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他不在意,继续道:“想见什么人,需要我帮忙么?楼上几家公司我都熟。” 程隐正想起身走,目光落到他随手放下的小蛋糕纸盒。 动作一顿。 盒身上,印着一个‘朗’字。 舒哲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瞥了一眼,“程小姐想尝尝?我朋友工作室用来招待客人的点心,味道很好。”他挑眉,“外面吃不到。” 滞了一下,胸腔闷着的那口气升腾,程隐反倒生出想笑的情绪。 看来今天也不用等了。 她和这位朗先生的确没有过节,但她和朗先生的好友——面前的舒哲——恩怨多到算不清。 程隐当即站起身。 “好久没见秦皎。”舒哲忽地出声,“秦副总近来可好?” 耳朵里血管突突跳起来,程隐僵着背脊,蹿起一股寒意。 舒哲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唇边笑意加深,“几次碰见,程小姐都是一个人,怎么,秦副总连陪朋友喝下午茶的时间都没有?” 程隐直直凝着他,许久许久,开口:“舒先生这样刺激我,是忘了舒窈捂着脸惨叫的样子了?” 舒哲变了脸色。 她就这样看着他,暗潮汹涌。 而后蓦地勾唇,笑意阴测,眼里冷沉沉一片,黑得幽深,凉意骇人。 “你敢再碰秦皎,我就敢再一次——划烂舒窈的脸。” 她欠秦皎的,仅仅这一桩,就够她内疚一辈子。 明明是她和舒家兄妹的龃龉,舒哲却将迁泄到秦皎身上。 如果不是舒哲强了秦皎,她不会失去理智在舒窈脸颊上划出那一道长痕。 如果不是脸受伤,舒窈不会抑郁几度寻死。 ——更不会,有后来泳池边那一场争执。 沈晏清和沈修文兄弟两一同回了沈家,沈承国在书房,先见了沈修文,没多久谈完话,换沈晏清进去。 老爷子今天精神不错,坐在书桌后头。 只是张口问的第一句话便不太好:“你和阿隐,还在闹别扭?” 沈晏清不知道该怎么答。 沈承国见他不出声,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放下茶杯,又问:“最近舒家那丫头似乎回来了,找你了么?” 沈晏清嗯了声。 “你见了?” “没有。”他说,“我没空。” “舒哲没找你麻烦?”沈承国微微眯眼。 “……没有。” 沈承国哼笑了声,对他的回答未发表意见。而后道:“舒哲那孩子,行事急躁,失分寸,欠妥当,性子一点都不像他爷爷。” 沈晏清没吭声。 本也不是为了批评舒哲,随便说了两句,沈承国的话转回程隐身上。 “阿隐说结婚作罢的事,你知道么?” 沈晏清脸色微沉,点了点头。 早在她回家那时就和他说了。 “你有什么想说的?”沈承国问。 沈晏清皱眉,正在斟酌,又听沈承国道:“你不同意?” 他点头,说:“是。” “那你得自己去和阿隐说。”沈承国淡笑,“这事我做不了主。当初定下,是你们两个自己点的头,现在她不愿意,没有硬摁着她的头喝水的道理。” 沈晏清抿唇,脸色沉得跟木头似得。 两个人都没说话,气氛安静。 沈承国看了他半晌,忽地开口:“既然你现在这样态度……那么,当初我问你的话,你应当重新想清楚了?” 沈晏清抬眸,祖孙俩目光对视。 程隐把舒窈脸颊划破那一年,廖老太太去世几年,廖家人早已搬离,自然没他们的事,反倒沈舒两家差点起了隔阂。 舒窈送医的一路嚎哭不止,景象凄惨。 沈晏清接到消息赶过去,在医院走廊上和程隐对峙无言,抬起了手,却怎样也挥不下去。 常说公道公道,可人心都是rou长的,怎么能全然没有偏向。 对着程隐红红的眼,他抬起手又放下,到底还是下不了手。只能冷冷yingying扔下几个字:“马上出去,别让舒家的人看到你在跟前晃。” 在舒窈住院的第三天,他去了舒家,替程隐认错道歉,在舒窈父亲面前跪了两个小时。 她爸被他竟敢上门的举动,气得用竹条狠狠抽了他三下。 打的是沈家亲孙子,动了手,就是一个台阶。 后来沈承国出面,说是代已故的廖老太太赔礼道歉,一番周旋,在舒窈植皮手术伤愈后,事情便不了了之。 沈承国那时问过沈晏清,为什么要去舒家。 他想了很久,回答说因为程隐身体不够好,受不住罚——她十五岁给他捐献骨髓,手术之后免疫力变差很多。 当时怎么回答的,不去计较。现如今同样的问题,沈承国又问了一遍。 “程隐捐了骨髓救了你的命,她弄伤舒窈,我不可能坐视不理。你明知道舒家要不了她太大的不好,又为什么要走那一趟?” 老人捏着茶杯瓷盖,盖子和杯沿磕碰发出脆响,矍铄的双眼盯着他。 “你真的想明白了么?” 沈晏清默了很久,书房里一片安静。 半晌,他认真开口。 “我想明白了。” 整整五年,想得有点久。 终于明白了。 第15章 本故事纯属虚构 过去的旧事,都已过去了很久。 沈家和舒家的交情,最早要从两家老爷子那辈开始算起。 他们关系好,十几年的交情,多年感情延续到下一辈,沈承国的二儿子沈胥——即沈晏清的父亲——和舒老爷子的独子舒定彬亦是自小亲近。 两人年龄相仿,幼时互为玩伴,一起光着屁股长大,到后来各自成家,妻儿美满。 然而好景不长,舒定彬和妻子在生下女儿舒窈后感情破裂,婚姻关系一度降到冰点。 夫妻俩家世相当,即使问题根源出在妻子行为不检,舒定彬和舒家依旧无法拿婚内出轨的她怎么样。在好长一段时间的争执吵闹后,两人达成一致意愿,决定结束这段婚姻。 在离婚之前,当时的舒太太就已搬出舒家。 某一日和好友相见,发生了意外。 ——这个好友并非别人,正是沈胥的妻子、沈晏清的母亲。 沈胥是不太赞成自己太太和她来往的,奈何两人在婚前就是闺中密友,沈胥和舒定彬情同手足,她们的情分同样不差。 两个女人约了见面的那天,沈晏清被母亲带在身边,喝完下午茶又去半山腰的私人会所做spa。 傍晚回程,沈母开车,沈晏清坐后座,舒太太居副驾驶座陪着谈天。 车还没下山,半道和骑摩托的飙车党相撞。 地覆天翻。 车旋了几圈翻到在山道边缘,舒太太还留着半条命,第一个从车里挣扎爬出来。她额角流着血,却在勉强挣扎得了生的机会以后折返回去,把年纪尚幼的沈晏清扒拉出来。 费力挪开距离放下他,再度返回救他母亲。 可惜,车漏油,时间来不及。 两个人一同死在了那场事故里。 山路上的监控摄像拍下全程,飙车的人断了腿,两条人命也再回不来。 舒太太到死还是舒太太。 自那起,沈晏清没了妈,舒哲和舒窈也失去母亲。 沈晏清和舒哲就是从那时开始亲近,后来更是好到几乎形影不离。 沈晏清知道舒哲有个meimei,他的meimei很小,总是哭总是哭,但谁都不厌烦,人人都怜惜她没了mama疼。一天天长大,舒窈越来越黏他,舒哲偶尔吃醋,后来不知为何宽了心,时不时让他对舒窈好一点。 十多岁的时候,舒窈跟她父亲去了别的城市,留下舒哲在舒老爷子身边,舒窈一年寒暑假各回来一次,出落得越来越水灵。 她有时会送沈晏清一些小东西,一次两次,虽然试着婉拒过,无甚效果。 有时是折纸,有时是抄的诗,有时是手工做的小玩意儿……他被动收下,零零散散不知放到了哪儿,时间一长便弄丢找不见了。 有一次,舒窈抄了一首雪莱的英文诗——《爱的哲学》,送给他。 笔迹娟秀,一个一个字母写得端正。 舒哲在旁笑嘻嘻问他:“你觉得我妹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