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默默走到夏晴跟前，发现她好像只是睡着了，睫毛浓密且长，扇子一样，眉心微微皱着，双唇紧紧抿着，似乎在思考什么难懂的东西。 她的脸更加白了，如同白纸一般，嘴唇却依旧是嫣红的。 封言意的心有那么一刻也是觉得愧疚的，只是，不过就那么一刻罢了。 这个夏晴，已经不是人了，她成为了封言意的物品。 此刻，封言意需要将原来的符咒毁灭，否则，夏晴便会永远这样躺下去，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手指捏诀，口中默念出摧毁那符的咒语，一瞬间，带着封言意心头血的符纸燃烧一空。 再看去，夏晴扇子一样的睫毛微微颤动，封言意小声说： “夏晴，你醒了吗？我去给你报仇了。” 夏晴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一瞬间的茫然之后，她惊喜地问：“真的吗？” 那笑容仿佛一个三岁孩童，那么纯粹。 “是的，我去了。”成功与否没说，去干了什么没说，封言意只是说他为夏晴报仇去了。 “谢谢你，我真是太高兴了。”夏晴说着，坐了起来，只是坐起来之后才发觉自己身体好像和以前有点不同，可是到底不同在哪里，她又说不出来。 “没关系，明天我带你去见我几个朋友。” “嗯？你的朋友，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 “刚认识的。” “哦。” 夏晴一直以为自己承受的那四十多天的痛苦是以为十重蛊，她也以为那四十多天封言意不在，是因为他去帮她报仇了，现在她也不痛了，仇也报了，她想着和封言意一起生活下去就好。 她满心欢喜，期待着未来，只是当她看清楚封言意所谓的朋友之时，一切的美好瞬间崩塌。 周旭微微一笑，挥一挥手，冲夏晴说：“你好啊，好久不见。” 夏晴愣了，她以为生活终归是不忍她受苦，送给了她一个封言意，可是她发现，其实事实是生活终归是看不得她幸福，送给了她一个封言意。 下唇被夏晴咬破了，她怒视着封言意：“你骗我！” 封言意莫名心虚一秒后，抬起头来回答：“你也骗我了。” 周旭则退后一步，环胸靠到一旁的大树之上开始看戏，江枫落在他身后，环抱着他，相依相偎的样子落在夏晴目中，尤为刺眼。 夏晴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不知道的是，她其实连生命都没有了。 四目相接，终究，是夏晴先泪如雨下，她哽咽地看着封言意，语不成调：“封言意，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所有的愤懑和仇恨一瞬间消亡，封言意彻底原谅夏晴，他将夏晴紧紧拥入怀抱，轻拍着她的后背说：“对不起，我也不对，我也错了。” 周旭磕着瓜子，啧啧称奇，所谓相爱相杀，原来就是如此啊，他还真是不懂。 回头，他问环抱着自己的江枫：“你懂吗？” 江枫回答：“你的瓜子哪儿来的？” “问世间情为何物呀，唉。” “给我吃几个。” “我就不会这么对你，我这么喜欢你，对吧，熊哥。” “算了，还是你自己吃吧，我抱着你呢，也没手拿。” 周旭：“你就不能顺着我说吗，我这正感慨呢，你跟着捣什么乱？” 江枫唇角一勾，回答：“我也喜欢你，小旭。” 说罢，他一低头，吻到周旭额头，所有的宠爱都落在这一吻里，不必说，周旭也明白。 微微一笑，周旭说：“我也喜欢你。” 这边周旭和江枫甜蜜地分不开，那边夏晴和封言意皆是满脸泪痕，不过至少两人是拥抱在一起了，只是其中真心是几分，假意是几分，就无从猜测了。 那之后，周旭和江枫想要离开，不过他们刚要动，却被封言意给阻止了。 周旭心头微悸，他稍稍捏了一下江枫的手心，因为他感觉到了封言意那一瞬间的杀意，而且确实是冲他们俩的。 “两位留步，”封言意伸手轻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痕，接着说，“以前是我利用两位，但是两位也不过是想利用我看看夏晴是否真的活着，所以，我们算是扯平。” 周旭一听，笑了出来，感情封言意来求着周旭做朋友，于是就成了相互利用了，多可笑，而且封言意来说话的时候，周旭是相信他的，所以根本谈不上什么“想看看夏晴是否真的活着”，不过他倒是要看看封言意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算是扯平，那又如何？”周旭冷然回答。 “周兄，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终究是你们曾经杀了夏晴在先，而且，我答应过她，要为她报仇。” “所以呢？” “所以我想和两位切磋一下，若是我输，我以后再也不会sao扰你们一下，若是你们输，那么你们俩就任由夏晴处置，如何？” “感情，你输了我们什么都不能干，我们输了就是个死喽。要说条件，也该公平不是吗，如果你输了，你任我们处置，我们输了，我们任你处置，如何？” 封言意顿了一下，然后说：“确实，是我不公平了。那我们也不要这么处置不处置的了，谁输了，谁就给对方认真道个歉如何？” “那这就更没意思了，我们为什么要你的道歉。”周旭觉得封言意说话也真是可笑，永远只是考虑自己，这自私是发自骨子里的，永远不可能有半点更改，他真是为夏晴觉得不值。 等一下，周旭骤然间一愣，他一直觉得有点异常，可是一直没找到异常在哪里，现在他找到了，夏晴已经没有任何一点狐妖的气息了！ 周旭看向江枫，江枫只是点了点头，两人用视线就已经交流了关于夏晴的信息，江枫的那一点头，就是说他一开始就发现了，夏晴已经死了，这个站在他们面前的夏晴，可能已经被炼成了炉鼎。 呵呵，说狠，还真是谁都狠不过封言意啊。 “那你们怎么才能答应和我切磋？”封言意十分无奈地说。 “切磋而已，为什么要说条件，我们不是朋友吗？”此时江枫走了出来，他睥睨地看着封言意，而且他把朋友二字念得异常重，其中的讽刺意味十足。 封言意微微一窘，而后笑道：“好，那这里就请妖王殿下指教了。” 江枫点了点头，接着就飞了过去。 夏晴慢慢后退，退到一棵大树边，周旭也飞了过去，当个看客一样。 千年修为的人对战，怎么可能会这么安静，所以两人的对战中，江枫给两人待着的地方加了一道屏障。 周旭心里一暖，再看向夏晴却还是同情不起来，所以说，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封言意带出的光芒是淡紫色的，而江枫带出的光芒都是蓝色的，两人招招相对，蓝色和紫色在空中交叠、碰撞，最后仿若烟花绽放，带出许多流光溢彩的火花。 两人实力不相上下，小小的树林似乎也承受不了他们两人的威压，连树枝都开始往下弯去，而他们对战的地方，许多树枝已经断了，甚至好几棵大树被拦腰截断。 这些被拦腰截断的大树都是封言意干的，因为江枫是妖，妖只要能不破坏森林都不会破坏，可是人类修仙者却大多不在意这一点，其实在这种情况之下，孰高孰低，也能看出来了。 即便是修为差不多，江枫的能力也还是比封言意高，因为他能在接招的同时，绕过所有可能给森林造成的伤害，可是封言意却做不到这一点。 封言意当然也懂，可是他却被激怒了一样，剑上寒光乍现，本来只是点到为止的对战，骤然间变成了生死对决。 夏晴和周旭都站在江枫给他们做的屏障之后，夏晴不说话，她也很紧张，一是紧张她可能被周旭杀掉，二是紧张封言意到底能不能杀死江枫。 在她紧张的呼吸之中，她听到周旭悠悠然说了一句：“夏晴，你没有心跳了，你自己不知道吗？” —— 瞳孔骤缩，夏晴一点点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周旭，声音都在颤抖，语不成调，她问：“你说什么？” 每个字都问得那么艰难，好像仅仅说着几个字，就要用尽她全身的力气一样。 “在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你自己其实就已经知道了，不是吗？”周旭冷然说。 确实，夏晴当然知道了，在周旭说她没有心跳的刹那。 她醒来之后，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异常，可说若是不说，谁又会在意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至少夏晴没有专门去想过。 此刻，她再次回忆起来，从昨日起到现在，她一点没有感觉到饥饿和口渴，现在看来，她当然感觉不到了，因为她已经死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夏晴努力压抑自己内心的风暴，深呼吸一口气后问。 周旭瞥她一眼，觉得她确实是可怜，而且反正她已经死了，已经不是天煞星了，也念在她确实曾经是狐族的一员，周旭决定告诉她。 “你胸前挂着的那东西，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叫炉鼎器。那东西邪恶得很，能把人炼成听话的炉鼎，而且被炼制之人要承受七七四十九日被烈火焚烧的痛苦。醒来后，就不是人了，就成为炼制之人的一样物品了。”周旭简要回答。 夏晴却越听越不敢相信，瞳孔里是深不可测的绝望，全身战栗的她终于支撑不住，瘫坐了在地上。 她和封言意拥抱的刹那，以为一切都能归零，现在她明白了，她和封言意之间永远不可能归零，因为他俩都不是心胸宽阔之人，他俩永远扯不平，比如此刻，她即便明白了这一点，也还是要报仇。 正如一开始所言，夏晴和封言意的堪不破就是仇恨，他俩永远不可能为了情爱放下仇恨。 “你以后在我面前不必如此紧张，因为你已经死了。当然，如果你要再来找我报仇，我也随时欢迎。”周旭轻描淡写地说，可是此刻的夏晴已经把周旭完全忘记了，她的心里只剩下对封言意的恨。 她这一生就信任了封言意一个，还被他欺骗了。 她这一生就收到过一个礼物，还是炼制她的炉鼎器。 多么可笑，生活果然是看她不过，所有的坎坷都强加到了她身上，夏晴这么想，她甚至没有反抗的余地。 她想哭，可是已经哭不出来，想笑，却也张不开口，她只想有一日，能紧紧勒住封言意的喉咙，而后食其rou、寝其皮。 “周旭，我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脖子后面有三个点，最下面那个点，你帮我用力按下去。” 恨也会升级，就比如此刻，夏晴对封言意的恨，已经上升到最高级，周旭和江枫的仇恨则被弱小化了。 其实说起来，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这种痛，确实是更加严重，因为这种猝不及防大多数人都无法接受。 再次抬头，夏晴看到正在对战中的两人，他已经不希望封言意赢了，可是也不想他输，因为她想亲手杀了封言意。 周旭看着空中两个身影，双手环臂，一点都不担忧，即便江枫的修为比封言意少几十年，可是江枫的修为都是实实在在自己修炼出来的，怎么使用更合理，他比封言意了解得清楚多了。 所以周旭笃定，封言意绝对伤不到江枫。 而正如周旭笃定的，江枫在封言意招式变得凌厉之后，掌心的蓝光瞬间暴涨，而另一只手则画个半圆。 半圆将那暴涨的蓝光遮住，可是仿佛是煮沸的开水，那蓝光在半圆里继续暴涨，而后江枫一个退后，掌心的蓝光被他扔了出去。 封言意的大招也已经扔了过去，两人的代表色在空中相遇，一瞬间，那炽烈的光芒耀得人差点睁不开眼，而后便是剧烈的爆炸声。 等周旭再抬眼看去，封言意已经吐血落在地上，江枫却没事人一样走到周旭身边。 周旭的手指一弹，禁制解除。是的，江枫这禁制，周旭也是可以解的，但是除了周旭，除非修为比江枫高，谁都解不了。 周旭冲他微微一笑说：“相公，你真是太厉害了。” 江枫无奈地看周旭一眼，而后唇角终于还是勾了上去，吻一下周旭的额头，他说：“今晚回去，要奖励我。” 周旭点点头，“想什么姿势什么姿势，想几次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