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他告诉章晓,在精神体尚未成形的时候,他在恐狼和麂子之间是犹豫过的。 章晓很好奇:“你是一个哨兵,但你选择麂子?” 这问题远远超出俩人的常识范围,由于他们的知识储备都不太充分,讨论了好几天都不知道这合不合常理。 高穹和麂子在沙发上玩了一会儿,觉得足够了,思忖片刻,感觉自己还是更想去跟麂子的主人玩,于是释放出恐狼,把麂子交给了它。 他走进厨房,章晓正在往光秃秃的鸡身上涂黄油。 “今晚给你烤鸡吃。对了,我想起一件事。”章晓抢在高穹开口之前说话,“你去了危机办,工资是谁开?” 高穹回忆了片刻:“人事关系转到那边去了,危机办来开。” 章晓对秦夜时曾经说过的高工资念念不忘:“一个月能有多少啊?” “一万以上吧。”高穹算不清楚,太多了,这也远远超出他的常识范围,“还有补贴什么的。” 章晓眼睛都放光了:“这么多!” 高穹见他开心,走过去抓乱了他的头发:“这算很多吗?” “多啊。”章晓兴奋地说,“以后这样,你的工资就自己留着,我的就用作生活费,攒个几年,我俩就能买房了。” 高穹对买房没有执念。他自己是住哪里都可以的。以前住在应长河家里的时候,夏天空调坏了,他甚至还在晚上跑到便利店里发呆,用一瓶矿泉水打发了七八个小时的时间。 但在生活上,章晓说什么他都认为是有道理的。 “不去了好不好?”他从背后环着章晓的腰,下巴搭在章晓的肩膀上,小声在他耳边说,“不安全。” 章晓扭头吻了吻他:“那你也别去危机办了,不安全。” 高穹:“那不一样。” “一样的,高穹。”章晓低声说,“这不是管委会或者危机办的事情。警铃协会反对的是整个哨兵和向导群体,它们做的所有事情和我们都是有关系的。你说你想为这个世界做点儿事情,因为它收留了你,我也是啊。” 高穹现在觉得章晓的固执真是太不可爱了:“它收留了我,又没有收留你。你本来就是在这里生活的。你可以继续这样生活,不用管那么多。警铃协会来就来了吧,要抢陈氏仪就抢吧,你平安就可以了。” “可是这里有师姐,有主任,有我的爸爸mama,还有你。”章晓知道他是担心自己,语气便一直都非常温和,“我很厉害的,你知道。我想保护你们。” “我不想让你去做英雄。”高穹压低了声音,紧紧抱着他,“做英雄没什么意义。” 高穹不让章晓再说话,直接吻住了他。 “啊……混蛋。”他小声说,“负责保卫陈氏仪的人里面肯定有危机办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混进里面去。” 第87章 转移(2) 两人晚餐分吃了一只烤鸡, 半饱不饱, 但也不打算继续战斗了,一致决定留着点儿力气和胃中空隙奋战夜宵。 高穹吃饱喝足了, 又开始坐立不安。 章晓去洗澡, 他要跟着叮嘱:“一定记得打开通风扇。地上水多, 别滑倒了。” 章晓去洗水果,他要跟着唠叨:“我觉得这刀子真的不行, 太锋利了。你小心点儿别伤了手, 唉,家里还有创可贴吗?” 章晓去关电视, 他站在他身后探头探脑:“插头拔了吗?这个排插是不是太旧了, 会不会冒火花?要不咱们干脆换一个吧?” 他比自己还唠叨!章晓好不容易在他喋喋不休的絮叨之中熬过了一晚上, 准备上床睡觉了,抬头发现高穹站在房间门口,皱眉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 章晓无力了:“又有哪里不对?” 高穹:“床头灯不亮了。你晚上起来上厕所会不会摔跤?” 章晓:“……不至于!” 高穹看这房间,这个家, 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只觉得危机重重, 十分凶险。 他趴到床上,把章晓抱在怀里狠狠亲了一口:“你为什么不紧张?为什么那么轻松?” 章晓任他抱着,虽然很重,但没有抱怨:“我不是小孩子了,高穹同志。” “章晓同志,你这么冷静, 我怀疑你别有居心。”高穹说,“我代表组织,对你的行为和言辞表示不信任。” 章晓皱了眉头:“说的什么玩意儿?你看到第几集了?” 高穹:“16集。刚刚你洗澡的时候播的。” 两人之前追看的《盛世王孙》播完了,现在正兴致满满地追一部谍战剧。高穹在谍战剧里发现了新的兴趣点,每天看个不停,对地下党的生活和战斗经历充满了天真且纯洁的想象。 “真是浪漫。”他满怀憧憬地说,“他们在那么艰苦的环境里,还能穿那么好的衣服去参加舞会。” 章晓怒了,掐他一把:“那都是编的!我才看到14集,你不能抢在我前头。” 高穹嘿地一笑。 章晓好奇极了:“他们发现李科长叛变啦?” 高穹:“发现了。” 两人叽叽咕咕,热烈地讨论着剧情,先前争执的话题被抛到了一边。 高穹明天去危机办报到,之后就要进入封闭式训练,训练完毕后直接执行任务,因而他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是不能回家的。章晓并不是不紧张,也绝对不是轻松,相反,他心里头对高穹的行动怀着巨大的恐惧和不安,更甚于自己即将开始的转移。 他害怕高穹的真实身份会被秦双双之外的人知道,更害怕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发生危险。 虽然常常听到警铃协会的名号,也接触和见过警铃协会的人,但是一旦要深入其中,还是觉得因为无所知而充满了凶险。 但他不能让高穹担心。他可以跟高穹表达爱,表达思念,但不能表达出自己的茫然和忧愁。 进入危机办和执行警铃协会相关的任务已经是确定了的,他不想让高穹带着忧虑,在行动的时候还要分一部分精力来担心自己。 在这样的挣扎和忐忑里,章晓心里钻出一个细小的声音:你已经这么爱他了。 是啊。他很快在心里回答,带着一点儿害羞和紧张:我非常爱他。 这是没办法用肤浅或者深刻来形容的感情,和性反应或者映刻效应有关,也可能没有关,但又有什么关系呢?章晓心想,谁才有资格给恋人之前的感情下定义,谁有资格去作出合适不合适、有没有道理的判断?那是糅杂了感激、崇拜、怜惜、忧虑和喜悦的感情,他自己都没想过去分清楚。这又不是解答分析题,必须一二三四写出无数论点才能够逐点给分。 他知道高穹以前想过回到“彼处”。那是他跟高穹还没有正式认识的时候。高穹根本不在意是否违规,他偷偷拿走陈氏仪,戴在手腕上,在街上随处乱走,不时停下来。但他没能力启动陈氏仪,所以在知道章晓是新的管理员之后,他才会这么感兴趣。 章晓不知道高穹回去是想做什么,或者只是想回去看看,或者是想回去找梁君子。他相信高穹总有一天会告诉自己的,这个问题并不太重要。 他自顾自地想着,颠来倒去,越想越是感慨:我没救啦。 高穹给他剧透完了,又想起方才自己没得到答案的问题,正准备继续追问,章晓抬头吻住了他。 享受着这个温柔的吻,高穹突然不想再询问了。他隐约觉得自己触碰到了答案,那是不可用言语表达的内容。 章晓揉搓着他的头发,在亲吻的间隙里小声说:“后面我都不看了,等你回来。你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高穹没吭声,在他鼻尖轻咬了一口,又轻吻着他的眉毛。 章晓睡得不安稳,半梦半醒之中,他发现高穹起身了。 高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拿出自己的白噪音耳机,又轻手轻脚地爬了上来,小心翼翼地躺在章晓身边。 章晓半闭着眼睛,心里很难过。 以往自己睡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是不需要白噪音耳机的。这也许证明高穹比自己所想的更加焦虑,这让章晓心里的不安变得更浓了。 高穹在被窝里牵着他的手,依偎着他睡下了。章晓心里转过了许多个念头,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这一天,高穹准时来到了危机办报到。 原一苇对他的准时表示很震惊:“不迟到啦?” 高穹:“以后都不迟到了。” 原一苇很为应长河伤心:“应主任骂你这么多遍你都一样迟到,一来危机办立刻就正经起来了啊?” 高穹十分认真地跟他分析:“我以前那工资,扣跟没扣区别不大,现在不一样了。危机办这边不是迟到一小时就算旷工么,旷工一天,至少没了一千块。” 原一苇:“你不知道啊?我们这些专门跑外勤的人不用打卡的,有任务就来,没任务就算了,不用坐班,就算你几天不来也不算旷工的。” 高穹:“……” 他顿时万分心痛,仿佛刚刚失去的是跟章晓共度的一千个小时。 原一苇要陪着高穹去做封闭式训练,两人跟秦双双报到之后,原一苇开车和他一起去了危机办的培训基地。 此时距离陈氏仪转移的时间尚有四天,而高穹第一阶段的训练时长是一周,他应该是赶不上的。 高穹自己倒是比较乐观,他知道原一苇也是转移陈氏仪的保卫人员。到时候实在不行,他就先把原一苇捆在基地里,然后自己拿着他的证件混入保卫人员的队伍中,只要精神体的力量不释放,别人是不会知道他到底是哨兵还是向导。 两人离开秦双双办公室的时候,与蒋乐洋擦身而过。 蒋乐洋在危机办虚担一个顾问的名号,但实际上什么事情都不用做。秦双双根本不给他任何接触危机办机密事宜的机会,就连蒋乐洋提出要看一看危机办的人员名单,她也只给了他一份办公室人员的通讯录。他知道原一苇,但不认识高穹,好奇地看了几眼。 “秦主任,你给我的这个,不全啊。”蒋乐洋进了办公室,把通讯录放在秦双双的桌上,“我要的是名单,你给个只有名字和电话号码的通讯录给我,做什么?” 他顿了顿,指着通讯录上的第一个名字:“而且你自己留的两个手机号码里,有一个还是错的。” 秦双双眉毛一挑:“你找过我?你怎么知道是错的?” 蒋乐洋笑了:“我猜的。所以你手机号究竟多少?” 秦双双:“……跟你聊天真费劲。” 蒋乐洋看上去很高兴:“这是聊天啊?” 他拖了个椅子坐在秦双双对面:“那再多聊点儿吧。” 秦双双见了他就烦:“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管委会有个绝密文件,我特地带了口令给你,你上系统接收吧。”蒋乐洋把手里的一张纸递给秦双双,“另外,想问一问你的手机号。咱们建立一点儿私人联络嘛,你不觉得很有必要吗?” 秦双双接过口令,打开自己的终端机登录了文件系统,开始下载文件。蒋乐洋在对面呱哒呱哒讲了半天,她敷衍地回答:“你不是有了么?” “那是工作号。”蒋乐洋说,“而且我打你工作号的电话,你不接。” 秦双双愣了一下,瞥他一眼:“蒋顾问,你非工作时间打我工作号,那我肯定是不会接的。” 蒋乐洋仍是一副很和气的笑:“我以为你把我拉进黑名单了。” 秦双双也笑笑:“没有的事,怎么敢呢?” 她决定一会儿就把蒋乐洋的号码从黑名单拖出来。 蒋乐洋静了片刻,扭扭自己的脖子:“哎呀,头还是有点儿晕。” 秦双双很关切地说:“落枕了?快回去睡觉吧,反正这儿也没你什么事,跟个摆设似的。” “不是落枕。”蒋乐洋笑着说,“前天被你打的,还没好呢。你后来说事态紧急才有这个下策,改天要请我吃饭道歉的,没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