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这一句话黑了三个人,沈琼楼:“...” 睿王:“...” 苏沅好脾气地笑笑,只眼里带了几分挑衅:“咱家自知技艺低微,入不得王爷的眼,那敢问王爷,什么样的茶才算是好茶呢?” 殷卓雍不愿意跟人争执这个,没得失了身份,但想到沈琼楼那没出息一碗茶就能叫人哄走的样子心气儿就不顺,偏头吩咐道:“你去取我的雨前龙井来。” 龙井是绿茶之王,雨前的更是珍贵,更何况殷卓雍的茶肯定不是凡品,几人都饶有兴致地看着。 睿王看他摆出要泡茶的架势,奇道:“我倒是没想到,老十三也会点茶?” 殷卓雍唔了声,解开玉色的大氅,靡丽的眸子微微眯起,天青色的广袖被山风吹的飞扬,神情异常专注,他长相偏于靡艳,这时候竟显出超凡脱俗的清新雅致,让人舍不得挪开视线。 他手腕翻转间,没让众人等很久,一壶茶就已经泡好了,却不想方才苏沅泡的那般香气扑鼻,反倒冷冷清清的,一丝香气都没有逸散出来。 睿王正要取笑他胡吹大气,他就掀起了壶盖,扣着壶把给众人倒茶,随着碧绿的一缕茶汤注入杯底,浓郁的茶香也飘了出来,叶底叶面分明,茶色犹如上好的翡翠,清幽的茶香似乎将人身上都染香了。 睿王迫不及待地喝了口,只觉得平滑入喉,并不像苏沅泡的带有兰花香气,反而只有茶本身的香味,但这便够了,他连连点头:“好茶!” 殷卓雍毒舌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不过尔尔。” 他这是欲扬先抑,漫不经心地托着茶盏子道:“喝茶便是喝茶的香味,什么花香果香,都是本末倒置,反倒掩了茶的香气,这杯别的没有,茶香是足够的。” 苏沅脸上一直端着笑;“多谢王爷指点。” 殷卓雍喝完便起了身:“饭也吃了,茶也喝了,这便回去吧。” 他一马当先地走人,沈琼楼先跟上去,他乜着她:“你什么时候去他那里喝的茶,我怎么不知道?” 沈琼楼老老实实地答道:“上回咱们进宫,路上遇见苏提督了,他请我喝的茶。” 殷卓雍哼了一声。 两人回到山庄里便恢复了吃吃喝喝的幸福生活,宋喜这几日倒是有些奇怪,明明能白吃白喝,人却消瘦下去,眉间满是怏怏不乐,问她她也欲言又止的。太子又磨了几日,等昭睿帝下了圣旨才慢悠悠地赶回去。 如此潇洒了一个多月,等已经到了深秋,天气转凉的时候一行人才打道回府。她一个月没回家心里难免惦记着,坐上马车就往家里赶,没想到才到门口就看见锦川侯府门口停了几个车队,府里下人正帮着搬东西。 她连忙拉了管事去问,管事见她回来,心里也十分高兴,笑着道:“还没来得及报给姑娘知道,这是堂老爷特地从金陵来拜访咱们老夫人和侯爷夫人,哦,对了,大夫人也回来了。” 沈琼楼记得沈家有位松堂伯在金陵做生意,似乎是当地有名的豪商,不过...邵氏也回来了? 她想了想,很快往里走,一眼看见的不是松堂伯或者邵氏,竟然是宋老夫人。 不知道宋老夫人和自家老太太说了什么,她一脸的不快:“...你这话说的简直没谱,王府是我们家开的啊?三丫头想撤人就撤人,想换人就换人?” 宋灿在一边脸色尴尬,似乎恨不得立刻把自家祖母拽回去,偏宋老夫人毫无所觉,还一脸诚恳地道:“我知道三姑娘不是爱多事儿的,但她在王爷面前得脸,这事儿除了她再没别人了,而且灿儿若进去了,表姊妹一道当差,也能互相帮衬着。” 她说完扭头瞧见沈琼楼过来,老脸笑开了花:“说曹cao曹cao到,三姑娘这就回来了。”又跟她和蔼地寒暄几句,沈琼楼一脸的莫名其妙。 她现在也不方便问,行过礼便问道:“祖母,堂伯和大伯母他们呢?” 沈老夫人见她回来,脸上也带了笑:“你来的正巧,你堂伯他们今儿个刚到,一路上风尘仆仆的,给我行过礼我便让他们先下去歇着了,等晚饭的时候你们再见。” 宋老夫人在一边听的不耐烦,忍不住催促道:“jiejie,你老这么晾着我做什么?正好现在三姑娘也回来了,你倒是给我个痛快话啊。” 宋老夫人那模样是打量着谁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要是在平时依着沈老夫人的脾气,早就说开了,但今天家里有客到,她也不想发火。 沈琼楼适时地插话道:“姨奶奶是有何事?” 宋老夫人见她主动发问,笑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表姐中了科举却寻不到差事,正好她有位姑姑在王府当差,如今想要辞了差事回府照管她姨娘,我想请你去跟王爷举荐,让你表姐顶替过去,反正都是宋家人,她也不比谁差了。” 话说到此处,宋灿的面上已经尴尬至极,忍不住扯了扯宋老夫人的袖子,可惜自家祖母自顾自说了个痛快,压根没注意到,她要不是怕像被上回一样被拆穿,真恨不得再装一回晕。 沈琼楼一怔,下意识地问道:“老夫人说的可是宋喜宋长史?”宋喜这些日子是神情恍惚不假,但也没听说她姨娘出什么事儿啊,这里头怕是有猫腻吧? 宋老夫人连连点头,笑着道:“你们好的就如亲姐妹一般,办起差事来也能更利落,你表姐可就仰仗你了。” 沈老夫人本来已经按捺不住要发话了,但看看院外来来往往的人,也知道闹起来不好看,只是淡淡道:“你先回去吧,这事儿不是一朝一夕能办成的,还得从长计议才是。“ 宋老夫人心有不甘,但见沈老夫人已经端起茶盏送客了,便只得悻悻地带着宋灿回去了。 沈琼楼等她一走就忍不住跟沈老夫人吐槽道:“姨奶奶出的什么馊主意?别的暂且不论,上头王爷看见府里两个长史有亲戚关系,又同气连枝,能乐意才怪呢。再说豫王府的长史可没少出事,宋长史能平安到今日那是她的本事,姨奶奶这不是故意要害表姐吗?” 沈老夫人心里也十分不痛快,冷哼一声:“她惯常就是这样,一味的贪慕富贵,鼠目寸光,眼睛除了权势富贵再看不见别的!” 她连连冷笑:“她素来是个爱耍小聪明的,把别人都当傻子耍,只要你今日听了她的话跟王爷提,若王爷真的应了,那便是你挤走同僚勾连裙带,王爷不应,那挨训的也是你。她落了好未必会记你的情,以后若灿丫头真出了什么事儿,定要记在你身上。还假仁假义地说那位庶出姑娘要辞官回来照管姨娘,分明就是她用人家姨娘威逼人家,用心何其毒也!” 以她跟殷卓雍的关系,挨训倒不会,不过她虽然和宋灿是好友,和宋喜关系也不差啊,总不能帮着她挤走宋喜吧?她问道:“那...表姐是什么意思?” 提起这个,沈老夫人气儿倒是顺了几分:“灿丫头倒没让人失望,虽不好明着跟她祖母唱反调,但也给我打了好几回眼色,那性子总算是没随她祖母。” 她说完也觉得糟心,摆摆手道:“罢了,不提这事儿了,你去命人摆饭吧,你也好几年没见你堂伯堂伯母了,等会儿好好地跟他们行礼说话。” 沈琼楼低声应了,沈家人都已经到齐,沈松堂伯今天下午都把沈家人见了,独独没见着沈琼楼,下意识地瞧了一圈。 按着他几年前的印象,沈琼楼应该是屋里最显眼,占地面积最大的那个,没想到刚进屋自见着一溜的瘦子,顿时蒙圈了。 ☆、第72章 沈松怔了下,立即问道:“我那三侄女呢?怎么没见着人?” 沈琼楼囧囧地上前行礼,沈松见到她忍不住愣了下,又道:“这孩子怎么瘦了这么多?是身子不爽利?”这变化也太大了啊,至少得瘦了一倍。 他娘子白氏忍不住在身后拧了他一把。沈老夫人摇头笑道:“哪有的事儿,她身子康健着呢,就是长大了知道姑娘家家生的太胖不好看,自己少吃多动,就这么减下来了。” 沈松爽朗笑道:“胖怕什么?胖才好,胖的人瞧着富态,穷人家想胖还胖不起来。”又递了镶珠订宝的葫芦形荷包给她:“你两个哥哥都领下了,这份是给你的,喏,拿着看喜欢不喜欢。” 沈琼楼抽空打量这位堂伯,他方面阔口,面相憨厚,瞧着倒不像是经商的,也不若沈木俊美,但感觉很好相处。身后的白氏长相就精致多了,颇有江南女子的温婉之态。 他们俩身后还跟着位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的十八.九岁少年,一身藕色直缀显得整个人都儒雅俊秀,虽不若殷卓雍那般俊美惊人,也不若太子英气勃勃,却有股文雅的书卷气,说的文艺点就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白氏见她面露诧异,含笑帮两人介绍:“楼儿还不认识吧?这是我侄子白冲,如今才中了举人,跟着我到京里来准备科举的,你便叫她一声表哥吧。” 她说完又对着沈老夫人笑道:“我看这孩子成气才带过来叨扰婶子,像我们家里那两个,一个才中了秀才,另一个还没有功名,还是在家里老老实实念书吧。” 白氏出自江南大族,这位白冲公子出身定也不凡了,白冲笑着先跟她行过礼,见到这位表妹明艳如花,一双桃花眼更是动人,眼睛微微睁大,唇边的笑意都深了几分。 沈老夫人拉过沈琼楼,又赞道:“这孩子端的是良才美玉,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以后定然是前程似锦,比起来我们家那三个魔星可就不够看了。” 白氏瞧着温柔婉约,说话却爽利:“您快别抬举他了,本来中了个举人都高兴的找不着北,现在您在一夸,他只怕更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白冲的脸上微微泛红,低声道:“姑姑...” 沈老夫人见他谈吐温柔,笑的愈加欢快,巧妙地问了句:“冲哥儿上京路远,就怕家里爹娘和娘子,带的伺候的人可够?” 白冲脸上红晕更深:“回老夫人的话,我还未曾娶亲。” 白氏更是摆摆手:“他爹娘管他管得严,就许他带了两个小厮,连丫鬟都不让带,怕惯出他的坏毛病来。” 沈老夫人知道白家家风严谨,先是瞧了瞧白冲,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沈琼楼,心下微微一动。 陈氏和沈老夫人在这时候奇异地心灵相通了,讶异笑道:“我瞧着这孩子品貌这般出众,竟然未曾娶亲?” 提起这个,白氏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孩子姻缘不顺,三年前先说了一家闺女,结果那闺女品行不端,竟和家仆私通;过了一年又说了知府家的次女,没想到那知府却是个不守信用的,攀上桩更高的亲事,便把婚给毁了。这些年我们也帮着这孩子断断续续相看过几桩,结果每回都出了岔子,把我大哥大嫂都快愁死了。” 陈氏开心了,宽慰道:“堂嫂放心,冲哥儿家世品貌样样都好,再没有寻不着媳妇的道理,反正京里出众的闺秀也不少,咱们都帮这孩子留心着,定能找个妥帖的。” 白氏也乐了:“那我就谢过弟妹了。” 陈氏和沈老夫人一直为沈琼楼的亲事发愁,按说她这个年纪早就有该上门打听的了,唯独沈家门前门可罗雀。她现在名声虽然好了不少,但当年的累累恶名还是让大多数人家望而却步。 如今好容易来了个品貌家世都不错的年轻人,两人立刻拿出十二万分的热情来问话,问完年纪问喜好,再旁敲侧击地问品行和有无房里人。 白冲被问的脸红过耳,羞羞答答地一一柔顺答了。 那边沈松和沈琼楼出奇地投缘,说起美食来都流了口水,沈松故意馋她:“...要是没吃过春江鲥鱼,那出去便别说自己吃过鱼,不然要让人瞧了笑话了。” 沈琼楼上辈子鲥鱼差不多都绝迹了,仅有的人工养殖的也贵的要死,听他说完便不服道:“堂伯吃过?” 沈松得意道:“那是自然。我当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请来一位会做春江鲥鱼的大师,当时试菜的时候香倒了一片人,味道鲜美肥嫩之极,无愧鱼中之王的美称。带的我家酒楼也生意红火。” 他说完又叹道:“可惜那位大师脾气怪诞,春江鲥鱼每天也只肯做五条,只要这个数儿到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也不会再动弹一下的,我这个当东家的都得看他脸色。。” 沈琼楼问道:“堂伯家里还做着酒楼生意啊?”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家里有人开饭馆酒店。 沈松道:“那是自然,如今酒楼赚钱,哪有不开的道理?”说着又跟她说了好些美食经。 沈琼楼听的差点流口水,脑子一动忽然想出个主意来:“堂伯既然有能耐招揽到大厨,为什么不开个自助餐馆呢?” 沈松一怔:“自助...餐馆是什么馆子?” 沈琼楼便把自助餐的含义给他解释了一遍:“堂伯可以定下个均价,在馆子里放置各地的美食,还有茶水点心,只要人交够了钱便进去吃,这样不光客人能吃到的东西多,您也能赚一笔。” 沈松多年经商,一听就懂了,饶有兴致地道:“侄女很有想法,不若跟我去学做生意吧?” 这广告词...沈琼楼囧了下,沈松摆摆手:“开玩笑的,要是你去跟我经商,婶子非抽我一顿。” 他说完又细细琢磨起自助餐的可行性,越想越是兴奋:“那些真正有钱的人家想必不回来吃,不过手里小有富余的百姓和小生意人想必是爱的。” 这一谈众人都谈到深夜才离去,晚膳用的宾主尽欢,沈老夫人末了还跟沈琼楼叮嘱道:“亲戚就得这样互相帮扶才是正理,当年咱们家困窘的时候,你堂伯没少送银子过来,如今他们家子弟都长大了,咱们也该帮着拉拔一把。” 她说着又哼了声:“别学你姨太太似的,好好地亲戚都得罪遍了,心思不往正道儿上走,整日东挖一点西抠一点,恨不能把别人好的全都归到自己身上。” 这是对宋老夫人还气着呢,沈琼楼宽慰她几句,问了句朝中事儿:“我记得走之前皇上口口声声地说娘娘不贤不淑,要禁了她的足,怎么一回来便也没个风吹草动了?就连太子都接回来了。” 沈老夫人淡淡道:“本来圣上震怒,娘娘也没说话,后来太傅谏言,娘娘一声不吭地把这些天查明的证据递上去,圣上也没了发作的由头,只得偃旗息鼓了。” 她顿了下又道:“叫太子回来听说是为了选妃之事,宫里如今最忙的就是这个。” 沈琼楼长长地哦了声,太子如今已经十五,按着古代的算法,已经到了可以讨老婆的年纪了。 第二天早上坐着马车刚出门,就看见宋灿穿着纯黑披风,带着兜帽等在门口,见到她的马车过来便凑过来小声道:“我是背着祖母出来的,跟你长话短说。我知道你跟六姑姑交好,帮我带句话给她,我会帮着照看她姨娘的,祖父前些日子离京了,等他回来我便把这事儿告诉他,祖母不能成行的,还有帮我跟老夫人道个歉,昨日没拦住祖母...” 沈琼楼顿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压低声音道:“你胆子真不小,背着你祖母就敢告状,不怕你祖母罚你?” 宋灿并不在意:“这事儿没可能成行的,祖母是一头热,她昨日从你们府里回来还念叨着要找我爹的故旧帮忙说情,与其让她把事儿闹大把人得罪完了,还不如趁早绝了她的念头...” 她说完叹了声,神情很是苦闷。 沈琼楼安慰地拍了拍她肩头,她也不敢多待,急急忙忙就走了。她到王府里,还是殷卓雍瞧出她似有心事,挑眉诧异道:“你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沈琼楼犹豫一瞬,还是把宋老夫人到他们家作妖的事儿说了出来。 殷卓雍类似的事儿见的多了,面上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地一挑眉:“宋家人真有本事,竟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他对宋喜没什么印象,但这么没存在感又有眼色的长史他也不想辞了,万一换个上蹿下跳的来,又得让他费心收拾。 他偏头吩咐陈河去修书一封给宋家老太爷,让他好好管管家里人,又捏了捏沈琼楼的脸:“我还当什么事儿呢,就这个也值得你烦心。” 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个锦盒,眼里竟有几分心喜期盼:“给你准备的,瞧瞧看如何?” 不年不节的送的是哪门子的礼?沈琼楼纳闷地低头一瞧,见是本书便随意翻了翻,入目便是赤身裸.体的男女抱在一起的火.辣辣场景,吓得她砰一声合上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