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可在万昌年间，万昌皇帝是允许过端敬皇后参政的，理由也很简单，端敬皇后是探花出身，他本身就有入朝为官的资格，算不得是后宫参政。 后来是因为太子逐渐年长，端敬皇后为了避嫌自己退让了，却不是谁说他不可以。 同理，韩世南虽然没有考进一甲前三，可他也是正正经经的二甲进士，就算进了东宫当了太子内君，他也可以参政的。再说萧岭的身体状况决定了，他需要一个绝对信得过的人在身边帮他。 朱颜不确定萧岭是没有想到这一点，还是想让韩世南先出来看看，免得他直接进了宫，以后徒留遗憾。朱颜从来没有想过，韩世南会有不进宫的可能，他相信萧岭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可不管事实是哪种情况，他现在点醒韩世南总是没错的，朱颜满意地看着韩世南变了脸色。 以往收到萧岭的信，韩世南都是慢慢给他回信，短的时候写上七八天，长点写上十天半个月的都有。韩世南给萧岭写信很随意，想到什么写什么，特别无拘无束，每封信都是厚厚的很多页。 但是这一回，韩世南回信的速度异常快，他第二天就把厚达十几页的回信给写好了。 朱颜见状大吃一惊，他给萧岭的汇报还没写好啊，不过看样子写的必要也不大了。 韩世南的信从云山送到上京需要时间，在此期间，萧岫的婚期越来越近了。 大婚前夕，叶澜接到萧岫的帖子，很难得的进宫了一趟。 萧明川和萧岭闻讯同时一惊，萧岫这是什么意思，叶澜又是什么意思。 萧明川知道叶澜就是前世的萧岚，所以他很确定，在叶澜心里，萧岫就是亲meimei似的存在。由于不爱搭理他，叶澜跟萧岭萧岫兄妹的往来不算密切，尽管他对他们都很关心。 叶澜知道的事萧岫是不知道的，她到底是什么个想法，萧明川有点拿不定。 于是叶澜刚从甘泉宫出来，萧明川就召他去乾安宫了，他有些话要亲自问他。 比起萧明川，萧岭的担心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萧岫和叶澜更像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婚期还有不到半个月了，萧岫之前什么也不说，这会儿再反悔是不是有点迟了。 听完萧岭的话，萧岫笑得直不起腰，好半晌才抬起头：“我说哥，你的想象力是不是太发达了，我和叶澜没什么的。我真要是喜欢他，当初选驸马的时候就会闹了，怎么会拖到现在？” “那你这个时候请叶澜进宫，你就不怕凤曜误会什么？”萧岭将信将疑地皱了皱眉。 萧岫强忍笑意，捂嘴道：“他有什么可误会的，一个孕夫而已，我们能有什么？” 第158章 番外五 萧岭（六） 尽管兄妹俩之前的对话很明显就是在说叶澜了，可听到萧岫的那句话，一向处变不惊的萧岭还是惊呆了。他迟疑片刻, 勉强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和声音：“岫儿，你在说谁？谁是孕夫？” 由于年龄上的差距，萧岭和叶澜的往来不算特别多，可叶澜身为定国公府的世子，萧岭对他还是有相当的关注度的, 毕竟叶澜是叶铮的儿子，他娘舒怡然又是老晋阳王的外孙女。 萧岭曾经误会过叶澜和萧岫的关系, 因为在和萧岫同龄的世家公子中，叶澜算是跟她比较亲近的。萧岭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因为萧岫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 她真不满意萧明川开出的驸马候选人名单, 她有的是反抗的法子，能不能奏效暂且两说，但她至少可以试一试。只是萧岭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萧岫和叶澜会是近似于“闺蜜”的关系，萧岫连叶澜那么隐秘的事情都知道。 要知道, 像叶澜那样的出身, 婚事未必会请旨赐婚，可绝不会定亲成亲悄无声息。 萧岭的消息素来灵通，可他从没听说过叶澜订婚的事，更别说成婚了。再说了，叶澜是定国公府的继承人，不管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怀孕生子都该是他家那位的事儿，怎么可能轮到他。 萧岫眨眨眼，一脸无辜地挑眉道：“还能是谁？当然是说澜儿了。”她和叶澜小时候见过，当时就很投缘，后来叶铮回京继承定国公的位置，叶澜也跟着回来了，两人重新捡起了儿时的情谊。 见萧岫和叶澜往来从密，她的表姐顾冬儿曾经问过她，到底是喜欢叶澜还是喜欢当初惊鸿一瞥的白衣少年。那会儿，萧明川还没给萧岫挑选驸马，萧岫也还不知道梦中情人的真实身份。 萧岫毫不犹豫地告诉顾冬儿，她这辈子就对一个人动心过，就是在那年的康勒大草原。 可惜想象太美好了，萧岫后来找到了凤曜，还成功地点了他为自己的驸马。但在和凤曜的相处过程中，萧岫发现一件让她感到很沮丧的事实，就是凤曜虽然很好，却不是很符合她的想象。 叶澜说，萧岫爱上的是自己想象中的凤曜，而不是真实的他。 萧岫无言反驳，可她不能否认的是，最开始让她怦然心动的那个人就是凤曜。 叶澜又说，即便是想象也不要紧，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让人产生这样的想象。 萧岫有点被叶澜给搞懵了，他这是支持她和凤曜还是不支持呢…… 不过叶澜的态度并不重要，萧岫已经想好了，她活到十九岁就对凤曜动心过。也许她看到和了解的不是完整的凤曜，可他当年能让她动心，身上必然就有吸引她的特质，她会努力去发掘的。 萧岫遇到的问题不算问题，她自己想通了就好了，她和凤曜不是没有感情基础的。 叶澜的问题才是真的问题，他喜欢的人不愿意嫁到叶家，他奉子逼婚都不好使。 更要命的是，叶铮和舒怡然都还不知道叶澜怀孕的事，萧岫想想都为他感到头痛。 “孩子是谁的？”萧岭下意识地问道，谁能压倒叶澜，太子殿下表示很好奇。 萧岫调皮地摊了摊手，轻笑道：“你认识的，还是从小看着长大的。” “你说什么？”萧岭今日的惊讶次数明显有点超标了。他常年都在宫里待着，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除了顽皮的弟弟们，那就是小舅舅了，可叶澜无论是和谁在一起，萧岭都感觉很别扭。 萧岭对叶铮的阴影太深了，尽管他很欣赏叶铮在战场上的英姿，可他一点都不希望叶铮的儿子和自己的弟弟meimei发展出友情之外的关系，如果是小舅舅的话，那就更让人感觉奇怪了。 就在萧岭浮想联翩，思绪飘得都快没边的时候，萧岫笑着说了：“你不熟悉衍之么？”沈懋长期给萧岭治病，他走到哪里都把沈衍之带着，沈衍之从小就在宫里出入，萧岭对他熟得很。 原来是他，萧岭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同时心里的疑虑更深了。 沈衍之看起来挺温和一孩子，怎么就把叶澜给拿下了，真是真人不可貌相。 较之萧岭兄妹的些许好奇，萧明川才是感觉整个世界都不好了。 他活了两辈子，到这会儿才知道他的小太孙萧元朔其实应该算是自己的外孙。难怪沈衍之对萧元朔那么好，凡事尽心尽力，原来人家是亲生父子，沈衍之不对萧元朔好，他要对谁好。 也难怪沈衍之对他的恨意毫无掩饰，前世的萧岚因他而死，沈衍之不恨他又该很谁。 萧明川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太不丰富了，他有怀疑过萧岚和沈衍之的关系，可他万万想不到，萧元朔竟会是萧岚给沈衍之生的孩子，而不是反过来，这太超越他的想象力了。 那是他的太子啊，沈衍之到底哪里好了，两世都把萧岚给迷得要死要活。 “是你自己亲口说的，我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来，父皇……”叶澜压低了声音，同时又加重了语气，他用几乎微不可闻的音量叫出“父皇”两个字的时候，表情完全算得上是咬牙切齿。 萧明川对萧岚的死歉意很深，却又苦于无法补偿，因为叶澜特别抗拒他，能不进宫就不进宫，实在不行进宫一趟也是远远躲着他，从来不正面和他打交道，他宁可找顾渝多说会儿话。 今日叶澜从甘泉宫出来，萧明川马上派人去请，可叶澜来不来，他是没有把握的。 要是叶澜因为这种小事抗旨不尊，萧明川还能真的治他的罪不成。 谁知叶澜竟然乖乖来了，萧明川大喜过望，于是大方地表示，叶澜有什么要求只管提，他肯定满足他。叶澜已经不姓萧了，只要他要的东西不是皇位，萧明川没有给不起的。 信心满满的萧明川做梦也想不到，叶澜会给他出这么一道难题。 这道题不是难在解法，而是难在后果。叶澜要萧明川给他指婚，指婚的对象是沈衍之。 单是这样也就罢了，沈衍之的身份虽然说起来不高，可他师父沈懋是萧岭的救命恩人，只要皇帝愿意出面说合，叶铮和舒怡然断然没有不同意的。 只不过…… 叶澜说了，不是沈衍之嫁给他，而是他要嫁给沈衍之。 萧明川傻眼了，这个婚他要怎么赐，叶铮和舒怡然除了叶澜只有两个女儿，他下旨把叶澜给嫁了，定国公府的爵位怎么办，叶铮心里会怎么想。恐怕就是顾渝，也会感觉他是抽风了。 没等萧明川回过神，叶澜又朝他扔下一枚重磅炸弹。 “我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要是未婚生子，他能把我和他孙子一块儿给灭了。” “我要是赐了婚，你爹会恨死我的，皇后也会觉得我疯了……”萧明川头痛地揉了揉太阳xue，低声叹气道：“澜儿，你这么性急做什么，元朔不该还有十年才会出世么？” “我能不急吗？什么都变了，衍之也变了，我现在不把人抓紧，他以后跑了怎么办？”沈衍之跟着沈懋来了上京，生活环境和前世完全不同，叶澜哪怕早有心理准备，始终还是有些不安。 不管沈衍之是不是原来的沈衍之，他都要牢牢地抓住他，他只要他。 第159章 番外五 萧岭（七） 尽管叶澜这辈子和萧明川已经没什么血缘关系了, 他也不爱搭理这个前世的皇帝老爹, 可在萧明川眼里，叶澜还是他的儿子，毕竟在当初的萧岚身上, 他是付出了很多心血和疼爱的。 哪怕后来父子反目，兵戎相见，萧明川也认为错在己身，他对萧元朔的好带着明显的移情。 同样是重生的叶澜不想跟萧明川多接触, 萧明川从来不勉强他，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只要叶澜高兴就好，当叶铮和舒怡然的儿子, 他大概会觉得更轻松和自在的, 不认他就不认好了。 猛然得知萧元朔是萧岚为沈衍之生的儿子，萧明川心里怄得要死。那可是他的太子，想要什么美人要不到，竟然为了个不知哪里来的野小子扛着十余年不肯成亲，还要亲自给他生孩子。 不等萧明川顺过气, 他又被叶澜紧张兮兮的态度给刺激到了。 “沈衍之到底哪里好了？值得你为他如此付出？”今日之前, 萧明川对沈衍之的印象很不错。前世，他是萧元朔的救命恩人；今生，他从小跟着沈懋进出宫闱，也算是萧明川从小看着长大的。 幼时的沈衍之又安静又内向，因为脸上有缺陷长期蒙着面罩，只有双亮晶晶的眼睛露在外面。沈衍之不爱说话，遇到不熟的人就会低下头去，避开对方的眼神；可要是熟悉了，就会羞涩的笑。 萧明川那会儿觉得沈衍之可爱可怜，还特意叮嘱过调皮的儿子们，不许去动他的面罩，万一给小朋友留下心理阴影，以后可就不好了，沈衍之的师父是萧岭的救命恩人，他们不能恩将仇报。 到了七八岁上下，沈懋彻底治好了沈衍之，他开始不戴面罩了，露出了清俊秀气的面容。 可能是因为萧岩萧岳几个太顽皮了，萧明川偶尔看到沈衍之还会生出点羡慕之情，他要是有个这么乖的儿子就好了，可惜他家的儿子们除了萧岭，就没一个是属于乖乖听话的类型。 沈衍之在萧明川心里保持了十几年的乖小孩印象被叶澜的几句话给破除了。 他以为沈衍之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现在才明白，这只兔子的肚子切开了是黑的。 “父皇，你其实没有爱过我爹爹，对不对？”叶澜没有直接回答萧明川的问题，他微微挑了挑眉，神色略显尖锐，他提出了一个萧明川意想不到但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就在萧明川犹豫的瞬间，叶澜自己回道：“爹爹从来没有想过进宫，你如果真的爱他，就不会逼他。所以我不会逼沈衍之进宫，哥哥不会逼韩世南进宫，只有不爱才不会在意对方的想法。” 萧明川彻底怔住了，可仔细想想，叶澜的话是对的，他无言反驳。 “以前你要爹爹进宫，不是因为你爱他，只是你需要他。后来你不要他进宫，也不是因为你爱他，那是因为你爱母后。可是父皇，如果不愿意进宫的人是母后，你会逼他吗？”叶澜咄咄逼人。 萧明川迟疑片刻，淡然道：“如果阿渝不愿意进宫，我们之间就不会有后来了。”他对顾家的芥蒂太深了，若是没有顾渝的坚持，他也许要到很多年后才会意识到，自己曾经爱上过一个少年。 “沈先生来了京城，什么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衍之以前脸上有伤疤的，现在彻底没了。可是我们原先的那些际遇，也都不会有了……”告诉萧明川沈懋的下落，叶澜不仅是为了治好萧岭，也是为了治好沈衍之。沈懋的医术没话说，可他太穷了，好多药买不起，不然以他的医术，沈衍之脸上什么伤痕也不会留下，只是沈衍之来了上京，他的人生轨迹就和上辈子完全不同了。 萧明川的关注点明显和叶澜不一致，他略显诧异地打断了叶澜的话，不解道：“沈衍之脸上有疤？我怎么没见着？”他就是想起这一点，才觉得沈懋的医术特别好，反正他是一点没有看出来。 “他在人前都用药物掩去了，你当然见不着。”如今的沈衍之不仅面上毫无疤痕，性情和前世也有所不同，叶澜又有些cao之过急，算是把他彻底吓跑了，以至于不得不进宫找萧明川求助。 萧明川犹豫了下，低声问道：“沈衍之无父无母的，姓氏也是随的师父，你都愿意为他这样了，他就不能为了你嫁入国公府？”叶澜是定国公府唯一的继承人，沈衍之有必要那么在意名分么。 叶澜嘴角微抽，耳根子不太明显地红了红，哑声道：“本来应该没问题的，可是……” 前世，萧岚和沈衍之的问题不是沈衍之愿不愿意嫁入东宫，而是萧岚很清楚，萧明川不会接受沈衍之当他的太子内君，所以他只能努力拖延，希望拖到时机成熟萧明川让步的时候再说这件事。 谁知后来就没有后文了，那是萧岚当时不曾想到的。 今生叶澜遇到的问题要简单得多，叶铮和舒怡然都不是在乎繁文缛节的人，只要叶澜自己喜欢，他和沈衍之又是情投意合，他们多半不会反对他的婚事。 只可惜…… 叶澜太心急了，他从福海回到上京就匆匆去找沈衍之了，然后成功地把人吓跑了。 因为害怕沈衍之真的跑掉了，叶澜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把生米煮成熟饭了。 这回可好，沈衍之都不肯见他了，叶澜想找人负责也找不到，只能暗地里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