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后来借住在表亲家中，那家人对他说不上苛待，但也不可能把别人的孩子当亲子般看待。 小小年纪就寄人篱下的晓阳渐渐养成了不给别人添麻烦的习惯，一般能自己解决的事情就自己解决。 小孩子营养跟不上，身体总不会好到哪里去，常常有个什么发烧感冒的，也不好意思让表亲家的大人花钱买药，只能自己硬扛着，等着它自然好。 有几次他发着烧，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咳嗽，虽然不免难过、害怕，但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他——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等爸爸mama回来了，看到健康快乐的他，一定会非常高兴的！所以他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在阿克斯看来，陈旭身为陈家的嫡子，含着金汤匙出生，衣食无忧，前途光明，但却与当年的林晓阳，没什么两样…… 父母长期驻守远星域大门，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交流全靠通讯；唯一的兄长作为联邦军队的领袖，更是忙碌，就算心里记挂着他，也不能像寻常的哥哥那样陪着弟弟玩耍、长大。 若说一开始阿克斯是因为陈旭长得像将军而爱屋及乌，那么在相处了这些时日之后，阿克斯已经完全把小家伙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一样了——这个沉默，乖巧，独立的小宝宝，让他止不住地喜欢和心疼！ 他有时候甚至觉得，也许他可以给陈旭多一些爱，虽然不能替代亲人给他的关怀，但总可以稍微弥补一点小家伙缺失的情感，让他能更加幸福一些…… 事实证明，谁是真的对自己好，小孩子敏感得很——从一开始的远远观望，到后来小心戒备地接触，再到如今的信赖和依恋，陈旭对阿克斯的感情也悄悄发生了转变。 “放心吧，这孩子是长命的面相，跟你们家将军一样。” 球球感觉到阿克斯此刻的揪心难过，安慰他道：“按照现在的状况，他们很可能要把陈旭送到医院去，你肯定是不能跟着的，趁这个时间开始学习精神力的控制，学学精神疏导，也许以后能派上用场，对这孩子有些帮助。” 劝一个人打起精神，无非是让他找到一个打起精神的动力。 阿克斯听了球球的话，果然立刻就有了方向：“你说的对！与其这样忐忑不安，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阿克斯本就是一个乐观积极的人，马上跟球球商量道：“格雷先生会陪着阳阳，肯定没有时间的……不知道能不能请教泽昕……” “如果是简单的精神力控制，就算自学应该也是完全没问题的，我也可以帮你。”球球想了想，回答他：“但是精神疏导就不好说了，这玩意最好不要靠自学成才，还是得通过系统、专业的学习，才不容易出问题！” 对于球球来说，a星系是陌生的，这里有跟银河系完全不同的物种。它对精神力方面的了解，主要来源于虚拟平台上的信息，经过海量浏览、筛选，最后得到的知识正确率接近百分之百。 但正确的知识不能代替实践，所以球球更偏向于让阿克斯找到有实际经验的人，然后跟着学。 “向导协会肯定有教这些的人，但你不可能去啊。”球球遗憾道。 向导协会的权利在相当程度上是独立于国家和政府的，要不然丽蓓卡公主当初来联邦，也不会处处受到掣肘。 “说实话，你现在的情况也不乐观，”球球有些担忧地说：“信息素抑制剂失效了，就算在将军身边能够让你安稳度过发情期，你恢复的事情也瞒不了多久。” “为什么？丽蓓卡公主那次不就没有发现吗？”阿克斯疑惑地问。 “当时她心里惦记着林泽昕，又亲眼看到你和陈靖眉来眼去，光顾着急火攻心了，哪还有理智可言，再加上她是知道你服用过信息素抑制剂的，一时间没往这方面想而已。” 球球想了想，接着补充道：“最关键的是，丽蓓卡公主还待字闺中，也许还真没有这方面的实际经验，如果像刚刚那位汉斯医生一样的过来人，分分钟就能发现端倪！” 更何况，阿克斯身边还有个玛莎。 虽然这段时间阿克斯已经尽量避免跟她长时间接触——要么有陈靖和格雷先生为他“保驾护航”，要么跟林泽昕去模拟场看黑格训练，亦或是陪在小陈旭身边。 但时间久了，总会有蛛丝马迹露出来，被玛莎发现了，那不就等于被丽蓓卡公主发现了么！ 被球球这么一分析，阿克斯当然紧张了起来：“那我们怎么办？” “之前是因为初来乍到，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元帅府的情况，你没办法跟丽蓓卡公主抗衡，如今已经不在她的地盘了，所以现在可以想办法，先把玛莎解决了，”球球建议阿克斯道：“你直接跟陈靖或者格雷先生说，这里也不是我们的主场，到时候还得他们帮你！” ―――――――――――――――――――――――――――――――――――――――从军部返回元帅府的飞行器上，气氛十分压抑。 海恩把头倚靠在窗框边，一言不发地望向外面，林泽曦坐在他对面，难得对他态度温和：“将军没有怪你，他只是担心阳阳的情况。” 就在林泽曦以为自己得不到回应的时候，海恩突然开口道：“我知道……” ——就是因为将军没有怪我，所以我才更自责…… 林泽曦见海恩依然望向窗外，眼神晦暗，意志消沉，不禁默默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 飞行器的另一间休息舱中，陈靖正在跟母亲林夫人通讯。 这件事不能瞒着孩子的母亲，而且林夫人本身是首席向导，对于精神力方面有非常多的经验和广博的知识面，事实上当小儿子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她也曾亲自参与过对他精神力的修复治疗。 “不要责备海恩，那孩子完全是为你着想，如果当时是我在现场，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林夫人温柔地对陈靖说。 陈靖这一次进入中度神游的事本来是瞒着林夫人的，但之前虚拟平台闹得沸沸扬扬的“因私废公”事件让林夫人很在意，她并不相信王子殿下是“红颜祸水”，她更不相信长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于是在林夫人的追问下，格雷先生只能把实情告诉她。 因此，林夫人也知晓，是海恩中将用陈旭身体不适作为理由，向军部的其他高层解释陈靖星将晚到会的原因——只是谁都没想到，一个编造的理由，现在竟然变成了事实。 陈靖点头：“我明白。”他不会怪海恩，他只怪自己——身为联邦唯一的黑暗哨兵，面对中度神游症，竟然也束手无策！ 事实上，如果林夫人在西斯特，陈靖也不会陷入中度神游走不出来，自然就不需要什么迟到的理由。但只要陈兴上将一日驻守在远星域大门，林夫人就不可能长时间地离开他。 所以“林夫人在现场”，只是个不太可能成立的假设。 “阳阳出现这种情况多久了？”林夫人见陈靖心中清明，并没有因为弟弟的不适而迁怒心腹，遂开始仔细询问小儿子的情况。 “真正的昏睡不醒是今天中午才出现的，但是我们现在回想，这几天他都有些容易困乏，时常玩着玩着就睡着了，所以，恐怕真正开始产生症状的时间还要早些。”陈靖回答道：“具体的情况，我让格雷先生给您再描述一遍。” 林夫人沉默了一下，看向面色严肃地长子，突然开口问道：“阿克斯殿下之前进入发情期，是你帮他度过的？” 沉稳如陈靖，骤然听母亲提起这件事来，也不免愣住了。 如果不是小儿子情况不明，林夫人心中担忧，就这样看到长子难得一见的表情，说不定会笑出声来——一个帮另一个度过了发情期，另一个又帮这个走出了中度神游，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当然，善良的林夫人最后还是帮陈靖解围了，她继续道：“以温妮皇后的资质，阿克斯殿下明明很有可能觉醒，我还一直觉得奇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清楚吗？”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陈靖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他点点头：“阿克斯曾找机会跟我谈过一次，虽没有明说，但也暗示过，他觉醒是在来联邦之前。” 林夫人见两人已然“坦诚相见”，心中吃惊之余也有些欣慰：“阿克斯殿下能对你说这些，说明对你十分信任，你不要辜负了这份信任，他在联邦没有家人，我与他母亲情同姐妹，你也帮我好好照顾这孩子。” ——当然，照顾的方式有很多种，选择一种对两个人都好的，自然皆大欢喜(￢￢) 陈靖装作没有看出林夫人表情中的揶揄，冷静地表示自己会一直“好好照顾”小王子。 并不是真的为了打趣长子……好吧，并不是完全为了打趣长子，林夫人问这个问题是有深意的——她其实有了一个想法。 “我觉得，阳阳出现这种情况，恐怕与阿克斯殿下的信息素有关。” “您的意思是？” “阳阳这些年恢复得很好，照理说不会出现这种状况的，所以一定有外因诱导！你也说过，阳阳最近一段时间总和阿克斯殿下在一起，阿克斯殿下才发生信息素的转变，阳阳就出现这种情况了，如此巧合，多半有联系！”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现在你也别太着急，这种诱导产生的影响未必就是不好的，一切都要等阳阳的检查报告出来，我们才能讨论下一步的治疗。”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说不定阳阳这一回能因祸得福！ ―――――――――――――――――――――――――――――――――――――――当陈靖推开门走进弟弟的房间时，就看到阿克斯王子和小表弟林泽昕正坐在床边，两人就这样并排坐着，静静地看着睡在床上的陈旭，侧脸带着忧愁。 跟他一同进入房间的还有汉斯医生和格雷先生，众人发出的响动引得他们扭头来看，当阿克斯看到陈靖的时候，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将军回来了！ 无暇去顾及这种“有了主心骨”的感觉因何而起，阿克斯立刻站了起来。 陈靖没有多做寒暄，直接对他说道：“我们现在带阳阳去做全面检查，殿下和泽昕留在元帅府，有了结果，会立刻告诉你们。” 说完就亲自抱了陈旭，准备往外走，阿克斯赶忙跟上他，想送他们到停机坪。 快到门口的时候，陈靖阻止了他，并嘱咐道：“无论格雷先生今天回不回来，殿下从现在开始就待在将军楼里，哪里也不要去，您的那两个女仆不能进将军楼。” 这是怕自己和格雷先生都不在府中，丽蓓卡公主安排的人会查探过来，到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让她们知道阿克斯的事情。 阿克斯闻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感动地点点头，目光一转，看到他怀里的小正太，又不禁担忧起来。 ——阳阳的小狼崽不见了，情况看上去好像越来越糟糕了！ 陈靖见对方面露恐慌，知道他此时多半考虑的是阳阳的安危，而不是自己的问题，心中顿时一片柔软。 他突然上前迈了半步，用脸轻贴阿克斯的脸，低沉的声音透着一丝难以掩藏的温柔缱眷：“不用担心，等我们回来。” 阿克斯瞬间红了眼眶，轻声回答：“好，我等你们。” …… 和林泽昕一起站在阳台上看着飞行器升空后远去，阿克斯握紧了栏杆，球球在意识里对他说：“进去吧，咱们也有任务要完成呢！” 正好林泽昕也扭头，问阿克斯要不要回屋，阿克斯点点头，两个少年一起往里面走。 “精神力恢复的事情要一步一步慢慢来，学习控制精神力也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我在虚拟平台上的专区下载了一点资料，你可以先看看，自己领悟为主，如果遇到困惑的地方，再找林泽昕。” 等回到了自己在将军楼的房间，阿克斯望着终端里几个t的资料，顿时有些想吐血的感觉——这叫“一点”资料吗？！ ―――――――――――――――――――――――――――――――――――――――在球球的“高压政策”、“题海战术”的帮助下，等待的时间过得飞快。 虽然这期间阿克斯几次忍不住想给格雷先生或者将军发条简讯询问情况，又担心他们正在忙着陪阳阳做检查，自己这样一弄，会打扰了他们，于是又作罢。 林泽昕见阿克斯一个人待在将军楼里，哪里也不能出去，于是自告奋勇来陪他，见他在看精神力控制方面的资料，就跟他一起讨论。 因为奥古斯汀大帝的刻意隐瞒，连温妮皇后都不知道阿克斯其实是觉醒者的事情。 作为一个“普通人”，就算贵为皇子，也没有学习精神力控制的必要，所以奥古斯汀大帝故意没有给幼子准备这方面的老师和课程。 在他看来，反正向导与哨兵的结合靠的是本能，只要阿克斯能产生向导素，就算是个傻子，也能吸引到哨兵。 隐瞒觉醒的事情，因为事关卡特皇室，阿克斯暂时只跟陈靖暗示过，所以林泽昕以为小王子是因为之前没有觉醒，所以才没有机会接触这方面的知识。 当然，结果是殊途同归的——反正在精神力控制和使用方面，小王子确实是个菜鸟！ 林家人才济济，每一代都有极为优秀的向导出现，所以对于他们这方面的教育非常重视。 觉醒的林氏后裔年满十岁，家族就会派遣专门的老师教授课程，所以他们基本功扎实牢固，林泽昕来教阿克斯这个菜鸟，还真是绰绰有余的。 有些东西自己摸索，慢慢也能摸索出门道来，只是花费的时间长些，但若是有人点拨，这个时间周期将会大大缩短。 再加上阿克斯有月老系统从旁协助，进步的速度相当快——林泽昕虽是“老师”，都不得不赞叹有些人就是得天独厚，觉醒晚一些，也是大器晚成。 等消息从医院传来的时候，阿克斯已经用这短短时间入了门，对精神力的cao纵和使用有了不少心得。 向阿克斯和林泽昕传递消息的人，正是陈靖元帅本人。 阿克斯见他虽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但看上去没有出发时那么凝重了，深邃的眼眸似乎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于是他心中微安，猜测阳阳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 “阳阳觉醒了，他是个哨兵。”陈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发现不了的骄傲。 详细的情况，由格雷先生告诉了他们。 “我们刚到医院的时候，旭少爷还没有醒来，做了全面的检查后，还是没有检查出大的问题，只是精神力波动依然剧烈。到了后半夜，旭少爷突然醒了，汉斯医生再次给他做检查的时候发现，旭少爷的精神力波动消失了，变得很稳定，而且还有觉醒的迹象。” 格雷先生说到这里极为兴奋：“果然，隔天早上，旭少爷就出现了觉醒热！” 阿克斯和林泽昕都仔细地听格雷先生描述的求医过程，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那阳阳什么时候可以回来？”阿克斯迫不及待地问。 “大概一周左右，汉斯先生的意思是，多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再回家就保险了。” 这个时间点正是小家伙睡午觉的时候，阿克斯对格雷先生说，等阳阳醒来，给他们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