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节
冲口竟道:“或者,是因为晏王成了太子,将来你便也会是大舜的……若真是如此,倒也是好,我还是该恭喜你了。” 云鬟停了停,终于道:“多谢。”仍头也不回地去了。 见她身影消失眼前,巽风才醒悟过来,忙追了出去。 正欲追上解释,旁边有人叹了口气,道:“巽风哥哥,好个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就算你是激将法儿,也不该说出这句话来呀,忒也伤人。” 原来先前巽风来时,周天水是陪着的,只未进门,方才两人在内言语,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巽风后悔不迭,叹道:“我果然是糊涂太甚。” 天水悄然拉住他的手,宽慰道:“罢了,也不必过于自责,难道不知她的性子么?面上冷,心里却是最明白通透,很明白你是有口无心、为她着急而已。” 话说这夜,云鬟回到府中,也不吃晚饭,洗了澡后,便对晓晴道:“今晚你睡自己房里就是,我不用人伺候。” 第447章 晓晴听命去后,云鬟退回床边儿,斜倚靠在床柱上,想到今日在刑部的种种。 仿佛此刻并非秋雨淅沥,而是数九寒天。 她知道避无可避,从在会稽见到他出现,就已经很明白这一点,以赵黼的性子,除非她死,否则,他欲得的,一定会得到。 今日在部里,他竟能听从收手,已经是令她意外了。 或许,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云鬟歪在床柱上,起初还能听见窗外雨声滴滴答答,竟让她想起在会稽时候的情形,越发想念,心底悲欣交织。 良久,神思懒怠,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半夜,晓晴虽得吩咐,却也不放心,便披衣过来瞅了一眼。 见屋内灯仍亮着,还当云鬟又借故夜读,因大胆进来,却见她靠在床柱上,早睡得不省人事,可虽入睡,面上却仍是有些悒郁的神色。 晓晴又是失笑,又且怜惜:“这又是哪门子的睡法儿,衣裳也不脱,穿的端端正正地就靠着边儿睡呢?” 斗胆将她扶住,便要叫她好生去睡。 谁知才要将她放平,云鬟猛地一抖,便睁开双眼,眸色冷暗之中,满是惊悸恐惧。 晓晴只以为是吓到了她,忙道:“主子,是我!” 云鬟眨了眨眼,才看清是她,忙却又左顾右盼,仿佛在找人一样。 晓晴道:“怎么了?” 云鬟没见到人,神情却并不见轻松,只揉揉眼睛问道:“几更了?” 晓晴道:“四更了,还不睡,也并没看书,是怎么样?明儿可还要早起呢。” 云鬟道:“明儿……明儿不用早起了。” 晓晴不懂这是何意,但见她神情恍惚,便自跪地为她除靴,只是要替她脱衣的时候,云鬟却不肯,只又打发她出来了。 次日早上,云鬟慢吞吞起身,双眼却熬红了,自给了一封书信,叫阿喜妥帖地送到刑部,给白尚书大人。 这所谓的书信,自然便是云鬟的辞呈,按理说本来是该她亲自递送给白樘的,然而……竟无法面对他。 索性就偷个懒,横竖已经是要辞了,就算他再怎么斥责自己无礼,见弃她,也都无所谓了罢。 吃了几口早饭,人在院子里踱了几步,又回去翻了几本书,多半都看过了。 时光不觉匆匆而过,中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却是季陶然。 两人相见了,季陶然劈头问道:“你怎么忽然就病了?” 云鬟道:“谁病了?” 季陶然道:“怎么部里都在说你病了,这几日去不得?” 他毕竟是验官,左右打量了片刻,道:“你的脸色发白,双眼里有血丝,且神思懒倦,应该是熬夜损了精神,又或者思虑过度,只是断不至于有什么大病的。” 云鬟奇道:“是谁说我病了?”因见季陶然竟绝口不提自己“递了辞呈”一事,心中纳闷,待要问,又有些犹疑。 季陶然道:“怪哉,我也不知是谁,总之整个部里都在传就是了,你可要留神,或许很快就会有人成群结队地来探望了。” 云鬟苦笑,两人又说几句,季陶然便留下吃了中饭,临去又道:“对了,关于阮磬蹊跷身死的案子,那陪伴的妓女曾说他每次都要服药,我近来总算找到了他所服用的药物……正追查是从何得来的。你可有什么发现?” 云鬟摇头:“并没有,辜负了清辉。” 季陶然道:“说来,清辉若知道你病了,只怕也要飞奔来看。不过想来他有些不得闲。近来他那表妹家里,有些不安生呢。” 云鬟道:“是顾翰林家?” 季陶然道:“正是。可被我说中了,因那柳纵厚退婚,弄得顾翰林家里灰头土脸,他们娘儿两个只怕有些不好过,吵嚷了几番,近几日,已经暂时回到白府居住了,只怕连尚书都要惊动。” 云鬟顿时便想起顾芍,道:“可惜了那位顾小姐。唉,只不过若不是柳纵厚先退亲,这顾翰林家里,只怕也难主动提出。” 柳纵厚的父亲是保宁侯,他的姑姑又是恒王妃,自己也是禁宫里的小统领,年青有为,却也算作是“家世显赫”了。 当初看中了顾翰林家里的顾芍,其实也只是因为看中了背后白樘的身份罢了。 如今出了事,柳纵厚自知白清辉知道后,便等同白樘也闻风,哪里还敢如何,索性主动退亲。 只如此一来,那顾翰林家里,有些眼皮子浅的,不知究竟,也并不非议柳纵厚,反说是顾芍母女如何。 因此这数日,两母女回了白府暂居,清辉因自忖此事跟自己有关,这两日也每每回府,抽空儿便安抚开解顾芍跟姑姑。 季陶然将所知告诉云鬟,便欲出府。 云鬟起身相送,晓晴在旁指点道:“季公子留神,这里积了一洼水,别踩进去。” 原来这厅外正台阶下面,不知为何凹进去一片儿,因这两日连阴雨,雨水存在里面儿,水平如镜,极容易一脚踩中。 季陶然谢过晓晴,下台阶而去,云鬟人在身后,见他的身影从那水泊上一掠而过,因那水泊极静,竟把他的影子也映的极为清楚。 云鬟正思忖顾芍之事,本不以为意,只回身的功夫,心底忽地也似有一幕场景掠过。 她站住脚,细细想了片刻,那一幕场景却并不是在别处,而是在骠骑将军府。 那日赵黼安排她跟顾芍暗中见面,张可繁引着顾芍来到兰堂,云鬟自觉同她说的甚是投契,因无意也对白樘跟清辉两人多有溢美之词。 当时顾芍起身,默然立在那琉璃屏风之前,半晌才回头笑着称是。 而此刻云鬟所想起来的,就是那会儿,顾芍对着琉璃屏风时的样子。 原本顾芍背对着,云鬟自看不到她的脸色,可她竟然看得清清楚楚,——却是从那铮亮的屏风之上倒映出来的! 那所见的一幕,却太过突兀,让她疑心不真。 因这种不踏实的惊悚之感,却也不敢贸然告诉季陶然或者清辉。 黄昏雨细细洒落。 是夜,又起了风。云鬟仍是心神不宁,打发了晓晴自睡,自己和衣而卧。 但一时哪里睡得着,听得窗外飒飒语声,云鬟无端想到几句——雨入空阶滴夜长,月行云外借孤光,独将心事步长廊,深锁重门飞不去,巫山何日…… 蓦地打住。 眼神一暗,似想到什么,云鬟起身下地,推门而出。 风裹着夜雨吹来,云鬟浑然不离,一径来至书房。 晓晴只以为她今夜不会来书房,故而并未点灯。又因雨天,室内越发暗影憧憧。 幸而云鬟并非常人,在门口缓了一步,便慢慢摸黑来到桌边儿。 将放在抽屉里的火折子取出,点燃蜡烛,借着灯影看去。 果然见先前写得那一张,还在书桌上好端端放着。 她缓缓看去,纸上仍留着先前被她抓过的痕迹,这般清晰。 云鬟只看一眼,便猛地又抓了起来,毫不迟疑地放在蜡烛上。 烛火微微摇曳,火焰卷住纸笺,正在此时,门口一阵夜风扑了进来,竟把蜡烛陡然吹熄了。 云鬟诧异,皱眉又燃了火折子,正要去点蜡烛,便听得门口有人道:“我还当,你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饶是云鬟胆大,乍然听了这一句,手仍是一抖,那火折子便又熄灭了。 ——该来的,终于来了。 这来者,自然正是赵黼。 云鬟本可以再将蜡烛点燃,可是想到他来了,竟连将火折子摇一摇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顾屏息而立,有些僵直。 赵黼缓步走了过来,他却到底不如云鬟的记忆清楚,且又不是常来她的书房,走了片刻,碰在椅子上,发出一声嗑动锐响。 赵黼也嘶了声,道:“黑漆漆地,是在做什么?” 云鬟悄然无语,顿了会儿,便欲走开。 谁知才一动,身后那人早贴上来,举手将她抱紧。 他是冒雨而来,身上竟有些潮润润,又有些沁凉。双臂却极牢固地抱住她,贴在颈间问道:“如何不说话?以为不开口我便找不到你了?” 云鬟不燃灯,本想不要看见他的脸,然而此刻听了这声音,却比看见了更可怕些。 竟有些无法自制地微微战栗。 赵黼察觉,便问道:“怎么,冷么?” 那火折子早不知跌到哪里去了,手探过来,握住她的双手,果然觉着有些冰。 黑暗中他俯首,将脸颊贴住,道:“你房里倒是灯火通明,怎么自个儿反而躲在这里?” 因听不到她回答,又轻轻笑道:“还不说话,是被猫儿叼走了舌头?” 不等她回答,他早就从后过来,难为他这般暗影之中,仍准确地亲在嘴上。 云鬟唇上有伤,被他一碰,便疼得抖了抖。 赵黼动作停住,“啊”了声,道:“几乎忘了。”然后在她下颌上轻轻一捏,道:“张口。” 云鬟尚未反应,他却又吻落下来,这一次,却并未用力,只是舌尖抵入,渐渐地搅出一团细细水声。 云鬟将窒息中,他方意犹未尽地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