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她以为还是江樾，趿拉着白色棉拖鞋走到床边，把手机给拿了起来，结果却是张正宇。她和张正宇私下联系其实不多，偶尔联系也是直接打电话，很少会用微信。所以她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太过纠结，转身坐在床沿，低头打字。 张正宇：到了吗？ 方梓默：到了。 张正宇：那就好。 三句话后，她没有再回，对话也就没有再继续下去了。之后她和经纪人杨姐商量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进行日常护肤、运动后，躺下便睡着了。 ** 第二天，方梓默照例一早便到拍摄现场。现场和往常一样按照计划拍摄，当然也和往常一样，一场戏要来来回回好几次。原因，当然也是因为江樾。 对此，她已经习惯了。习惯到可以根据江樾的细微表情，得出这场戏会不会过的结论。 就这样，时间在导演刘家明‘开始’‘咔’的声音中过去，眨眼间就来到了晚饭时间。 江樾、方梓默、刘家明三人正挤在一张桌上吃饭。 自从第一天江樾主动过来和她一起吃，之后的每一顿他都会过来，然后刘家明自然也就跟了过来。 他们两个一加入，原本她清静的吃饭时间便被严重打扰。一顿饭，从开始到结束，陪伴她的都是他们两个斗嘴的说话声。 她以前很讨厌和人同桌吃饭便是这个原因，可是对象换成了江樾，这讨厌似乎都变了样。 今天，两个人依旧吵吵嚷嚷的，她坐在一旁一边吃一边当安静的听众。 突然间，有工作人员从酒吧门口外跑了进来，狂喜大叫到：“下雪了！下雪了！下雪了！” 里头吃饭的众人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愣住了，回过神后就像提前约定好似的，大家纷纷起身，就往门外或窗户跑去。有些人嘴上还叼着菜，有些人边跑还不忘拿着盒饭往嘴里塞一口饭，还有些干脆连盒饭都不要了。顿时，酒吧里桌椅被撞倒在地的声音此起彼伏，众人惊喜的尖叫声也不绝如缕。这场面，几乎可以与发生了爆.炸事件众人纷纷逃.难相媲美。 不管怎么说，对南方人来说，下雪总是令人兴奋的事情。 当然，听到下雪依旧无动于衷的人，也有，但是是少数。其中就包括了方梓默这一桌。 她放下了筷子，但坐在位置上没有动，打算等众人看够散了后再去看一眼。 而江樾则抬头看着疯狂的众人，偏头思索了一会儿，突然间饶有兴致的拿着筷子一边敲打着杯子，一边唱起了歌：“2016年的第一场雪……” 他这会微微侧着头，嘴角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笑容，拿着筷子敲击的手也很随意，但是那节奏仿佛沾了几片雪花，拥有让人沉醉的魔法。 他的声线很好，这几句几乎人人都知道的歌词从他嘴里唱了出来，仿佛就变成了另外一首歌。 方梓默虽然唱歌唱得很烂，但不代表她不会听。相反，正是因为会听，所以她小时候一听到江樾的歌，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的粉上了他。 这歌在短短时间内，他还改编了一下，原本曲调偏灰暗的歌瞬间就变得轻快喜悦了起来，细听你还感觉到几分摇滚的味道。 方梓默坐在他的对面，一眼望过去看到的便是他精致的侧脸以及他身后不远处的雪。 他身后是窗户，为了在室内营造夜晚的感觉，窗户一直是紧闭的，还盖上了黑色遮光窗帘。刚刚要看雪，有个工作人员将窗帘和窗户一起打开了。外头的纷纷扬扬的雪花顿时便映入眼帘。 眼前有美男美景，耳边有美曲，方梓默不禁就呆了。 江樾唱了几句就停了下来，对着刘家明摇头叹道：“这些人啊。就一场雪，至于这样吗？” 刘家明没理他，眼睛望着门外的一片白，嘴中念念有词：“下雪？下雪，下……雪？” “喂，你不会和他们一样，看到雪就魔愣了吧？”江樾见他表现奇怪，伸手在他眼前挥挥手。但没什么效果，于是江樾一脸无奈的收回手，往对面的方梓默看去，结果发现对方呆呆的看着他。 他心中一跳，刚想感叹一番自己的魅力时，突然间有所悟的转头，看了看窗外，扶额顿悟：“我说你们一个两个的够了啊。雪而已，想看买张机票到北极去就可以天天看了。” 刘家明在这会回过神，伸过手就在江樾的肩上重重拍了一下：“下雪了！” 江樾摸了摸被拍的有点痛的肩，无奈：“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刘家明重重哼了一声，“还记得mv本来打算过几天拍的那个桥段吗？” “什么桥段？” “就是你和梓默要在酒吧外的大街上分手的那段！”说到这里，刘家明干脆将眼镜摘下，双眼发光，“本来打算雨夜拍，但现在不是下雪了吗？我刚刚想了想，雪夜比雨夜更有美感，而且还省了一笔洒水车的钱！” 江樾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把戏份调一下，调到今晚来？” “对！”刘家明速战速决，“就这样，我现在就去找人安排！梓默，你和江樾做好准备，这场戏份是最重的。梓默？梓默？” 方梓默回过神：“什么？” 刘家明一脸黑线：“看雪看呆了？” “……”她不动声色的点头，“嗯。” “你让江樾跟你说，我现在忙去了！”刘家明说完，瞬间就跑的没影了，只剩下他大声叫人的声音。 方梓默转向江樾。 江樾正撑着头，眼睛微醺的看着她，见她看过来，扯一个笑容，三言两语将刘家明的意思转达给了她。 “这样吗……”方梓默的声音越来越轻，轻的渐渐不可闻。 那雨夜的戏，是有和江樾的吻戏啊。现在突然间把这戏份调前，实在是弄得她措手不及。 ** 冬天天色暗的早，不一会儿，外头已是一片黑夜。 刘家明、江樾两人和几个负责人正忙着张罗调戏份的事情。方梓默自从得知戏份被调到今晚后，便有点心神不宁。 这种感觉，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 她抿紧双唇，用鼻子长长吸了口气，然后又一点点呼出。但内心的情绪依旧没有得到任何缓解。 她看了看周围，见化妆的在化妆，休息的在休息，聊天的在聊天。因为下了雪，脸上都带着喜悦，全然不像她，心事重重的。 方梓默放下手中的剧本，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旁边在玩手机的小雯手忙脚乱地也跟着站了起来：“默姐，有什么事吗？” “我出去逛逛。”她拿过一旁的大衣，挂在左手手臂上，阻止道，“你不用跟来，我不会走远。有事打电话。” 小雯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咬着嘴唇点头：“我知道了，默姐。” 闻言方梓默便径直走出了化妆室，往酒吧门口外头而去。 酒吧外是一条街，街道并不宽，且要向前走个几百米才会到达城市的主干道。 这里暂时还没有开发起来，因此街上车辆行人很少，偶尔才会有那么几个人经过，且都打着伞，行色匆匆的样子。 方梓默打开工作人员借给她的伞，踩着一双暗红色高跟鞋，走在开着路灯的街道上。 雪下的很大，不过这么点时间路上便积起了一层，松松软软的，高跟鞋踩上去，转眼就踩到了地面。 不一会儿，路便走到了头，那边就是车来车往的主干道。她下意识把伞往下压了压，转身，踩着刚刚的脚印打算原路返回。 结果踩到一半，前方突然间跑来了一个长长的人影。 外头的黑色大衣一直到他的脚踝处，随着他跑步的姿势，衣摆往后扬起，与雪在半空中相遇。 “怎么突然间想出来逛逛？”他江樾腿长，几步就跑了过来，双手叉腰停在她面前微微喘气。 方梓默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里面有些闷。” “开着空调总会闷一点。”他没打伞，雪花飘在他的头发上，在路灯下看得清晰，“外面虽然不闷，但是冷啊。”说到后头，他搓了搓手，牙齿都在打着寒颤。 “要雨伞吗？”她见状，将伞往他的方向移了移。 “好啊。”江樾干脆的点头，灵活地闪到她的伞下，然后伸出手，“我来打吧。” 他比她高，由她撑伞的话太过吃力。于是方梓默利落地将伞交到他手里，把冻的发红的手放进大衣口袋，和他一起在雪中漫步。 “我刚刚就不该答应刘家明把戏份调前。”他抬头看着半空中的雪，“这种天，待会在外面拍戏，要冻成冰雕的。” “这几个月气温都低，这种天气拍，总比洒水车来强。” 他笑：“那倒也是，至少雪落在身上还好。如果是水，这么冷的天浇到身上更受罪。” 说完后，江樾把一只手伸出伞外，不一会儿，手心便掉落几片晶莹的雪花，他拿到两人眼前一看，笑着说：“刚刚刘家明还说了，瑞雪兆丰年。拍mv遇上雪，是个吉兆，说我的mv销量会大爆。” 方梓默点头：“刘导说得对。” “你还真相信这些东西？”他笑着把手往自己的大衣上一擦。 她沉默片刻：“不管有没有下雪，你的专辑销量都会很好。” “那就承你吉言啦。”他将雨伞往她的方向挪了挪，看着就快到的酒吧门口，问，“还要不要转身再走个来回？” 方梓默的脸被冻的有些红，闻言摇头：“不用，回去吧。”她是想出来散散心的，冷风这么一吹，那种心神不宁的感觉总算少了一点。 不过她怕他再陪她走这么一趟，那种感觉又要回来了。 江樾却没有听她的，反而突然间拉住她的手臂，阻止了她的步伐：“我想了想，还是再走一趟吧。” 她心下一跳，藏在大衣口袋里的指尖不由颤了颤。 “关于晚上的戏，我还得向你请教。”他偏头看她，眼底一片认真，“否则晚上一直过不了的话，我们整个剧组会冷死在这条街上的。” “……” 之后，两人绕着这路来来回回走了三次，戏份的事都还没有说完。但外面实在是很冷，因此两人干脆回到酒吧，在里边的化妆室讨论了。 这次要拍整个mv唯一的吻戏，虽然这吻戏的程度在她眼里根本都不够格叫吻戏，但因为对象是江樾，方梓默内心还有点小女人式的纠结。 但在江樾心中，方梓默这种见惯大风大浪的影后，是不会对这个小小的吻戏有什么看法的，因此他便没什么顾忌的说了出来，还问她：“梓默，你待会吻我的时候我的表情应该是怎样的？” 方梓默呆了片刻，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回答了他。可她脸上的表情实在是掩饰的太好，江樾压根没有察觉任何不对，继续在吻戏的小细节上纠缠她，完全把一场应该是很唯美很伤感的戏拆分成一小块一小块。也许，在江樾眼里，演戏就是一个拼图的过程。 这导致的直接后果便是到最后真正开拍的时候，她已经麻木了。 开拍的地点就在方梓默和江樾走的那条街道。 这会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多，雪依旧下着，不大不小。外面气温很低，风吹过很冷，这地方又比较偏，因此压根没有行人。剧组便肆无忌惮的开始迅速搭景，将一辆豪车停在马路一边，然后将路边的垃圾桶套上绿色布，打算后期的时候再弄掉。这些都很快，不过十几分钟便弄好了。 披着雨衣的刘家明站在监视器后边，见镜头里的景色差不多后，对站在路边的方梓默和江樾，以及两个群演招招手：“好了，你们开始吧。” 两个群演，一个演司机，一个演豪车的主人。他们的戏份就是面无表情的坐在豪车里，车里还有空调，因此戏份最为简单。而最难的，当然就是他们两个。 而江樾，似乎上天把所有音乐的天赋都给了他一个人，所以为了公平，没给他一丁点演戏的天赋。看似很简单的戏，他都要ng个好几遍。到最后，导致拍了挺久，第一场戏都还没过。 天气很冷，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冻的浑身僵硬，其中以穿着最为单薄的方梓默和江樾为甚。 因为愧疚，每ng一场，身为顶级歌手的江樾总是低头道歉，然后又重新来一次。 到最后，可能是挫败可能是不好意思也可能是太冷，江樾的笑容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脸上表情有些失落，浑身上下都狼狈的很。不过这反倒符合mv所要求的人物情绪，因此现场拍戏的速度便像一辆突然间加速的破车，快的众人都反应不过来。 连刘家明都看了好几眼江樾，摸了把脸才对一旁拿着喇叭的工作人员点点头，工作人员于是对着喇叭就喊：“好的，各方面准备，3、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