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小石头一直都很想长大，只要长得足够大，大得像是山一样，它就算没有腿也能看见很远的地方。若是它能够一直向上长，也许有一天，它能够摸到天上的云朵。 可是从它有神智至今，它都没有长多少。对这一点，小石头多少有一点点自卑，跟一座大山相比，它真的太小了。 结果现在，就在小院外面，竟然多了这么多体型巨大的石头。而且这些石头表面的光泽看起来可比它更好，有一些更是犹如玉石一般。 不太高兴的小石头瘪瘪嘴，不再盯着那些个头比它大，长得还比它漂亮的石头看，专心的晒着自己的太阳。然而小石头没有晒一会，注意力又转到了那些石头上面去了。 中间那个石头的个头真大啊。 边上那颗石头好漂亮啊。 还有一个石头上面的白色是玉吗？以后它是不是会变成玉石啊？ 这么多好看的石头，阿南会不会看上它们不喜欢自己了啊？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小石头的心里就有点不踏实了起来，完全没有办法专心晒太阳睡觉了，心里头全被这个问题填满，让它非常焦灼。想要把那些石头赶走，却又不知道怎么赶，想要问问阿南，是不是不会看上其他比它更漂亮的石头，却又不敢问。 最后小石头安慰自己道，“阿南知道那些石头，却没有多看一眼，所以是不喜欢它们的吧。” 这么安慰着自己，感觉就好了许多，重新开心起来的小石头，到了又一天，被仲道南从房间里抱着走出来，往那群石头的方向望过去，顿时整颗石头都不好了。 就在昨天的时候，那里还只有五颗石头而已，五颗！ 但是现在，那里的石头多到快要变成石头林了！ 如果小石头有手的话，它现在只想要扒着仲道南，不让仲道南往那些石头的方向看上哪怕一眼，但是它没有。可它虽然没有手，却有体重。 抱着小石头的仲道南，非常明显感觉到怀里突然变沉了的石头。 仲道南奇怪的问：“怎么突然变沉了？” 仲道南的话才说完，马上就感觉小石头变轻了许多，并且比平常还要轻。 小石头小声的说：“没有很沉啦。” 这样的小石头让仲道南想到了许多事情。 在上辈子的时候，小石头也曾经在他的身边维持过一段时间的原形。 小石头是不喜欢变回原形的，他说自己的原形不好看，并且是真的如此认为。之所以会维持一段时间的原形，是因为小石头为了救他受了伤，没有办法维持化形。 那个时候的他，也是一生当中最为狼狈的时候。 身上的功力散尽，与普通人没有多少区别，却又不能呆在同一个地方许久，最后干脆背着小石头一同逃命。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知道了许多原本不知道的东西。 比如说，小石头在心情不好，生气或者伤心的时候，就会变得比较沉，但它若是心虚或者故意为之，便会轻些。 仲道南将小石头放在玉座上，唇角含笑，温柔的不可思议，小石头一下就被仲道南这样的表情吸引了注意力，体重恢复正常，它听见仲道南问它：“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小石头隔了一会才从仲道南的笑容中回过神，听着仲道南用让它整个石头都发热的温柔低沉的声音再次问了一遍。 完全没有办法抵抗仲道南如此手段的小石头败下阵来，“也……也没有什么啦……” “嗯？”极为低沉而又含着笑意的声音。 小石头感觉自己整个石头好似都过了电，快要不知今夕何夕了。脑子里突然就想到，雨夜的时候被雷劈中是不是这样的感觉？ “就……就是……就是……”就是了半天，小石头才找回不知道被电哪里去了的思绪，磕磕绊绊的说，“就是感觉最近好像有人一直在偷偷看着我。还有那边多了好多的石头啊……那些石头看起来还都挺好看的，个头也都比我大呢。” 前面那一句不过铺垫，后面的半句才是重点。 仲道南听着小石头的声音，仿佛再次看见上辈子的那个漂亮的少年，鼓着面颊气呼呼问他，“为什么总是盯着别的石头看？难道你的心里已经有别的石头了吗？”那样的画面。 “噗……”仲道南想着，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这件事情还真是不论回忆多少次，都感觉特别的想笑。 仲道南笑得忍不住趴在小石头的身上，低沉压抑的笑声，在小院中荡开。 小石头一脸茫然，为什么阿南会突然笑成这个样子啊？它说了什么特别好笑的话吗？还是它的见识依旧太少，所以才不明白阿南到底在笑什么？不过阿南这样笑也好好看啊。 仲道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了。 人前的道南真人，永远都是少言寡语的模样，光是身上的气场，便让他人不敢靠近。大家总是远远的憧憬地看着他，脑海中幻想过许多与道南真人有关的景况，却从未有人见过，甚至只是想象过道南真人这般笑出声来的模样。 憧憬着道南真人的迷弟迷妹们，最多只能够想到道南真人偶尔柔和了神色，唇角勾起淡淡笑意的模样，谁曾想过，道南真人会这样笑呢？ 躲在石头后面的问天宗弟子们全都看傻了眼，好半晌，才有一个红着脸的女弟子小声的说：“……从未见过道南真人这般笑出声来……”感觉依旧很帅气啊！ 其他几人也同女弟子一般红着脸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盯着道南真人看。 真的好想拿出玉简将这一幕刻录下来，可惜他们功力不够，做不到以玉简刻录景象，也不会以阵法倒流时间，保存这一刻。 几人傻呆呆的躲在石头后面看着道南真人笑了许久，才有人回神，小声的问：“道南真人为何突然这般笑起来？” 感觉上就好像有人在跟道南真人说话，然后将道南真人逗笑了似的，可他们并没有见到道南真人的身边有人啊？ “大约……是在跟那颗石头说笑吧？”有人抬手指了指小石头，“道南真人真的很喜欢那颗石头啊。” 他们在这里已经躲了好几日，仲道南对小石头如何，他们也都看在眼中。虽然真的不明白，为何道南真人会这么照顾一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石头，但他们看得好希望自己变成那颗石头啊。 “你们说，如果我们把这颗石头偷走，然后自己变成这颗石头的样子……” “……道南真人一定会认出来的吧？而且，说得好像我们会变一样。” “哎……”几人一同叹息。 第6章 那些因为憧憬仲道南而跑到十绝峰的弟子们，很快就消失了，没有再出现过，连同他们带着的石头一起。 当天夜里，小石头在仲道南的低声抚慰下入睡，对于那些“漂亮”石头的芥蒂也跟着消失。特别是仲道南贴着它轻轻的说：“你是最漂亮的石头。”这句话，让小石头整个心情都跟着飞扬了起来。 小石头是一颗喜欢安稳的石头。 它可以忍耐寂寞的生活，并不喜欢太多的变化。自从仲道南出现后，小石头觉得自己已经太过幸福，它以为，之后的生活都会如此。 每天规律的早起散步，回去听阿南给它念书、晒太阳、洗澡还有按时睡觉。 这对一颗石头来说，已经是非常“丰富多彩”的生活了。 不过生活并非是一成不变的。 随着冬鹤的啼鸣，小石头发现阿南最近变得有些心不在焉。陪它一起晒太阳的时候，不知不觉便会走了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石头看着阿南沉思的模样，不愿打扰。 它知道自己的短处，它只是一颗没有什么见识的石头，在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完全没有办法帮上别人的忙。所以它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安静的陪伴，以及不要给别人添乱。 小石头相信，阿南不论遇见什么事情，都能够很快解决掉的，而它会在这里安静的陪伴着阿南。 谁让他们是道侣呢=v=~ 小石头一开始并不知道道侣是什么意思，后来它有一次问阿南，阿南跟它说。 “道侣就是永远都会在一起，相互陪伴，不论是遇到好的事情还是不好的事情都会共同度过。就算其中一个人受伤了，另外一个人也会一直照顾他。就像是你现在不化形，我也会一直照顾你。等到将来我老了，你也会照顾我的对不对？” 小石头知道老了是什么意思，他在山上曾见过很多年迈的老人，在深夜的时候独自来到山上。 他们全都是头发灰白、脸上有许多皱纹、腿脚也不利索，很多的老人手里拄着拐杖，明明很累了，还是一点点的往山上走。偶尔有一些老人走得累了，会停在它的面前，依靠着它休息一会。 最初懵懂的时候，它确实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老人会在深夜的时候上山，难道他们不知道，夜晚的山上有很多饥饿的野兽吗？可后来渐渐的，它就看明白了。 这些老人上山，是来寻死的。 他们太老了，活着只会成为家人的拖累。他们乘着夜深的时候来到山上，安静的等待死亡。不论是被野兽吃掉，或者是从山上滚下去，亦或其他……他们只是来寻死的而已。 小石头不知道山下的人类到底是什么样的，可是它看着那些一步一步颤巍巍的往山上走，然后安静等待死亡的老人们，心里就感觉非常难过。 所以在阿南问小石头，“等到将来我老了，你也会照顾我的对不对？”这句话的时候，小石头立刻应声说：“我一定会照顾阿南的！我会让阿南变成全世界最幸福的老伯伯！”绝对不要阿南跟那些老人一样，独自一人走进山里，然后就再也没有走出去。 仲道南在小石头眼中“走神”了一段时间后，开始不停的布置十绝峰上的小院。 他重新布置了小院周围的阵法，并且加了许多新的隐匿阵法和防御阵法上去，拿出了许多上品灵石加强阵法的效果。 还将一些养在别处的灵植移到了小院里，让小院中原本就非常浓厚的灵力，变得更加浓厚起来。 这对小石头的修行和成长很有好处。 小石头就这样看着仲道南忙了许久，等到仲道南布置好了这些后，他在跟小石头一起晒太阳的时候说：“我可能要离开几天。” 小石头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感到非常不开心，就像是那天，有很多的人类来到了山上，还有一个被称为管事的人指着它，“这块石头个头太大，把它带下去磨一磨，也许能够有其他用处。” 于是那些人就把山上其他的“小石头”全都装在车上拉走，也把它抬了起来，让它离开了不知道呆了多少年的地方。 它一点儿都不喜欢那种感觉，可是它却没有反抗的能力。 阿南准备了这么多天，要离开的决定定然是早就已经定下来的。所以体贴的小石头，虽然心里真的非常不开心，但它还是用跟平常一样的语调说：“阿南要离开多久啊？” 仲道南依靠着小石头，微微合着眼睛。阳光落在身上的感觉非常舒服，温暖的，感觉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的，“大概要离开十天吧。”他略微偏头，面颊贴着小石头光滑的表面，“我会尽量快一点回来的，也许只要七天。” “那……那阿南能不能带着我一起走呢？”小石头想了一会，有些小心翼翼的问，“我一定不会打扰阿南，阿南只要把我带在身边就好了。虽然我的个头有点大，但是阿南如果遇到危险的话，我可以用身体保护阿南啊！” 这一点是小石头唯一能够感到骄傲的事情了。 虽然它长得不好看，个头也有点大，不方便阿南带着一同出门，可是它能够用身体保护阿南嘛！ 如果有人向阿南扔东西，或者想伤害阿南，它的身体这么大，只要往前面一挡，就能够把阿南整个都挡在后面了，这样阿南就不会受伤啦！ 小石头的心意表现的那么明显，仲道南听着，面上露出一个不知道该说是温柔还是带着一点儿悲伤的笑容，不过那么一些悲伤，很快就被他收了回去，他告诉自己，这一切而已经不一样了。他抬起手，温柔的抚摸着小石头，“小石头真厉害。”他轻轻的说。 被阿南夸了的小石头开心地笑了两声，它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不是吗？ 不过仲道南在夸过小石头后，还是说：“不能带着你哦。” 心里头的难过一下子全都翻了出来，小石头瘪了瘪嘴巴，缓了一下难过的情绪，可还是好难过，所以它只是“哦”了一声，然后就不说话了。 有一种好像要被阿南抛弃的感觉。 所以说，小石头最讨厌总是会发生变化的生活了。 如果在它习惯了新的生活后，可以一直一直重复着，不去改变，该有多好呢？可是就连小石头自己也知道，这些不过是自己想多了。 生活不可能一成不变，而且阿南只是出门几天嘛，很快就会回来了。 阿南不带着它一起出去，肯定不是因为外面有别的石头了……呸！肯定是因为有阿南的理由嘛！所以它只要在家里等着阿南回来就好了。 自己在心里头想了半天，感觉好多了的小石头开始cao心起别的事情了。 “阿南你要去的地方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