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节
方庭跟他弟弟方庾坐在一起,方庾拿起酒杯来,给方庭倒酒。往常在外头滴酒不沾的方庭,竟抬眼看着前方,端起了酒杯。 楚天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是陆明修的方向。 方庭的眼中闪过一抹不甘、怨恨、嫉妒交织错杂的情绪,楚天泽不由皱了眉。 先前定北侯府退亲的事,楚天泽也知道了。是他自己没担当,还能怨得了别人?镇日里圣贤书读了不少,倒是都读死了。 故此他便有些看不上方庭,很快便走开了。 ****** 撤了宴席后,有下人来报,说是花园中的戏班子已经都准备好了,只等贵人们移步过去。 嘉娘听罢,而有些心有余悸的抓着安然的袖子,安然则是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 云阳郡主见状,也过来柔声安慰了女儿几句。她们正欲离开时,突然翡翠过来了,见了安然在,便有几分欲言又止。 “九娘不是外人,又是便直说罢。”好在客人们多半移步去了后花园,这会儿剩下的人少,倒也不怕被别人听去。翡翠也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才过来的。 “是。”翡翠咬了咬下唇,道:“方才在南边的水榭里,有丫鬟说是看到南安侯府的姑娘和定北侯府的庶长子方庭一前一后的进去了,她还没来得及痛禀您,便听到里头传来哭喊声。” “此时已经被杨mama给压下了,只等着您的示下。” 云阳郡主立刻皱起了眉。 “是哪位姑娘?”安然立刻也变了脸色,急促的问道。 翡翠摇了摇头道:“她在前面没看清,方公子是因为被人叫了一声,回头了才被看清脸。” “九娘你先别着急,你带着嘉娘和怡姐儿先过去,这件事交给我。”云阳郡主安抚的拍了拍安然的肩,便急匆匆的跟着翡翠走了。 安然的心乱成了一团。 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敢在云阳郡主府上做出这样的事来! 第99章 方庭鲜少在外赴宴时饮酒。 而今日只是谭尚书庆祝长女被找回的宴席,他却接连喝了好几杯酒。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些不妥,可是他从来到谭尚书府上就像是受了蛊惑一样。他想见一见她,即便他已经知道她已经成了别人的未婚妻,他还忘不了她。 方庭的目光落在陆明修身上。 朝中新贵,简在帝心的权臣平远侯,即便传出了私生子的流言,被人上奏参过几次,皇上却是极为护短,并不理会,反而把上奏的人斥责一番。锦衣卫中则是第二日就能送出上奏之人所藏的阴私事,一时间倒也没人敢乱嚼舌根。 陆明修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即便是有私生子,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只是觉得委屈了安九。 可怜安九自己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嫁过去就要管陆明修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实在是太为难她了!怪不得平远侯求旨赐婚,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原本她是他要精心呵护、加倍爱重之人…… “二哥?二哥你看什么这么入神?”方庾已经倒好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方庭。“来,这可是御赐的好酒,二哥来点?” 方庾知道自己二哥极为自律,极少有贪杯的事情发生,故此以为劝他二哥喝酒还要花好大一番功夫。不承想他话音未落,方庭竟自己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实在是太少见了! 方庭没觉察到方庾惊讶的眼神,心中还在不甘的想着。 若是能娶安九的人是她,他一定舍不得让她受丝毫委屈,一定一生只守着她一个人。 可他平远侯珍惜安九了吗? 婚前竟还能闹出私生子的流言来,且他并不否认,看样子他竟是准备将这个孩子认回来,这让安九如何自处?他压根儿没有关心过安九的感受! 在自己的想象中,方庭已经把陆明修定义为十恶不赦的伪君子,安九是被迫嫁给他的可怜人。 安九的绝色容貌竟是害了她。 方庭越想越是郁结于心,有口恶气出不去。他没有意识到,方庾倒酒时的小动作,接连喝了三四杯酒,最后还是方庾劝住了他,说是不能再喝。 方庾在心中暗自咋舌,看来自己二哥是对安九姑娘动了真心,这样失态之事,他从未没做过。 不过,倒也方便他行事。 受之人之托,忠人之事。方庾手中把玩的极品羊脂玉把件,已经沾了他掌心的温度,透出一丝暖意。 见方庭有了两分醉意,方庾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边同父异母的兄弟两个各怀心事,陆明修一面应付缠着他的恒哥儿和楚慕言,一面早就觉察到方庭那落在他身上的沉郁、怨毒的目光。 当初安然和方庭的事,陆明修早就知道的。虽然南安侯府和定北侯府还没有对外公布,可陆明修并不愿意做夺人所爱之事,若是方庭愿意站出来,哪怕是言语上维护安然,他也只会默默帮助二人,成全他们。 可方庭在安然最艰难的时候,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他同榜的庶吉士中散布这些谣言的也不少,方庭的不发一言,让陆明修从此看不起他。 这不是一个成年男子该有的担当。 而后他又收到了暗探的消息,说是定北侯府退亲了。 陆明修更加坚定了决心要去求旨赐婚。 九娘不是被人权衡利弊得失的事的物品,而是他视若珍宝的人。 方庭不战而逃让陆明修看不上眼。 “二哥,我看你喝得有些醉了。”方庾见他二哥确实已经不胜酒力了,他忙扶着他二哥,对旁边的人道:“我陪我二哥去更衣,二位慢饮。” 同席的人俱是相熟的世家子弟,对方庭也是知道的,便没太在意。 方庾扶着方庭慢慢的走到了北面小花园的一角,说是让他吹吹风,好把酒醒了。 方庭脑中一片混沌。 最后方庾似乎说了些什么就离开了,方庭稀里糊涂的点了头。他头疼的厉害,想要吹风驱散醉意,谁知朦胧间,却是看到一个袅娜的身影在他面前翩跹而过。 鹅黄色的褙子、梨花白的绫裙……方庭蓦地就想起了初见时,安然回首嫣然一笑的风致。 前面的人是安九吗? 方庭不由变得呼吸急促,有些踉跄的往前走去。 他想跟安九解释,退亲之事是他姨娘寻死觅活的阻拦,他没办法。他从没想过要退亲,他原本想要跟她厮守一生的。为什么她看到自己不回头呢?一定是在恨自己,恨自己退了亲。 他要告诉她真相,他不想她再误会下去…… 故此看到那道身影,方庭想都没想的追了上去。 ****** 事关南安侯府和定北侯府,云阳郡主也不好擅自做主,只好派丫鬟去知会二位夫人一声,一同去水榭解决此事。 幸而水榭的位置偏僻些,也有丫鬟发现得及时,应该还没有外客知晓这事。 等到三人赶到时,只见安六娘用帕子抹着眼泪,如花似玉的脸上泪水涟涟,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看了未免觉得疼惜。可这其中并不包括联袂的赶来的南安、定北侯夫人,也不包括云阳郡主。 方庭在只觉得头疼欲裂。 他不知道为何进了水榭后,见到是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庞,虽然也堪称绝色,却不是安九他努力的张大眼睛看,朦胧中似乎与安然又几分相似,却并不是安然。 对面人唇瓣张张合合,他只觉得头疼更疼了,压根儿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没多久,她就哭了起来。 “你都看到什么了?”见两人一个哭得梨花带雨,一个撑着额头表情痛苦,云阳郡主情知一时间问不出什么来,只得转头问了说是最先看到二人的小丫鬟。 小丫鬟的回话跟翡翠汇报的差不多。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若是让外人知道,已经算是有染了。何况安六娘未嫁、方庭未娶…… 这到底是别人家的家事,云阳郡主不好插手,只能等南安侯夫人和定北侯夫人开口。而看样子方庭怕是一时难以回话,故此只能赵氏先开口了。 “六娘,这是怎么回事?”赵氏的声音中隐隐含着怒气。 当初六娘的生身之人,是戏园子里的粉头戏子,被安远良偷偷养在外头。后来生下了六娘,被太夫人暗中派人带走,只说是没了。赵氏还记得六娘生母那张美艳惑人的面庞、妖娆的身段、很有勾人的几分手段…… 故此若不是要顾及这南安侯府的颜面,顾忌着自己两个出嫁的女儿还要在婆家做人,赵氏都要默认是六娘先勾引人了。 六娘等得就是赵氏开口的时候。 “求母亲给女儿做主!”六娘听了赵氏的话,哭得更加伤心。她呜咽道:“女儿觉得胸口有些闷,便出来吹吹风。谁知道身后竟有人跟着,女儿慌不择路,便进了这水榭。谁知后面的人竟尾随而来,女儿躲不开……” 她的话音未落,三人都变了脸色。 莫非方庭已经和安六娘有了什么不清白的事? 三人的目光都不由落在了六娘和方庭的身上,还好他们二人的衣衫还没有乱,应该还没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云阳郡主陪着赵氏带六娘去客房中,水榭中留下了定北侯夫人和方庭。 小丫鬟们都识趣的退了下去。 定北侯夫人看着这个倾注了自己不少心血的庶子,心中没有愤怒没有气急败坏,只剩下了深深的失望。 上一回孟姨娘寻死觅活的闹着要给方庭退亲,已经消磨了她不少的耐心。如今方庭又做出这样的事来……即便方庭是无辜的,可到底是他贪杯,才给了人可乘之机。 如果当初方庭真的站出来,在人前承认了他和安然的婚事,她不在乎当恶人,哪怕是被人说打压庶子,她也觉得自己没有白白抚养方庭一场,是个有担当的。 可如今他日日后悔又有什么用? 定北侯夫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跪在地上的方庭,冷冷的道:“说说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儿子今日贪杯,多饮了些酒。”方庭羞愧难当的跪着,低声道:“想要出来醒醒酒,便不由走到了这里……” 走到这个小花园很正常,毕竟这里僻静。可是他和安六娘同时进入水榭,可就不正常了。 “你和安六娘怎么会到一起?”定北侯夫人脸上仍是寒霜遍布。 方庭脑子也是一团浆糊似的,他竟看错了安九和安六,稀里糊涂的跟了进来……可不解释真相,在嫡母面前又遮掩不过去。他神色痛苦的道:“母亲,我,我把她看成了九娘……” 定北侯夫人的脸色阴沉的可怕,目光冰冷的看着方庭。 “如果真的是安九,你就可以随意跟她见面了?”定北侯夫人声音不高,却像是酝酿着狂风暴雨一般。“你可别忘了,你已经跟安九退亲。而如今,安九可是由今上亲自赐婚,未来的平远侯夫人!” “若是被平远侯知道你至今仍旧思慕着安九,甚至对安九还有非分之想——” 方庭慌忙道:“母亲,儿子绝对没想过!”他口不择言道:“我知道九娘已经许了人,不可能再——” “住嘴!”定北侯夫人目光犹如藏着两块冰似的,冷冰冰的吓人。“九娘也是你能叫的?” 方庭自悔失言,他一时着急,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