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我自己来,”男人拎包的手瞬间缩回去:“哪能让女人帮我提包。” 于知乐呵了口气:“所以叫我上来干嘛?” “早点看见你么,多看你两眼。”他直言不讳,无所顾忌。 望着他直率发亮的眼睛,于知乐收回视线,抬脚先行。不知为何,她感觉前路有些漫长,一眼望不到尽头。 上了车,景胜依然坐到了副驾。 要知道,他往日都喜欢待在后座的,因为那儿地方够大,足够他四仰八叉。 但现在,他移情别恋,爱上了副驾。 上了路,两面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早高峰期,所以路上有点堵,景胜歪着身子,一如昨日,安安静静观赏于知乐驾驶。 不管做什么事,有人在旁边目不转睛盯着你看,都会不舒服。 于知乐问:“你能玩手机吗?” “能啊。”景胜听话地从衣兜里取出手机,举到与自己脸心齐平的高度,当然,仍旧面朝于知乐。 于知乐感觉到不对劲,眉尾微抽:“你在拍照?” “没,我在玩手机。”景胜理所当然答,他才不偷拍,这么赏心悦目,怎么能只拍照呢,应该摄像。 于知乐忍无可忍,怒斥:“收起来!” “喔,”男人点了两下鞋尖,关了摄像头,把手机重新放回去,还故意委屈兮兮地嘀嘀咕咕:“你让我玩手机的哎……” 于知乐牙痒痒:“……” 这个人…… 她早该知悉他笑眯眯表皮下面的那些耍贱犯浑、死皮赖脸的恶劣秉性。 毕竟第一次见他时,他就这样,那会还不认识彼此的他,理应才是最真实的他。 再后来,于知乐慢慢适应了他精神污染一般的注目礼。 一路相安无事,抵达景元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于知乐找到车位,驾轻就熟地找到空位,往里倒。 打算问景胜停在车边行不行,遂偏了偏眼,喊他:“景……” 第二个字还没说出口,她旋即噤了声,因为,年轻男人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脸还偏着她所在的方向,只是双目阖着,一动未动。 难怪后半段路,安静得才让她有一丝喘息空间。 于知乐停好了车,轻轻刹住。她又瞄了眼景胜,他仍闭着眼,气息安稳而绵长,似乎睡得很香,完全不设防的无害模样。 九点多才出发,比大多数上班族都晚得多,居然还不够睡?于知乐在考虑要不要叫醒他。 她拿出手机,按开来,扫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09:55 她眼看前方,无声地长吸一口气,决定再让他睡五分钟,凑个整好了。 于知乐熄了火,倚回去,放慢了呼吸。 不似地表的喧嚣挤闹,整个车库安谧得仿佛世外,偶尔才有辆车,途经而过,制造出细微的擦地声响。 好久了,她的人生像是卖命奔徙了好久好久,连一秒钟的休憩都显得很奢侈,只为了维持住那些摇摇欲坠的温饱与安康的假象。 她想,早几年,她大概也会嫉妒身边这个人吧,出生在她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绝好世家,想吃吃,想睡睡,任凭铺张挥霍也无后顾之虑,无忧无虑,没心没肺。 一些渺远的念头,很快被男人含糊不清的呓语打断: “水,给我水……” 于知乐回神,抽出中央杯架上矿泉水瓶,递到他手边。 景胜仍未睁开眼,一眼不耐之色,胡乱摸索着。 陡然间,他搭住了女人拿水的手。 于知乐心一惊,矿泉水瓶脱手,掉了下去,滚落到副驾的脚垫上。 刚要抽出自己的手,景胜已经换两只手,牢牢交握住她的手,紧密无间,嘴里还在模模糊糊地念叨,催促:“哎……水呢,怎么还不给我……” 当然,眼睛依旧闭着,声音也半睡不醒,看着还真挺像那回事儿。 于知乐冷笑,继续想拽回自己的手,不料他扯得更紧,扣在那,就是不放。 男人唇角已然噙笑,承认了自己的歪心思,坏意图: “别动,就拉一会,三秒钟,一会就好。” 于知乐目不转睛看着他,眼光转冷,情绪在一点点在向自己的底线靠拢。 大概以为女人不再挣扎,没那么抵触了。景胜唇角愈发上扬,还是懒洋洋地,讲梦话一般说: “三秒钟啊,我计时……” “一秒,一点零一秒,一点零……” 唰。 于知乐猛一下抽回自己手,指间一空,还险些带得他前冲跌倒。 哎呀。 景胜睁开眼,望向已经面露愠色的于知乐,不禁挑唇。这女人,真难搞。 不过,他喜欢。 ☆、第十九杯 送走景胜,于知乐照旧回陈坊。 景胜想让她开自己车过去,于知乐当即拒绝,认为太高调太招摇也没必要,附近有个车站,有一趟巴士能够直接下乡。 结果这人沉思片刻,来了一句,那我给你找辆辉腾? 于知乐:…… 但…… 在他的百(打)般(滚)要(撒)求(泼)下,于知乐还是被迫驾着那辆a8回了蛋糕店。 日头正暖,古巷静好,张思甜已经在店里打理烘焙材料,为当天的生意做准备。 听到门铃响,张思甜以为有客人来了,扬唇回过头,见是于知乐,她笑得更开了,打趣道:“我今天比你早诶。” 于知乐用橡皮圈草草扎了个低马尾:“以后你都会比我早。” “为什么啊?”张思甜问。 于知乐侧眼:“我在给一个懒人开车。” “谁啊。”张思甜舀面粉的手停下来。 于知乐回:“景胜。” “啊——”张思甜一愣,随后恍然大悟:“上次那个帅哥?” “嗯,”于知乐打开冰箱,里面只剩两盒雀巢淡奶油了,她偏过头:“是不是要去市区采购一趟了,奶油不够了。” 张思甜似乎对材料稀缺的反馈一点都不敢兴趣,全神贯注地放在了刚刚于知乐的回答上:“你为什么突然帮他开车了啊。” 于知乐站直了身,停顿少倾,回:“因为昨天的事。” 张思甜咬了咬拇指:“好像听说了,知安和小齐在福康大道那碰了辆豪车?” “那车是景胜的?”她又问。 于知乐“嗯”了声。 张思甜走到她身边,一惊一乍问:“他没让他们赔偿?叫你去当他司机?” 于知乐颔首。 张思甜更为讶异地侧目,打量于知乐两眼,有些记忆在她心里连接起来,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不会看上你了吧?” 于知乐略略挑眉,随口道:“可能吧。”口气有些许讥嘲。 “喔唷——”张思甜往她身上拍了个面粉掌印,笑言:“难怪看不上严安了呢。” 于知乐静了下去:“跟他没关系。” “知乐,”见她沉默,张思甜小心地叫她:“我以为严安回来了,失而复得,你会开心呢,我以为你很想他,毕竟你那么喜欢过……”她嗓音愈变愈轻:“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时间能抚平一切。” 于知乐看她一眼,赞同道:“时间是能抚平一切,我现在很平静,没值得开心的,也没任何仇恨。” 她耸耸肩,像真把什么都抖开了:“没感觉了。” “嗯。” “不过啊”张思甜点点下巴,似在深思:“景胜那种花枝招展的雄孔雀公子哥,玩女人的成分居多,你要当心点。” 这回,于知乐是真哼笑出声,仿佛听到很嗤之以鼻的事一般,应下了。 — 中午,于知乐回了趟家。 于知安正坐在堂前的太阳底下玩手机,身边摆着行李箱和背包。 看见于知乐回来,他抬头叫了声:“姐。” 眼睛却是不太敢与她对视。 于知乐瞄了瞄他旁边的大包小包:“要走了?” “嗯,回去考试。”于知安站起身,把细长的黑影子投在女人身上:“过会就走了。” “南站?”于知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