巷中缓缓走过来,他的步伐轻而稳,让人丝毫感觉不到来人已是花甲之年。 不知怎么,夏怜突然有些紧张。从来未曾有过任何一刻如此时一般,令她有一种无比真实的错觉—— 她今后的人生,就从这一天开始改变。 第73章 拜师3 老人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玄袍的衣角被夜风吹起发出细微声响。从深巷走到夏怜面前,他几乎没有任何脚步声,可是每一步却又都很稳,丝毫不给人飘忽之感。世人赋予眼前人“凌虚”二字,果然名不虚传。 夏怜想,甚至不需要他出手,只是这一路走来,他就让她感受到了何为登峰造极之境。若能有幸师从这样一位高人,是她的机缘,更是她的运气。 她手持紫砂剑,在他走近她时微微俯身以示尊敬:“前辈。” “你很早。”老人捋了一把白须,微微展颜。 此时正是深夜子时,夜幕深沉,万籁俱寂。 “晚辈也只是刚到。” 老人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径自走过去,到了她身后。夏怜刚想转身,他却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别动。” 夏怜的动作停住,没有再继续转身。而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已经覆在了她的背脊上,运功提气的瞬间,她感觉后背一阵火辣辣的酥麻,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流动,下一刻就要将血管崩裂喷涌而出! “唔……” 夏怜有些痛苦地呻吟出了声,身后的老人这才收回了手。在他松开她的刹那,她才终于如释重负,大口地呼吸起来。在她身后,老人的额间隐约有冷汗渗出。 “在我之前,你究竟师从何人?” 夏怜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之前不曾习武,只是大哥教过我一些基本的防身剑法,只有招式,却并无功力。” 老人却冷冷答道:“并无功力?刚刚我分明在你体内感受到了一股很强的真气,在与我的内力相对抗——若非是自幼习武,不可能有这么强的冲击力。” 夏怜不禁讶然:“这……这不可能。会不会……是我前段时间受伤,大哥为了替我疗伤给我度了一些真气……” “言之的内力与我一脉相承,二者绝不可能产生冲撞与对抗。”老人斩钉截铁道:“你之前体内就蕴藏着很深的内力,而且并非一朝一夕的积累,至少……”说道这里,他突然话锋一转,问了她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今年多大?” “今年刚过及笄之年。” 老人点点头,“是了,十五年,差不多。”紧接着,他的话再一次令夏怜大吃一惊—— “如果我没有算错,在你出生的时候,就有人在你体内灌输了真气。你一直不曾发觉,它却随着时间的增长而不断积累。而当有其他人向你输送内力的时候,二者相互冲撞,你体内的这股力量就会被唤醒。” 夏怜听着这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竟一直是有内力加身?这十五年来她从来不曾感受到它的存在,只觉得自己与常人无异。 更何况……在婴儿阶段就传输真气,这听起来未免太过不可思议! “难道是……”老人凝着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紧接着又苦笑着摇摇头:“不,怎么可能,叶家的人早已死绝了……” 曾几何时,轩辕叶氏也是江湖中响当当的武林世家。这个家族有一个传承的习俗,就是每当有婴儿出生,第一件事就是内力传输。这是叶家的独门内功心法,婴儿时期获得真气,会在时间的增长过程中积累越来越深厚,这样等到适宜习武的年龄时,便可以比其他的同龄人都更快一步。 叶家的人培养习武的苗子,都是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开始培养。这是每一位叶家子孙都注定的命运。 可是……叶家十几年前就已经满门覆灭,没有留下任何血脉,眼前的少女又怎会是叶家的后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老人眯起眼睛,不由得重新打量起夏怜。 “我父亲是夏宗元,母亲宁氏从来不曾习武。”夏怜如实相告道:“也许……是我爹在我小时候给我输送了内力?” 不,绝不是。 老人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确定,夏怜体内的真气,与夏宗元和夏意的绝不相同。不但不同,甚至还会相互排斥。 可是看她的样子……似乎也不像是在说谎隐瞒。 老人思索片刻,对夏怜的身世愈发感到疑虑。不过他也并未多说,只是淡淡道:“你体内的真气与我并不相融,所以我无法教你武功。但,我相信你有朝一日可以找到你真正该从师之人。” 而到时候,她会达到怎样的造诣……连他现在都无法预估! 夏怜闻言,内心不免波澜起伏,但还是维持着面上的平静,想为自己再争取一下:“前辈,难道真的……”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老人摆了摆手,叹息一声:“不是我不想,而是我真的教不了你。” 他是真心很想收夏怜为徒。但夏怜的情况实在过于特殊。她体内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在被压制着,如果他贸然教她武艺却不能与她体内的真气相融,那么这股力量随时有可能失控。 夏怜咬紧了嘴唇,心中不免有些失落:“那……那给您添麻烦了。” “不必如此客气。”老人缓缓说道:“你体内的真气积累已经远远超过同龄人——甚至造诣更高者——但也正因如此,你一定要万分谨慎。若是用在了正确的道上,那么你便占据了极大的先天优势,不管修习哪一类武功都会比其他人更快一步。但若是疏忽大意,也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多谢前辈教诲,晚辈一定谨记于心。” …… 夏怜回到住处,内心无比复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她伸出手,仔细看着自己的掌心。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来不曾感觉到自己与常人有丝毫区别——甚至她的骨架偏小,还比同龄的女子看起来更加娇小柔弱些。可为什么自己的体内会有内力,而自己却又完全感受不到? 这股力量她不知该如何运用,便形同虚设。她又觉得自己不该浪费这样的条件,可是若是利用自己的优势——她现在又该怎么做?! 现在尚在深夜,天色仍旧是暗的,只有屋檐下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亮。越是在静谧的环境中,人耳越是对声音格外敏感。 夏怜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她抬步打算上楼之时,她突然听见身后似乎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有人在跟踪她。 她的心一下子提紧了,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但是她告诉自己,越是这样,越不能慌。不可以表现出慌乱,反而会打草惊蛇。她必须要假装什么都没有发觉的样子,快速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思及此,她将脚步放稳,一步一步上楼。她能够感觉到自己身后的人也在一步一步靠近她。她的右手一直握在紫砂剑的剑柄上,随时防备着身后突如其来的进攻。 终于,她上了楼。她没有回头,径直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推门而入的瞬间她反手带上门,在屋内将门反锁后她才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从身后人跟随她的脚步来看,不管那人跟踪她的目的为何,是绝不会闹出大动静的,否则他不会如此小心翼翼。所以进了门,她就安全了,那人绝不会用暴力的方式破门而入。 但,究竟是谁?又意欲何为?! 夏怜坐到床上,这才惊觉自己的身后早已被冷汗浸湿。突然,她想起夏意给她的字条,上面写着四个字—— “不宜久留”。 还好她们约好了明日就回京城。看来,此地当真不宜久留。不管是宁歌公主想继续针对她,还是其他人还有其他阴谋,现在她在明对方在暗,她的位置很不利。 这一夜,夏怜一晚不曾合眼。一方面她要防备着神秘人,另一方面,她也在反复想着凌虚老人对她所说的话。此前的十几年,她完全不曾想过,自己的体内竟然会有内力,而且这股力量还很强——她竟一直不曾察觉。这样的情况,正如凌虚老人所言,利用好了便是优势,利用不好便有危险。 他一直在强调,要找到她真正要师从之人——究竟是指谁呢?这天下习武之人如此之多,她要怎么去判断,跟着哪一个修习才能与自己的内力相融?! 不知不觉,天已微亮。今日她们一早便要出发,所以隔壁的宁歌公主和夏盈似乎也醒得早些。没过多久便听见二人在她门口轻轻敲门—— “小怜?起了么?” “嗯,起来了,正打算梳洗。” “那我们便在楼下等你好了。” “好,我即刻便来。” 夏怜从床上坐起来,简单梳洗一番,收拾了东西便下了楼。楼下,夏盈和宁歌公主都已经准备好出发了,马车已经在门口等待。 三人分别上了马车,与来时一样,宁歌公主单独坐一辆,夏怜与夏盈坐一辆。路上夏盈见夏怜的脸色似乎有些憔悴,不禁关切道:“昨晚没睡好么?” 夏怜的笑容有些苍白,“还好了,可能有点睡不惯这边的床。” 当然不是床的问题,睡不着是因为有心事。不过这些,就不必对夏盈讲了。 夏盈也没有怀疑什么,只是安慰她马上就要回家了,到时好好睡一觉。夏盈并不算是会把事情往复杂了想的人。 一路颠簸,傍晚时分终于到了京城。马车先停在了皇宫,宁歌公主到了以后,夏盈和夏怜下马车相送,话别几句后二人的马车便往夏府的方向走了。这一段路已经不远,所以没过多久马车便行驶到了那条熟悉的小路上。 微风吹起了马车的帘子,夏怜静静地望着马车外的竹林。突然,她想起了秦青墨。她记得那一日,就是在这里,他们遇到了“杀手”,表面上针对她,其实却是冲着秦青墨而来。 那天,她让他走,他不肯。而她后来也为了他而受伤。 再后来…… 再后来,夏意为此而动怒。他一生气,就很粗暴地对她这样这样、还那样那样…… “小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