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节
赵庄却也猜到他躲避的原因——毕竟静王得子,今夜回去,太子妃只怕又要念叨不休,叫他出去避开了清静,却也使得。 赵庄便道:“既然如此,那你不如趁此机会先出宫去,省得待会儿你母妃见了,抓着不放。” 这本是与他方便的意思,谁知赵黼竟摇头道:“不着急,我好歹陪着父王跟母妃出宫了再说。” 若按照赵黼先前的个性,这会子早跳出去了。赵庄疑惑:“你……” 赵黼笑道:“好了,别叫皇爷爷等急了,且先入内罢。” 终于又陪着赵庄进了殿中,众人又说了会儿话,恒王先行告退,然后赵庄也求退。 赵黼果然一路陪着父母出宫,又相随到了太子府,才自转路前往镇抚司。 只是脱开先前那些人多热闹场景,如今总算一人独处的时候,那满面的笑也极快地荡然无存了。 赵黼抬手在眉心轻轻一抚,脸上露出罕见的忧难之色。 这一夜,赵黼竟果然老老实实地人在镇抚司,哪里也不曾去过,只是在半夜时候,外头有几声异样响动,赵黼抬头问道:“发生何事?” 那侍卫出外查看,顷刻回来道:“是刑部的人在追拿囚犯。” 赵黼道:“什么囚犯?” 侍卫道:“依稀听说,是个辽人……” 赵黼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却听那声响已经远去了……虽料得无碍,却仍说道:“点一队人马,出去巡查,若能相助一二,不必迟疑。” 那侍卫便去传令不提。 与此同时,就在京城的玄武大道上,巽风为首,阿泽在旁,并七八个刑部差官,正将一名辽人围住。 那人逃了许久,见天罗地网似的,无处藏躲,正张皇失措,偏偏路边有个巡夜的经过,见势不妙,扔了灯笼梆子等要跑。 却被这人翻身过去,将他揪住,又呼喝道:“都不许靠前!” 正相持之际,却听得马蹄声急,自街头上奔来的,却是睿亲王一行人急急赶来。 阿泽道:“这会儿他又来搅合什么?巽风哥哥,要不要趁机将此人拿下?” 众人都见过在兰剑湖畔睿亲王的护短之举,巽风正有此意,又看他们赶得快,便来不及回答,纵身上前。 那辽人也发现睿亲王来到,不由有些张皇,错神儿间,巽风已经神鬼莫测地掠到身前,举手掠过胸前,这辽人便半身微麻。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阿泽紧随其后,将那巡夜人一把揪住,往后一扔,两个刑部差官扶住。 辽人仓皇后退,却被巽风拦住,匆忙过了数招,终究不敌,错乱中被一拳击中胸口,向后倒下。 巽风趁机又点了他两处xue道,身后差官一拥而上,将其五花大绑。 这会儿,睿亲王一行才到跟前儿,向那辽人喝骂道:“耶律齐,原来是你!” 那被擒的耶律齐紧闭双唇,却不言语。 睿亲王身后一人也道:“殿下对你不薄,你怎么恩将仇报,这样狼心狗肺!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巽风道:“亲王殿下,人我要立刻带回刑部仔细审讯,案情真相,且到刑部再询问不迟。” 一挥手,这些人押着耶律齐欲走。 谁知睿亲王身后众辽人有些按捺不住,正要向前围住,却又听得马蹄声响,抬头一看,却是镇抚司的人马匆匆来到。 阿泽回头看见,不由笑道:“好好,六爷居然派了人来,真是个有心的。” 果不其然,一名缇骑上前道:“奉殿下命,前来相助刑部捉拿贼徒。不知风大人有何吩咐?” 巽风微微一笑。 原来先前,白樘因想不通真凶下手的原因,便亲去了行验所。 因为天热,耶律単的尸首不宜久放,便也同萧忠的尸首一块儿存埋。因此季陶然的公房内所有的,只是些马车的碎片等物。 季陶然正也在摆弄端详,见白樘来到,忙迎着,问道:“尚书如何亲临?这里气味不好,有什么事传我就是了。” 白樘道:“只因总想不到头绪,故而过来看看。” 季陶然道:“听闻先前圣上传尚书入宫,可是为了此案?” 白樘颔首:“圣上甚是关切,因目前的证据表明下手的乃是辽人,倒也还说得过去……” 如今证明是辽人自相残杀,跟大舜无咎,尚且使得,倘若是凶手是舜人,那便更复杂了不止一层了。 略说两句,白樘便把先前跟云鬟提及的疑虑说明,道:“若是萧忠已然身死,凶手大可不必再冒险加上一刀,难道萧忠当时并没有死?” 季陶然道:“正要同尚书说明,那会儿他已经死了。” 白樘问道:“何以见得?” 季陶然毕竟也算是阅尽千“尸”,侃侃而谈道:“先前验尸之时,便发现有些异样,昨儿开始又翻遍严先生所留的著作,经过详细翻阅,发现严先生记载:生者跟死者,在两种状态下被人刺入剖开杀死,肌理等状态也自不同,先前我检验萧忠的尸首,创口肌理松散,可见是死后又被杀。” 也跟先前季陶然屡次验尸所得经验相合了。 终于解决了一个难题。白樘面露赞赏之色,却复思忖:“可是凶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两人面面相觑,季陶然道:“至于这萧忠为何死在水里,因尸首被毁,自然也无法确认是不是被淹死的……” 白樘一边听着,一边儿拿起那尸格册子又看,翻了两页,拧眉道:“萧忠的脏器残缺不全,半个胃都不见了?” 季陶然道:“正是。肠断不说,还连心都给剖开了……真真是‘血海深仇’也不足以形容。” 白樘听到“血海深仇”四字,脸色微变,扶额想了片刻,回头吩咐侍从:“速速去把谢主事叫来。” 第421章 云鬟匆忙赶到行验所,却不知如此着急,是为何事。 白樘正跟季陶然低语,见她来到,便止住道:“谢主事,我有一件事相问。” 云鬟道:“尚书请讲。” 白樘道:“那日在兰剑湖畔,水军捞取此凶器弯刀之时,你可也看见湖面情形了?” 云鬟点头。白樘道:“你且细细想想,当时湖面上,可有任何异状?” 方才云鬟未到之时,白樘也问过季陶然这话,然而当时天儿热,心情又且紧张,当时听调遣水兵打捞,季陶然也盯着看了半晌,却记不得湖面有过什么异状。 而云鬟听了白樘询问,便凝眸回想当日情形。 刹那间,虽人在行验所,却仿佛又来至那一刻的兰剑湖畔。 白樘,巽风……以及自己跟季陶然,对面的睿亲王一行,均在眼前,栩栩而立。 当时白樘说明凶器便在湖中,几个水兵早就准备妥当,当即潜入水中打捞。 云鬟目光转动,放眼看去,见远处湖光山色之中,四五道影子消失在碧湖之上,水面儿彀纹层层推出去,偶尔有两只水鸟翩然掠过……似乎一切如常。 ——“你可看见湖面情形了?可有任何异状?” 耳畔又响起白樘的话,云鬟凝神,又格外留意湖面上,却终于看到那远处湖面,似乎有些白点漂浮。 “那是什么?”怔了怔,云鬟不由上前两步,再度看去。 那些小且模糊的白片儿慢慢扩大,终于看清轮廓。 ——“是鱼。” 季陶然跟白樘在旁边儿,乍然听见这句话,反应各自不同。 白樘不言语,只是眸色平静看她,仿佛对这话并不觉得意外。 季陶然懵懂问道:“什么鱼?” 云鬟回神,便道:“我记得……当时湖面上有些鱼,奇怪的是,是已经死了的鱼,足有十几条之多。” 季陶然道:“我不太懂……死鱼,又是何意?” 白樘却缓步走到桌边儿,长指轻轻地在他的那本尸格册子上点了点。 季陶然垂眸看去,却见那修长干净的指尖所点的,正是那个“胃”字。 刹那间,季陶然心头灵光闪烁。 当即,由离火跟任浮生作陪,季陶然亲自前往兰剑湖查看。 可毕竟因为天气炎热,那些漂浮的死鱼,有多半已经腐烂,也有的被水鸟等类吞食。 季陶然勉强捞了两条,任浮生远远地站着,捏着鼻子道:“季行验,自打你进了刑部,这行验所越来越五花八门了,先是马车搬了进去,如今又来捞死鱼,下次不知是什么?” 离火笑道:“不要打搅季行验办差,你若觉着无趣,你也去捞。” 任浮生道:“我自己找不受用呢?唉……原本是个好地方,没想到被辽人一来搅合,就变了风水似的,这鱼死了,鸟儿也死了。” 季陶然正在包起那两条鱼,听说鸟儿也死了,便顺着看去,果然看见一只白鹭死在旁边草丛中,季陶然上前拨弄了两下,见白鹭通身并无任何伤痕。 任浮生目瞪口呆:“莫非这死鸟儿也要?”答案自然不言自明。 离火道:“你这乌鸦嘴,可千万别再说,不然指不定又要捞什么呢。” 季陶然嘿嘿一笑,道:“罢了,捞这些已经是好的,原本还要下湖里捞那萧忠的内脏呢。” 任浮生作出欲吐的模样,却又牢牢闭嘴:“我再不说一个字。” 季陶然将所打捞到的鱼跟鸟儿带回刑部,用利刃小心剖开,果然便在二者之中发现了一种异物。 这就是那真凶为什么要冒险给了萧忠一刀的原因。 那青色的、似rou块般的东西放在眼前,有些怪异。云鬟问:“这是什么?” 季陶然道:“若是猜的不错,这是獐子rou。” 云鬟道:“是哪里来的?” 季陶然道:“便是你所说的那鱼腹内剖出来的。至于鱼是从哪里吃来的……”他回头看一眼白樘,白樘却对云鬟道:“莫要靠的太近。” 季陶然醒悟,便把云鬟往后拉开两步,说:“是,这物唤作青花,是辽国稀有古树取汁液所制的一种剧毒之物,虽然被泡过,又几经转折,现在毒性已经不如先前般猛烈,却也不容小觑。” 却听白樘道:“我们原先都在想萧忠是死在水中,故而格外留意水中的情形,然而却忽略了萧忠众人在下水之前做了什么。” 云鬟看看桌上那物,若有所觉,道:“听闻他们打猎……又就地洗剥烤了吃,打的好似正是獐子……” 白樘道:“说的不错。关键便在这獐子rou上。” 因辽人的规矩,首块儿好rou必定要献给最尊贵之人,故而头一块胸脯rou自然便送给睿亲王,谁知睿亲王因觉天热,不耐烦吃,便顺便赏赐给了向来最贴身的萧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