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儿子没有疯魔,儿子真心想求娶沈家大姑娘!”段东楼语气异常的坚定。 云氏淡红的薄唇微微勾起,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淡笑道:“东楼,快起来,别说傻话了,你这话娘就当是个玩笑。” 段东楼并未起身,殷切的看着他的母亲,说:“沈家不过因为母亲想要嫁妆增加一倍才拒绝成婚的,只要母亲撤掉这个要求,依然同之前一样,沈段两家的婚事必定可以谈成!” 云氏这才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坐直了身子,尖尖的指尖掐在了猫脖子上,白绒猫儿“喵”的叫了一声,挣扎着从她怀中跳了出去。 “呵呵!”云氏冷笑了一声,“你就那么喜欢沈家大姑娘?” 段东楼一愣,没有做声。 “就连她声名狼藉也不顾?”云氏的声音微微扬起。 “那难道不是母亲派人散布的流言吗?” 段东楼话音才落,只听到“啪”的一声,一个耳光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瞪大了眼睛,惊愕的看着母亲。 云氏倏然站了起来,厉声骂道:“是我传出去的又如何?你一个举人之身,状元之才,出将入相指日可待,便是娶了公主也不无不可!你堂堂七尺男儿,竟为了一个声名狼藉的商户女来下跪求我?!我云氏究竟是做的什么孽,生了你这样没用的儿子!” 段东楼想不到母亲竟会大怒至此,他被云氏骂的面红耳赤,只低着头不敢作声。 她低头看到儿子委屈的样子,禁不住心疼,伸手扶起他,道:“娘打疼你没有?娘知道那沈氏生的貌美,你迷恋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这样一个女子,我段家是定然不会要的。倘若你真心放不下,有朝一日,弄回来做个洗脚婢也就罢了。” 洗脚婢? 段东楼惊愕的抬头看向母亲,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氏冷笑一声,眼中射出阴厉的光芒:“得罪我段家的,无一个好下场!沈家,也不能例外!让她做洗脚婢,那也是便宜她了!” 段东楼完全不知道母亲心里到底在谋划着什么,计较着什么。 云氏轻轻抚了抚儿子被打红的脸,温声劝道:“你现在的确需要一个娘子,娘这就去筹备,择个良辰吉日让你表妹傅青芳过门来服侍你,那时你便不会这么胡思乱想了。” “表妹?”段东楼失声,露出不豫之色。 他隐约知道母亲的意思,可是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母亲竟打算让傅青芳做他的正妻。 段东楼心里叹了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沈茹那勾人的桃花眼,那娇俏玲珑的身段,那是能让一个男人心跳加快的女人,转眼,那娇美人变成了傅青芳,他顿时没了胃口。傅青芳模样也算秀丽,只是身量高大性格刁蛮,哪有一丝女子的柔媚,打小就不为他所喜。母亲越是有意撮合,他越是不喜欢。 “母亲做主就好。”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段东楼没有反对,只是神色怏怏打不起精神。他不想惹母亲发怒,娶回来大不了搁在家里。 云氏唇角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起精神,好好准备准备,要当新郎官的人儿啦。” 听到这话,方才因沈茹扬起的那份男儿气概瞬间消失无踪,肩膀迅速的妥了下去。 云氏重新坐回榻上,瞧着儿子远去的背影,扬唇笑道:“青芳,出来吧,姨母知道你躲在后头呢。” 傅青芳从里间钻了出来,笑嘻嘻的搂着云氏的脖子:“姨母,你是不是知道我在里头听得到,特地跟表哥提了这件事,姨母对青芳太好了。” 云氏笑道:“你瞧,你表哥还是爱你的,他这不是答应娶你了吗?你还担心什么?你进来当然是正妻,亲上加亲。” 傅青芳嘟起唇,虽然心里高兴究竟意有不足:“表哥还留着那个小贱人的画像呢,我看着就堵心。” “傻瓜,这点事都不会做吗?你去拿了那画像来,一把火烧了不就得了。” “可是,他心里的那个人怎么烧呀?” 云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无需担心,姨母替你烧。你只安安心心,好好的做你的新娘子吧。” ☆、求而不得 正值晌午,太阳透过斑驳的树影落在女子白皙的脸上,洒下点点金斑。沈茹穿着一袭月白色常服坐在树下做针线,那一块玄色的布面上,被她栩栩如生的绣出了几枝银色的松枝。 小茜慌张的从院子外头钻进来,抬头便道:“姑娘,听说段公子又定亲啦!” 沈茹拿针的手一顿,抬眼看她,漫不经心的问:“定的谁家的?” “定的傅家的姑娘,段家的表妹傅青芳!听说订婚之后三个月内就完婚啦!” 果然还是她,只这一次,她做了独一无二的正房,不用和人争做平妻,她傅青芳倒是挺舒坦。 小茜看她不紧不慢,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姑娘,你就不糟心?这婚才退了多久,就赶上着订上了婚?前儿段公子还大路上拦着你,现在就打算另娶新人了?” 小茜很是不平,气的满脸通红,一双小手攥的紧紧的。 沈茹看她一眼,笑了一笑:“你还想怎的?难不成你心里还指望着段东楼再来跟我提亲?” 小茜听她这话,就觉得自己这番气愤真是没有来由。从来没有说退了婚再定亲的道理。以前还没什么感觉,如今段公子要娶别的女子,这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到嘴的熟鸭子飞了,上好的姑爷没了。 小茜垂头丧气的看沈茹绣花,她又不和自己同仇敌忾,自己一个人瞎嚷嚷倒是没趣了。 “姑娘,这绣的花样……”小茜歪头看那花儿,“是男子的吧?姑娘是给老爷绣的?这松树栩栩如生,绣个松鹤延年好彩头呢!” 沈茹应了一声,眼眸闪了闪,的确是给男子绣的,却不是给父亲的。松鹤延年?亏她想的出来。 “大姑娘将来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呢?”小茜不甘心,在一旁的石墩上坐下八卦。 因小茜是她身边长大的,她也不防着这丫头,随口道:“嫁什么人呢,像咱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招赘即可,何苦去伺候公婆受那个罪?” “姑娘真的要招赘?”小丫头的声音大了,沈茹抬眼睨了她一眼,她立即压低了声音。 重活一世,料到将要兵荒马乱,到那时一家人命运还不知如何,能同家人多一刻便是一刻,她哪有心思去谈婚论嫁?为了守着沈家,守着家业,招赘算是权宜之计,省的被那些人成日算计着怎么将自己送出沈家家门。 “可是姑娘,好人家的子弟有几个愿意入赘的?那可是要改姓的!” 改了姓就是换了祖宗,那是低贱的事情,但凡有点志气的男人绝不肯做。 沈茹伸手在小丫头额头上敲了一个栗子,嗔道:“小小年纪,成日里cao心嫁人的事,小心我现在将你嫁出去。将来的事儿将来再cao心,世事无常,以后的事儿谁能说得准呢。” 若是没人上门,正合了她的意,这样平和的日子没多少了,能多过一日是一日。 小茜眼眸一转,嘴角露出坏笑:“要是陆公子来咱们家入赘,你收也不收?” 沈茹心口一跳,嗔道:“别胡说!” “姑娘,我说假如……” “他若真来,来便是了,总归入赘也得过三关呢,若是他能过的了三关,我有什么理由拦着他?”说的有些羞恼,伸手敲着小茜额头:“可不许再胡说了!我进去小憩,别吵我!” 说罢,沈茹转身进了屋去。 小茜嘿嘿一笑,探头朝绣筐里看去,偷偷从里面掏出了个鞋底子,用手指量了量尺寸,不是老爷的大小。她就说嘛,肯定是给陆大郎的!给她逮住了,姑娘就恼羞成怒了。陆大郎虽然是个破落户,但是以他那火烈的性子,大约也是不可能肯入赘的,真不知道姑娘心里是怎么想的。 小憩过后沈茹去看了母亲,她的精神还不错,又去书房处理了一些账务。县尉的夫人要过三十岁的生辰,她得准备一些贺礼。往常的贺礼都是出自库房,只这一次沈家同段家结了梁子,云氏狭隘狠辣,沈茹不能不防云氏暗地里使绊子。县尉大人为人正直,平日里同沈家也有些来往,她有意送一次厚礼,结交县尉夫人,下午便带着小茜一同上街了。 沈茹看了几家铺子,不太合意,看到一家新开的琼玉斋便信步走了进去。 首饰样子新颖,她觉得还不错,挑了一样出挑的凑成了一副翡翠首面,让店家用精致的锦盒装起来。 “姑娘,你瞧这串珍珠好漂亮!” 小茜指的一串珍珠,是一串粉紫色的南海珍珠,颗大粒圆,价值不菲。 店家殷勤的托出珍珠让她赏玩,沈茹也看着喜欢,但是这珍珠价格虚高,过于奢华,她便是买了也戴不出去,看了看也就放下了。 店家还要推销,她只说了一句“太贵。” 翡翠首面包装好时,沈茹亲自捧着正要出去,却听到店家叫了一声。 “姑娘慢走!” 沈茹回头,店家殷勤的捧着一个盒子送到了她的面前:“这南海珍珠姑娘留着。” 她一愣:“什么意思?” 店家笑道:“姑娘好福气,我家公子将这副珍珠送给姑娘了。” 沈茹诧异,他说的这个公子是谁?为何平白无故要送她这么重的礼物? “姑娘若是有疑问,我家公子就在二楼。”店家神秘兮兮的指着楼梯。 沈茹眼眸一转:“礼物我不能收,你跟你家公子说,改日有缘再见吧!”闲杂之人,她懒得理会。 正要抬脚出门,却听到身后清朗的声音传来:“留步!” 听那声音,沈茹没来由的一股气浮上心头,她当这位神秘的公子是谁呢?原来这家新开的珠宝店是段家的产业。 她转了身,瞧见段东楼一袭青缎锦衣正立在楼梯口,人如玉树,英俊倜傥。 “我有话要跟你讲。”段东楼开口。 “我以为我们上次的话都已经讲完了,还有,恭喜段公子订婚。”沈茹语气淡淡。 段东楼脸色微白,道:“你若不听我说话,我会亲自上门拜访。” 沈茹微恼,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不想再同他纠缠不休。 “上二楼吧。” 她踏步上去,段东楼一喜,跟着一起上去了。 小茜正要跟去,店家一把拉住她,笑道:“让二人说话吧,你上去做什么?我们段公子是怎样的人,还能欺负你家姑娘不成?” 小茜想的也是,便在楼梯口处守着,只等姑娘把话说完下来。 二楼有个雅间,是专供大客户谈生意用的,墙上几幅古画,博古架上插几枝海棠,靠墙还布置着一应的文房四宝,中间一张方几,方几四边设着跪榻,布置的很是清雅。 沈茹没心思看这些布置,只淡淡开口:“段公子二次邀约,这一次,将想说的话都说个清楚吧。” “茹茹……” 他看着她窈窕玲珑的侧影,她今日上面穿着月白色的对襟绣梅春衫,下面是一色的百褶长裙,衬的胸脯圆润腰肢纤细,她转眸看他时,一双潋滟桃花眼仿若秋水横波,额间一点鲜红的玛瑙花钿画龙点睛让她眉目生辉,仿佛九天下来的玄女也不过如此了。同那个无趣的傅青芳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段东楼心动神摇,向她走了几步,靠到近前才说:“我已经跟母亲请求取消当初那嫁妆加倍的要求,还是同原来一般向你求亲,你觉得如何?” 沈茹好笑:“你的请求要是有用,也不会同你的表妹定亲了吧?” 段东楼听这话好似被人抽了一巴掌,这个女子好精明,他心下一寒。一年前同沈家订亲,知道沈茹生得娇美,他心里欢喜,每每碰见她都娇羞温柔,他巴望早日娶她过门。可自打她落水被陆大郎救了,对他的态度就判若两人,从前她什么时候对他如此冷冽过? 难道真是为了那个陆大郎?他不甘心。 “母亲的确想要我娶表妹,但是我有信心亦可以争取到娶你的权利!” “你娶了表妹,还娶我做什么?”沈茹睨着他,似笑非笑。 段东楼坚定的说:“娶你做平妻,绝不委屈你。” 沈茹定定看着他,突然捂唇嗤笑,笑的前仰后合,毫无风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