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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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哎呦,这大过年了可别病了,我这儿倒是得了一味治咳疾的良方,百试百灵,回头叫人送过去,照着方子熬了试试,若有效用,倒省的过不好年。” 长福:“那可好,少爷哪儿还等着小的回话儿呢,得赶紧回去,小的告退。”转身去了,话说的恭敬,可听着就透着那么几分冷淡疏远。 赵氏心里不免有些气,回转府里跟丈夫道:“这陆家的下人如今越发不识礼儿,连句谢也不说,摆的一副好架子。” 翟老爷站住脚,目光划过妻子身后的娘仨,开口道:“有道是男女有别,往后敬澜再来府里,女眷还是避着些的好,都不小了,回头传出什么闲话不好听。” 翟老爷一句话,后头的娘仨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赵氏再惧丈夫也不禁气上来:“老爷这话说的可没道理,敬澜来咱们府上,找的人可是翎丫头,要说男女有别,可论不到旁人身上。” 翟老爷哼了一声;“翎儿才多大,不过十岁的小丫头,就凭表姐跟我姐的情分,敬澜就跟翎儿的亲哥哥是一样的,兄妹之间来往有什么忌讳的,更何况,他们在一起说话做事儿皆是心怀坦荡,比不得那些有别样心思的,硬往上凑,倒叫人背地里怎么瞧我翟家。” 赵氏脸都白了:“ 老爷这话的意思,是说我败坏了翟家的门风吗?” 翟老爷:“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何必问我。”撂下话拂袖而去。 赵氏气得直哆嗦,可就是一句也说不出来,她妹子上前扶着她:“jiejie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赵氏瞪了自己妹子一眼,又看了看两个外甥女:“真真白长了几年,连个十岁的小丫头都斗不过,既没本事也甭惦记着攀高枝了,早早找个寻常人家嫁了的好,反正也没大出息。” 两个外甥女给自己亲姨说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儿的,大些的若兰道:“姨母别一着急就埋怨我们,不是我们姐妹不争气,是青翎这丫头生来就是个狐媚子,年纪不大就会哄男人,我们哪是她的对手,如今她走了就好了。” 赵氏:“说的好听,你们刚也瞧见了,那边儿可是心心念念的惦记着呢。” 张若玉道:“我娘说男人都是没长性的,便再上心的,日子长了也仍脖子后头去了。” 赵氏也觉着有理,可又恼两个外甥女做事儿不知收敛,让丈夫这般数落自己,就差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外甥女不检点,见了男人就往上凑了,想起丈夫的脸色,不禁瞪了自己meimei一眼,进屋去了…… ☆、第40章 青羿打开盒子,上头是个攒花的点心匣子,满满一匣子点心,都是青翎平日喜欢的,拿开点心匣子,下头是叠的整整齐齐的一沓花样子,虽是小东西却足见心意。 青羿忍不住瞧了meimei一眼:“小翎儿做什么这么不待见敬澜,认识他这么多年,我可从未见他对谁这样好过,便是他两个亲妹子也远着呢,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青翎把盒子盖好放到一边儿:“大哥这话翎可听不明白,我何尝不待见敬澜哥哥了?” 青羿:“你算了吧,大哥还不知道你,脸儿上是笑着,嘴里一句一个敬澜哥哥叫着,可心里呢,你敢说你没远着敬澜。” 青翎:“看来严先生这次给留的功课不多。” 青羿哀嚎了一声:“好容易放了假,能不能不提功课的事。” 见青翎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立刻就明白过来:“好,好,大哥不管你们闲事儿了还不行吗,你就让大哥消停的过个踏实年吧。” 青翎瞧了他一会儿:“其实大哥不用想太多,人生并不只当官这一条道儿,爷爷跟爹虽然希望你能金榜题名为咱们胡家光宗耀祖,但也只是希望,如果不成,也不会如何。” 青羿抬头:“小翎儿,你说大哥要是不考科举,将来能做什么?” 青翎:“能做的很多啊,可以像爹一样当地主,或者做买卖不都成吗,当官其实也没什么好的,就像舅母那个妹夫花银子捐的官儿,还拿腔作调的摆官架子,我瞧一回心里笑一回,活脱脱就是戏台上的小丑,那些官场上的人,哪有一个人看得起他,当官若当到这份上,还不如回家种地拎清呢,偏他一家子还洋洋得意,自以为高人一等,实在可笑。” 青羿想想那一家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便觉心里敞亮了些,想到什么又叹了口气:“小翎儿要是你跟大哥掉个个就好了,你这么聪明 ,说不定能得一个头名状元回来,咱胡家可光彩了。” 青翎忙摇头:“大哥当考状元是吃白菜呢,哪这么容易,况且,我也不过是小聪明罢了,正格的让我去考科举,十有八九会名落孙山。” 青羿:“可是严先生总夸你聪明。” 青翎摆了摆手指:“大哥是让严先生糊弄住了,我最近研究了一下,发现能考中科举的只有两种人,一种人就是大哥说的聪明人,这类人聪明绝顶过目不忘,一般念起书来都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这种人若考科举,大约有五成能考中。” 青羿愣了愣:“怎么只有五成,该是十成才对。” 青翎:“不然,这世上的事儿,便有十成十的把握,也不一定能成功,有许多不可抗的因素,例如出题的考官是不是受贿泄题?阅卷官员的好恶,再有,也可能遇上自己生病不能考试,便都过去了,最后还有可能皇上瞧不上,便才高八斗也无济于事。再退一步说,即便考中当了官,官场险恶,权谋博弈之下,忠君爱民还是跟那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择一头则得罪了另一头,得罪哪头结果都好不了。 而聪明的人多自负,遇上这种境况会觉得自己志不能舒,才不得显,苦闷之下便会写几首歪诗直抒胸臆,皇上看了,便越发的不待见,没准就贬了官,然后聪明人觉得自己更憋屈了,就会写的更肆无忌惮,结果就是当权者震怒,或许会杀头抄家灭九族。” 青羿缩了缩脖子:“哪有这么严重?” 青翎:“大哥不信,回头有机会去天牢里头瞧瞧,那些罪官哪个不是被誉为绝世之才的聪明人。” 青羿:“那第二种人呢?” 青翎:“第二种人是中庸刻苦之人,虽非绝顶聪明却刻苦肯学,赶上天时地利人和,金榜题名也不新鲜,这种人善守中庸之道,当了官之后,不会有多大政绩,却极稳妥,便不能官至极品,结果好,落一个儿孙绕膝,得享高寿却不难。” 青羿笑了起来:“你这丫头越发古怪,从哪儿听来这些,照你说,敬澜算是聪明人还是中庸之人?” 青翎认真想了想:“敬澜哥哥是聪明人,却也善守中庸之道,他这样的人天生就是为了当官生的。” 青羿好笑的看着她:“你说说,他怎么天生就是当官的?” 青翎伸出手指头数着:“第一陆家是世族,祖上曾封列侯,即便如今大不如前,到底树大根深,官场上的人脉还是有的,表姨夫如今任吏部侍郎,这是个管着官儿的,虽是四品却最是个要紧的官职,敬澜哥哥还没进官场呢,表姨夫已经给他撑好了伞,多少能抵挡些风雨,故此,敬澜哥哥的仕途会比别人顺畅的多。 第二,敬澜哥哥聪明才高却不恃才傲物,且是个有心机城府之人,这样的人不当官儿,只怕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第三敬澜哥哥胆大心细,善机变,这个从他那天应对安乐王就能瞧出来,拥有这三样的敬澜哥哥,在官场上必能如鱼得水,还有比他更适合当官的人吗?” 青羿愣愣看着她,良久方道:“这么说来,敬澜得当多大的官啊?” 青翎:“如果他再阴险狠辣一些,许能位极人臣。” 青羿指着她笑:“你这般背后编排他,回头叫他知道看你怎么办?” 青翎翻了白眼:“这里就大哥跟我,既然编排他,我自然没有说出去的道理,若给他知道定是大哥说的,便大哥说了,我也不怕,我年纪小便胡说八道几句,敬澜哥哥还能怪罪我不成。” 青羿道:“你这丫头油滑,都快成精了,什么话都让你说了,这是两头堵你大哥呢。” 青翎:“咱们兄妹间说个笑话儿解闷罢了,不过,这当官可是最劳心劳力的差事,倒不如跟爹似的当个地主的自在。” 青羿:“你别往沟里头带我,你大哥不傻,知道哪头炕热,只不过咱胡家怎么也得有个当官的才行,这样你们几个嫁了才不会受委屈,不说别人就瞧舅母对青羽的意思,等青羽嫁给子盛,日子真不知怎么熬呢,若我能出息,舅母便再不满意青羽,多少也得收敛着些。 还有你这丫头,若咱家是官宦之家,又怎会被陆家小瞧了去,你如此不待见敬澜,不就是不喜欢陆家吗,而且,咱家就我跟青翧两个男丁,青翧贪玩不喜欢念书,大哥再不争气些怎么行,就算为了咱们家,为了你们几个,大哥也得长出息,就像你说的,大哥既不是一等聪明人,那就当个刻苦中庸的好了。 更何况,大哥的运气一贯不差,我刻苦些,再赶上好运气,怎么也能混个官儿当当,不求高官厚禄,只求咱们一家子能安安稳稳的就好,至于别的道,大哥就不琢磨了,自古华山一条道,你等着,大哥非考中了不可。” 青翎心里颇有些感动,大哥有大哥的无奈,明明不多喜欢念书,却仍然强迫自己刻苦攻读,想的不是当官发财,而是胡家跟自己这些兄弟姐妹。 大哥说的是,古代是严酷的阶级社会,士农工商,当官的是这个社会绝对的上层阶级,人们既定的意识里对读书人高看一眼的习惯,说白了,还是对当官的敬畏,因为读书人最有可能当官,科举就是一条通天大道,只要金榜题名就等于迈入了最上层的阶级,所以,读书人才会拼命的念书,当了官儿站在最高层往下看,也成了俯视,自觉高人一等,就像舅母。 当初舅舅娶她一个商人之女,是因落难,赵家之所以贴了大笔的嫁妆,嫁给舅舅这样一个罪官之子,就是赌呢,想从末流的商人阶级往上爬,赌赢了就晋级了,赌输了大不了赔上一个闺女。 想来这是当初赵家最真实的想法,而舅母嫁给舅舅之后,即便经济上占了绝对的优势,却依然毫无话语权,不然表哥跟大姐的亲事绝不能成。 深受攀高枝之苦的舅母却仍心心念念的想着攀更高的门第,这简直就是一种自虐的想法。 舅母这样的人不会幸福,而不幸福的女人,最看不得别人过的好,尤其自己的儿媳妇儿,所以,青翎现在就完全能想到大姐将来水深火热的日子,夫妻感情再好,也架不住一个存坏心眼的婆婆,在一边儿煽风点火。 而青翎也不得不承认,大哥的想法是无比正确的,只要大哥能考中当了官,胡家便会一跃而成为官宦门第,舅母便再不喜大姐,也会有所收敛。 最好大哥考中,而表哥落榜,这样方能最大程度的保证大姐的婚姻幸福安稳,所以,青翎决定从现在开始天天祈祷大哥得中,而表哥落榜,虽有些不厚道,但为了大姐的幸福也只能对不起表哥了。 至于大哥,青翎决定多跟严先生套套近乎,严先生虽有些持才傲物,却有特殊的人脉,自己这些日子在京里,没少去先生的书斋借书还书,常遇上人拜访先生,跟先生谈今论古,虽轻车简从,也瞧得出不是寻常人,估计是当官的。 有学问的人当官,大多是翰林一类的官职,而朝廷的科考貌似就是这些人,从试题到阅卷的考官绝不会找个管刑狱的官儿来负责,弄清楚这些人的好恶,会很大程度提高大哥高中的几率。 青翎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好,只不过自己如今离了京城,想跟严先生套近乎却不易了,好在还远着呢,有的是时间运作。 即便不很清楚青翎也大约知道,读书人想金榜题名,得一级一级的考,尤其像大哥这样没有根基的,虽娘出身官宦,可这个时候是男权社会,论的是男人的地位,陆敬澜跟表哥都能凭借祖荫入国子监成为监生,直接参加朝廷会试。 而以胡家的出身,大哥必须先考童生成了秀才之后,才有机会经过州府选拔成为监生,获得最后的会试资格。 这些青翎是听小满说的,小满最喜欢扫听事儿,估摸是从二斗嘴里听来的,说明年大哥就得考童生试。 明明一个师傅教的,起点上就已经输给了表哥跟陆敬澜,想当官不想点儿对策怎么成,今年过年怎么也得撺掇爹去知县哪儿走动走动。 说起小满就不得不提桃花了,自己在京里这个几个月,最大的收获就是桃花这丫头,先开头瞧这丫头还以为是个麻烦呢,后来才知道,是个心灵手巧性子稳妥的,果然人不可貌相,临走就跟舅母要了来。 因舅舅把跟桃花一起买进来的那三个丫头里的一个收了房,舅母恨得牙痒痒,巴不得自己要了桃花,倒便宜了自己,得了这么个贴心的好丫头。 正想着,便听见一阵笑声,是小满跟桃花 ,不知道说什么笑话呢,这样乐。 外头的二斗探进脑袋来:“大少爷二小姐,前头道边儿的茶棚子还算干净,是不是歇歇脚儿。” 青羿点点头:“都走大半天了,也该着喝口热水歇歇了。” 二斗应一声:“好咧。”指挥着车把式:“前头茶棚子歇一会儿再走。” 马车停下,兄妹俩下去了,前儿落了雪,还有些未融的积雪,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 眼瞅就过小年了,能回家的都回家了,官道上没什么人,茶棚子的生意也清淡起来,一瞧见有客上门,老板格外热情,忙迎了出来,瞧见二斗眨眨眼:“哎呦这位小哥可是熟客,怎么着您府上的少爷这是回家过年呢。” 二斗:“行了,甭说废话了,大冷的天,赶紧的烧热水沏茶,这回可不止我们家少爷,小姐也跟着呢,赶了大半天路,正口渴。” 老板赶紧高声叫着婆娘烧水沏茶,眼睛却好奇的朝马车瞧了过来,瞧见青羿青翎下了车,不禁道:“小哥可是打趣小的,哪有什么小姐,分明是位小少爷。” 二斗摸摸鼻子,心说瞎了你的狗眼,不过,他们家二小姐自来喜欢穿二少爷的衣裳,二小姐本来就有股子爽利劲儿,一扮上男装倒真不好分辨,也莫怪这茶棚子的老板认不出呢,也没必要跟他解释,不过站一站就走了。 道边儿的茶棚子就是为了给行人备个方便,没什么好茶,都是大海碗,捏上一撮碎茶叶末子,大铜壶里烧的滚开的水,一冲就是一大碗,没什么香味就是为了解渴,就着干粮也能垫饥。 青翎路上吃了两块枣泥糕,不觉着饿,只是口渴,瞧着茶汤还算清亮,便喝了半碗,撂下听着她哥跟老板聊天儿,忽发现大哥挺善谈的,什么家里的庄稼今年收成如何?家里养了几头猪仔儿?何时收了买卖,家去过年……零零琐碎的竟然跟老板聊得热火朝天。这点儿随了爹娘,没架子,跟谁都能说上两句,叫人觉着亲近。 正想着,桃花凑过来期期艾艾的道:“二小姐,您是不是给奴婢起个名儿。” 青翎疑惑的道:“你不是有名儿了,做什么还起。” 桃花小声:“小满说咱家的丫头都是应着节气起的,如今奴婢也跟了小姐,该应着规矩才是。” 不用想也知道是小满跟这丫头说的,白了小满一眼,正事儿没有,闲话一大堆,见桃花眼巴巴望着自己,想了想:“我们胡家是种地的,故此,丫头都是应着节气名儿,都说雨生百谷,你又是三月里的生日,要不就叫谷雨吧好不好?” “雨生百谷,谷雨……”桃花嘀咕了几句忙点头:“奴婢谢二小姐赐名。” 小满嘟嘟嘴:“小姐偏心,我的名儿可不如桃花的好。” 青羿听了笑道:“小满怎么不好了,有道是物致于此小得盈满,正是小满,多吉利,你要是不喜欢,我给你改个名儿,叫芒种好了。” 噗……青翎一口茶喷了出来。 小满眨眨眼嘟囔着:“芒种还不如小满呢。”又琢磨刚少爷那句文绉绉的话,听着极有学问的样儿,便道:“奴婢还是叫小满吧。”拉着谷雨收拾马车上的东西去了。 青羿站了起来:“歇了这半天,牲口也喂足了,紧着早走吧,天黑前能到家呢。”叫福子给了老板茶钱,兄妹俩上车走了。 一路顺畅,天擦黑的时候进了胡家村,老远就望见门前站满了人。 青羿笑道:“到底是我们家小翎儿的面子大,瞧瞧这一回来,娘都出来迎你了。” 马车刚停下,青翎就心急的推开车门跳了下去,瞧见翟氏,叫了声娘,一头扑了过去。 翟氏眼圈都红了,摩挲这女儿的头发,低声道:“这可是怎么了,亏得你舅舅信里头没口的夸你懂事稳重长大了,这越大倒越成孩子了,快着让娘瞧瞧,这几个月在你舅舅家住着是胖了还是瘦了?” 青翎这才从娘怀里出来,正瞧见后面立着的大姐,抿着嘴冲她羞了羞脸,笑话她这么大的姑娘还往娘怀里扎,青翎脸一红。 翟氏扶着女儿仔细瞧了瞧,心疼道:“瞧着有些瘦了。” 青翧冲了过来:“二姐二姐,你可回来了,我天天想着二姐呢。” 青羽笑道:“你是想二姐陪你淘气,还是想二姐帮你做先生布置的功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