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节
好在这档子事怎么都行,不需让唐修衡出手。 “多谢陆大人,费心了。”梁湛拱手一礼,转身离开。从头至尾,他看都没看顺王妃一眼。 陆开林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梁湛拿来的口供。 关乎逼死周素音一事,这侍女与其余三人的说辞基本一致。此外,这人证把顺王、贵妃也招了出来,招供顺王妃之所以逼迫威胁周素音,是受顺王、贵妃唆使——这是锦衣卫不曾询问、其余三名侍女不会说起的。再有,这份口供里,也说起了周素音在赐婚当日甘愿被顺王、顺王妃利用的原因:是梁湛不仁在先。 梁湛的歹毒就在这儿,关键时刻,他能掐着火候掌握着分寸,让自己一同与对手分担罪责。在某种程度上,他豁得出去。 到此刻为止,这案子在陆开林这儿,已经可以结案。 再多的,锦衣卫不能再查,要交给皇帝去斟酌。 他对顺王妃摆一摆手,“你回府。你已不需说什么,我也不想听。” · 梁湛回到端王府,唤来付兴桂:“王妃的事情,你都清楚。” “是。” 梁湛语气沉冷,“顺王妃如何威胁她的,你带人照本宣科。人手要选身手最佳的。” “是!”付兴桂问道,“何时动手?” “明日。”梁湛磨了磨牙,“告诉她,她若不想变成与人私通的娼|妇,就将指使她的人告诉皇上。知道怎么说吧?” “王爷放心,属下知道。”付兴桂心里一丝犹豫也无。唐修衡说过,平日大多数事情,梁湛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尽心去做。那用意,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用到你的时候不会太多,不会让你被怀疑从而遭梁湛毒手。 是因此,近来他才又一点一点得回了梁湛的信任。 而眼前这件事,他一个自认早就被梁湛影响得冷血的人,都觉得顺王妃做得太过了。当然,他得承认,梁湛也没好到哪儿去。但是,梁湛肯为周素音讨个说法,总比无所作为要强,不然,那女子真是死的太憋屈。 这两日每每想到周素音,他都会心生悲凉。 他现在其实跟她一样,也是棋子,但是运道好,利用他的唐修衡其实有着几乎不可思议的善良:就算是棋子,他也不会不管不顾的利用,会花心思让棋子在一定程度上安稳自在地活下去,甚至给棋子创造将功补过的机会。 这并不是因为唐修衡懒得再找眼线,他很明白。换个角度来讲,干脆利落地除掉他,就能让梁湛手忙脚乱一阵子,梁湛再找到代替他的新人,以他唐意航的手段,也不难降服。 这只关乎人性,关乎人是否视人命如草芥。 唐修衡之所以让他这个做过刽子手的人活下去,是因为他真的在为唐府做事,更是因为他一家老小的懵懂无知与淳朴。 同样是棋子的周素音,却是死后都在被继续利用——梁湛之所以对这件事这般上心,原因是无法承受新娘暴毙的耻辱,目的是要借这一件事给予顺王痛击。 唐意航那等人,只视侵犯疆域、欺凌百姓的敌军的性命如草芥,多少人却认定他是嗜血的魔; 梁潇、梁湛这种皇室子嗣,却是视无辜之人的性命为草芥,寻常人却以为他们温文尔雅、善良宽厚。 这一类的事,真是不能深想。 越想越失望,越想越会后悔跟错了人、走错了路。 这是关乎整场生涯的错。如何才能将功补过? · 这日晚间,皇帝听完陆开林的叙说,看完相关的证供,良久一言不发。 末了,他怅惘地笑看着陆开林,“事情比我起先想的要简单,顺王与顺王妃实在是太沉不住气。却更让我失望。”终归是长子、长媳,头脑心智却是糊涂至极,败都败得那么难看。 陆开林听得心里直打鼓,心说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打量着我活腻了不成?——可我还没呢,活得正在兴头上呢。幸好,皇帝及时收住了话: “这些我不该跟你说。你没听过。端王不会就此罢休,你去给顺王提个醒,他能有个像样的交代,再好不过。” 陆开林领命告退。走出养心殿,柔嘉追了上来,问道:“陆大人,端王妃的事情怎么样了?有眉目了么?” 陆开林恭敬地拱手行礼,继而道:“无可奉告。”随后拔腿就走。 柔嘉生生地被他气得笑了起来,“你这个人,可真是的……好歹也转送给我一匣子珍珠呢,又不是素无来往。” “此一时彼一时。”陆开林仍是言简意赅,脚步不停。 他步子大,走得快,柔嘉拎着裙子小跑着跟在他身边,“我又没别的意思,只是越想越觉得三皇嫂可怜,父皇这两日很是不快——不然我就去问他了。你、你不能走慢点儿么?”说话间,她就已有些气喘吁吁了。 娇气死了。 陆开林这么想着,却是放缓了脚步,“很快就能有结果,到时候殿下想不知道都不行。微臣实在不便告知。殿下,您也体谅体谅我,多说的话,于您只是听听而已,我却可能掉脑袋。” “……那么严重啊。”柔嘉立刻紧张又内疚起来,“怪我,没想那么多。”这是实情,她甚至都弄不清楚锦衣卫到底有哪些职责,又有哪些不成文的规定,只知道母后一直警告她离锦衣卫远一些。如今她觉得跟他好歹算是熟人了,又真的很关心周素音为何自尽,这才来问他的,真没考虑别的。略一思忖,她说道,“那你快走吧,我这就去求见父皇,跟他告你一状,就说你嘴巴太紧,一个字都不告诉我。” 陆开林一时间分不清她是太单纯还是太敏锐,“也不用,明日再给皇上请安吧,这会儿我看皇上有些不快。” “嗯!好!”柔嘉脆生生应下,又道,“那我就去跟刘允抱怨你两句。” 说来说去,为的都是给他免去不必要的是非。陆开林笑开来,“多谢殿下。”他停下脚步,再度拱手一礼。 “该当的。乱客气什么?”柔嘉笑容璀璨,转身之际,问他:“噯,现在我们算是熟人了么?” “自然。” “以后问你琴棋书画之类的事,可不要再跟我板着脸说话了——不好看。吓人。”她说。 他跟她板着脸说话了么?陆开林无从下结论。 柔嘉笑着小跑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