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节
源郡守也高兴起来，不过下一秒海部社主的话就让他的心沉入谷底。 “然而想要顺利将这个孩子孕育出来，对英子夫人损耗极大，源郡守，英子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您只能选一个。” 源郡守脸上喜悦的神色凝固了。 海部社主轻声道：“还请您尽快做出选择。” 昨日静元大师也说出了这句话，今日海部社主同样以此话告知源郡守，源郡守听后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英子夫人大惊失色，连忙叫来女侍帮忙扶住源郡守，源郡守哀叹一声，睁开眼睛，在发现妻子关怀的眼神后，不由得痛哭失声。 “上天对我何其苛责啊！” “英子，我们不要这个孩子了好不好？”源郡守紧紧握住英子夫人的手，涕泪连连：“我们不要了，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英子夫人怔了怔，缓缓的松开了源郡守的手，她摸着自己的肚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至光大人，因为深深爱着您，我才想要为您留下血脉，这也是我活到现在唯一的动力了。”她笑着，泪水顺着眼角落下：“请您原谅我吧，至光大人！” 源郡守抱着自己的妻子痛哭起来，垂帘外，海部社主松了口气，他轻声道：“夫人深明大义，源郡守，这孩子恐会提前诞生，并会吸取夫人的生命力，还请您早做准备。” 从这一天起，源郡守府邸内的仆从就没有一日安生过，英子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诚如海部社主所言，以一种非常恐怖的速度吸收着一切力量，英子夫人年方二十有六，姣好的容颜竟在短短一个月内变成了老媪，乌黑的长发也逐渐失去光泽，最终变成了一种灰白的颜色，她艰难的孕育着这个孩子，发现还自己是死胎时，孩子已经有六个月了，一个月过后，英子夫人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她要死了。 孩子出生那一天，海部社主亲自过来帮忙祈祷，听说此事的静元大师也不断诵经祈福，可英子夫人已经油尽灯枯，连生产的力气都没有了。 最后，据接产的婆子说，竟是孩子自己从已经死亡的英子夫人产道爬出来的！ 本就为爱妻死亡而悲痛的源郡守听说此事后，更是惊呼一声：此子竟食母而出，妖孽！ 然后他居然请海部社主和静元大师帮忙祛除妖孽。 当时海部社主和静元大师看源郡守的眼神像是在看智障一般。 “源郡守莫要因悲痛而失去理智。” 海部社主安抚源郡守，眼神却落在了抱着孩子出来的婆子身上。 看到孩子的一瞬间，海部社主和静元大师同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在两位修行者的眼中，这个孩子身上萦绕的灵光竟可与日月争辉！ 静元大师开口：“此子有大功德，然而终究因母而出，不如由我们成相寺代为抚养，去其戾气，修行成人。” 海部社主心里呵呵，他意有所指的道：“英子夫人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这孩子继承源郡守的血脉，若是入寺修行，岂不是违背了英子夫人的心愿？不如入我龙神社修行，有神灵大人亲自引导，一定能拥有如您父亲一般的品质，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提到英子夫人，源郡守顿时怔住了，他看着婆子怀中的孩子，泪如雨下。 “卿就这么走了，只留下这孽子，让我如何是好？” 于是郡守大人做出决定：“我要出家！” 静元大师和海部社主：“……” 海部社主忍不住道：“那这孩子……” 源郡守捂脸道：“我不想看到他，还是送到父亲那里代为抚养好了。” 源郡守的父亲是谁？ 克明亲王之子，醍醐天皇之孙，源博雅。 源博雅一共有四个儿子，小儿子是他不惑之年时意外降生的孩子，不仅是他，就连妻子也很喜欢小儿子，然而万万没想到，他们给小儿子挑了藤原家的女儿为妻，可藤原英子和儿子结婚十年都未给儿子诞下子嗣，所以有段时间源博雅的妻子明子夫人有给小儿子再娶一位妻子的打算，可谁曾想藤原英子难产而去，小儿子源至光悲痛过度直接跑到成相寺出家了！ 于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孙子就被送到了京都源本家宅邸，由明子夫人亲自教养。 明子夫人悉心教养小孙子，可没想到小孙子直到三岁了还痴傻不已，完全没有神智。 不得已，明子夫人只得将此事告诉丈夫源博雅。 源博雅知道后非常惊讶：“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 明子夫人面现惭愧之色：“小儿嗜睡，平日里都由仆妇照看，教导说话时没说几句就打哈欠，转瞬即睡，谁曾想……” 源博雅：“请医者了吗？” “请了，但医者也束手无策。” 源博雅猛地合上折扇：“我知道了，那我明天带孩子去晴明那里看看吧。” 明子夫人松了口气：“那就麻烦晴明公了。” 第130章 名字 源博雅站在位于土御门小路的安倍晴明府邸门口。 他伸出手刚要敲门，门就无声无息的自己开了。 源博雅叹了口气，他缓缓走进院门，院子里依旧花草丛生，看着杂乱，却自有一股自有蓬勃的感觉蕴含其中。 源博雅开口：“晴明？晴明在吗？” “自然是在的。” 一只黑色的猫在一丛桔梗花下舔着爪子，如此说道。 “晴明大人等您很久了。” 源博雅有种微妙的被鄙视的感觉。 他穿过花丛，就看到回廊上晴明正斜斜躺在地板上，他一手撑头，另一只手端着酒盏，正在闭目小酌。 “晴明。”源博雅眼睛一亮，快步走到晴明身边：“快醒醒，我带来了香鱼。” 晴明睁开了眼睛，纵然白发苍苍，眉宇间自有一股风流俊雅，他微笑起来：“我已经知道了，那么将鱼交给式神，我们喝酒吃烤鱼吧！” 源博雅一愣，就觉拎在手中的两条香鱼已经被无形的手拖住，源博雅下意识的松手，那两条香鱼就自动在空气中飘荡着，仿佛还活着一般游来游去，向着院子后方游走了。 源博雅下意识的摸了摸后脑勺，纵然经常见到这样的情景，他还是有些心里发毛。 他在晴明面前坐下，叹了口气。 “晴明，你可听说过幼儿痴傻之症？” 晴明抬袖掩面，露出的那双黑色眸子仿佛在发光一般，亮的骇人。 “你之来意我已经知晓，莫要着急。” 安倍晴明放下袖子，手中竟多了一封信。 “三年前，你那小孙子入京时，海部社主就已经给我来信说过此事了。” 源博雅一愣，下一秒面色微变：“海部社主？难道是元伊势的社主？” 安倍晴明含笑点头：“自然是那位社主。” 他的语速不疾不徐，声音平和，说出的话却让源博雅心神俱变。 “那个孩子可是从天桥立中如星子般骤然坠落于你的四儿子源至光府邸。” 源博雅喃喃道：“天桥立……” 安倍晴明悠悠道：“传说中，众神之父伊邪纳岐命大神为了和爱妻众神之母伊邪那美命长相厮守，专门从高天原上开辟通道，将神灵世界和人间世界相连，然而某日伊邪纳岐命大神在人间过夜后，那通道竟彻底崩裂，从天落下，分开了阿苏海和宫津内海，从此以后，天桥立在神道中也有神灵降落凡尘的最初之地的说法。” 他点了点面前的信笺。 “海部社主可是元伊势龙神社的社主，神社就在天桥立的北边，那夜星子坠落时他正好在旁边的天桥山修行，正看到这一幕。” 源博雅忍不住道：“难道说至光的孩子是……”神灵降临？ 安倍晴明耸肩：“我没有亲眼看过那孩子，不敢肯定，但是海部社主说那个孩子身上萦绕着可与日月争辉的灵光，就算不是天上神灵，也必然是拥有强大灵力的存在。”顿了顿，他补充道：“海部社主说肯定不会是妖怪，你放心吧，妖怪不可能拥有那么清澈纯净的力量。” 源博雅叹息道：“可是那个孩子到现在还是痴儿。” 安倍晴明：“我以前说过，名字是最短的咒，他之所以是个痴儿，是因为你们没有呼唤他的名字啊！” 源博雅不解的道：“有名字啊，他叫丹与。” 安倍晴明微笑起来：“不，那不是他的名字，他本身是有名字的啊。” “丹与只是个痴儿，但如果你呼唤另一个名字的话，他就会睁开眼睛，只是……”安倍晴明看向源博雅身后：“啊，烤鱼来了！” “……”源博雅挫感的叹了口气，他知道晴明现在的注意力全在烤鱼身上了，只能无奈的和晴明一起吃起了烤鱼。 清晨在鸭川上游搂出的香鱼rou质鲜美滑嫩，源博雅吃了一会心情好了许多。 直到他被晴明送出院门，源博雅才猛地反应过来，他还没问清小孙子的事呢！ 源博雅正打算回头问清楚，突然发现自己手上不知何时竟拿着一张纸，他打开纸一看，上面居然写着一个名字。 “血之狼。” 源博雅满头雾水的回家了，对于迎上来询问的妻子，源博雅含糊其辞，暂时敷衍了过去。 算了，大不了明天再问吧。 第二日源博雅再次上门请教，却发现院门紧闭，安倍晴明接了大内交与的任务，需要去附近村落降服鬼物，又过了两日，源博雅听说安倍晴明已经回来，就继续上门请教。 这一次一个身穿浅紫色无地的女子柔柔的告诉他，晴明大人正在休养，暂不接客。 源博雅终于明白，原来晴明是想避开他吗？ 源博雅唉声叹气的回到家，他走到后院，看着乳母正牵着小孙子的手练习走路，小孩子长得白白净净，半长的头发束在脑后，穿着浅绿色的小衣服，下身穿着灰色的袴，看着很是可爱。 不过那双黑色的眼睛却黯淡无光，没有一点神采。 源博雅从怀中掏出那张纸，走到小孙子面前。 “红之狼？” 小孙子歪歪头，露出牙齿，给了他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 源博雅继续道：“丹狼？” 没反应。 “朱狼？” 还是没反应。 “赤狼？” 小孙子扭头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