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两相比较,竟然叫三公子觉得,愚蠢的齐安似乎更可爱一些。 “药材?给本姑娘的?” “嗯。”见明珠初见自己黑黑的小脸儿亮了,齐凉嘴角勾起一瞬,又突然落了下去。 郡王殿下竟然比不上一些药材? 欲擒故纵! 一定是这样! “看起来,你也知道叫本姑娘恼怒,因此来赔罪。”自动将这个当成买命钱……这年头儿得罪了惹不起的大人物花钱免灾不是很正常的么? 六姑娘自认是个大人物了,满意地看了上道儿的齐凉许久,看着药材的份儿上,就不计较他昨日的无礼与今日因畏惧而起的无措了,只哼了一声,随手从袖子里抹出了一个小小的素净的瓷瓶来丢在齐凉的怀里,傲然仰着小脑袋说道,“日后再冲撞本姑娘,药材都救不了你!” 看在药材的份儿上…… 六姑娘再次在心里与自己告诫。 “王府用不上的罢了。”郡王殿下输人不输阵,一边挣扎垂头努力要扭开瓷瓶,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双手微微颤抖,血水滴滴答答地滚落在精致的锦衣上,看起来颇为凄惨。 “看在药材的份儿上。”明珠默默掐指算了算那些天山雪莲人参首乌的价值,再算了算齐凉冲撞自己的仇恨,发现药材的价值还有剩,这才施恩一般哼了一声,不耐地探身从这青年修长的手里夺过了瓷瓶,倒出里头的一抹无色如水般的液体来,飞快地抹在了齐凉的手背上 她一边努力将解药散开在他的手上,一边越发地说道,“日后,见了本姑娘绕路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本王王府还有更多药材。”齐凉见那小小的手在自己的手背上拂过,心里就仿佛有一根小小的羽毛抚弄,酥酥软软。他再次默念欲擒故纵,嘴里却忍不住地说道。 六姑娘顿了顿,心中盘算着劫富济贫的可能性,眼底见这青年手上不再流血,不在意地松开了手。 “你的手脏了。”几乎是同时,那青年的手却反手一扣,将冰凉柔软的小小的手,握在了手中,看着那雪白的手上属于自己的血迹,他的目光一闪。 “本王又欠了你。”他抬眼,很冷淡地说道。 ☆、第24章 明珠一怔。 ……听说这郡王王府里还有很多药材,若这人再欠六姑娘一次人情,岂不是可以奉上更多? “不必。”不过六姑娘是个不占便宜的人,送上门的买卖懒得要,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冷淡地说道,“两清罢了。日后,不必再提。” 她觉得被抓得手疼,垂头,果然见自己雪白的手被握出了血痕来,顿时又恼怒起来,凌空一脚踢在了垂头不动的齐凉的肩膀上,骂道,“贼子!”她横眉立目地捧着自己的手与身后的兄长看,见兄长默不吭声地抱着自己起身,急忙揽着顾怀瑜的脖子问道,“做什么去?” “手脏了,洗手。”顾怀瑜很有一种指桑骂槐在里头。 明珠也觉得手上血淋淋的不好看,哼了一声窝在兄长的怀里不动了。 她又信任又依赖地缩在顾怀瑜的怀里,面上虽还有些小小的骄矜,然而却生得格外地温顺。 齐凉抿了抿嘴角,见因自己与明珠说话因此叫顾怀瑜得了便宜抢出她的裙摆,缓缓起身。 “行了,阿凉的好意,我们都知道了。”昌林郡主可知道齐凉不好惹了,偏生齐凉看着高挑纤瘦,其实武力惊人,师从禁卫总管襄阳侯,虽然并未从军,然而宫中禁卫却大多都与他交过手,纷纷落败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且这太平盛世的,哪里有那么多的仗打呢?就如顾远,窝在洛城十几年,最大的战役就是跟山贼打了几场,若不是突然瘟疫起流民生乱,也轮不着他回京享受荣华富贵。 因齐凉素有说给人一刀就给人一刀的“豪爽”之名,昌林郡主觉得很不要咄咄逼人。 也不知道打起来,她家顾远带着两个儿子能不能掐住这小子…… “王府之中,药材还有很多。”齐凉扭头,与昌林郡主阴郁地再次说道。 “药材若到了用时,是能救命的。你王府里多些也好。”昌林郡主侧目见顾怀瑜抱着明珠风姿翩然地走了,收回了目光便与他温声说道,“倒是珠珠刻薄了些,只是女孩子家家,总是小气,想必阿凉心胸宽阔,不会与她见怪。” 心安理得地使齐凉“被”宽阔了一下,昌林郡主这才心满意足,倾身摸了摸齐凉身上奢华冰冷的盛装,扫过那华衣上的璀璨的金线与细碎的宝石,轻叹道,“有陛下与皇后娘娘疼爱你,我也就放心了。” “您不必放在心上。”齐凉敛目淡淡地说道。 “这些年你也吃苦了。若不是你父亲继母咄咄逼人,怎么会把你逼到这个份儿上?只是你的性子也要改一改,这宽和些,风评好些,京里待你……” “名声好坏,与我无关。”齐凉迎着昌林郡主关切的眼,沉默了一下,默默攥紧了手似乎并不愿说这个话题,冷淡地说道,“那人的王爵,我并不在意,为何要容忍他?”难道要他回宁王府磕头求饶做个孝子? 不杀他全家就是客气了! “你才是郡王,那可是亲王,世袭罔替!莫非要把王爵便宜了那女人的儿子?!” 见齐凉心这么宽,昌林郡主气就不大一处来。当年她与齐凉的生母颇为亲近,也知道内中如何,当年宁王种种仿佛都在眼前,叫昌林郡主想想都气得眼睛酸涩,拍案咬牙切齿地说道,“混账东西!当别人都不知道他的龌蹉!你,你才是正经的嫡长子,偏将你放在一旁。这爵位若不是你抢过来,你母亲怎么能闭眼?!” “母亲临终,只说只愿此生,都不与他有瓜葛。”王爵也是瓜葛,齐凉懒得去抢。 他一个一个宰了宁王府满门都来不及,怎么会低了自己的身份,去与宁王示弱。 “不管如何,你都该请陛下给你做主。”昌林郡主殷殷地叹气。 她虽然说的话与齐凉并不对心,只是一颗心是为了自己,齐凉还是知道的。 他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手背,见那清凉的水拂过自己的手背后,伤口真的开始愈合,且手背上那隐隐的疼痛与酥麻都消失不见,不知为何,突然想到明珠那张没有血色的苍白的脸。那张脸素净得没有多余的色彩,苍白的脸漆黑的眼,可是却仿佛比外头的万般繁华还要夺目。他拂过自己的手背,仿佛那女孩儿微冷的体温还留在那里,只是失神半晌,他霍然抬头。 为什么不管他要药材了?! 那日他回了王府,脱了华衣嗅着上头明珠遗落的气息,就嗅到淡淡的药香。 有些苦涩,有些清冽,又有淡淡的清香…… 她该是喜欢药材的,不然,不会专研金针之毒,也不会荷包里也带着药材。 他长时间的沉默,昌林郡主只当他是与自己拒绝的意思,心里叹了一声,却不欲说齐凉与他生父宁王之间的恩怨,只抬手摸了摸齐凉的手臂,只觉得这手臂清瘦有力,便揉着眼角叹息了一声说道,“你长大了,想如何就如何罢。只是你记着,不管到了何时,皇后娘娘与我,总不会错待了你。” 就算天底下的人都觉得齐凉是个坏蛋,她也依然会护着齐凉。 “多谢您。”齐凉避开了昌林郡主与自己的怜惜的眼神,淡淡地说道。 “好了,阿凉我瞧着也好了,不如坐会儿。”昌林郡主母爱爆棚,那看着齐凉的眼神都能滴出水,顾远嫉妒坏了,急忙拉了昌林郡主在身边,请齐凉落座,这才露出一个豪爽的笑容笑问道,“襄阳侯大人可好?当年我离京时大人慷慨,赠了峰儿一把兵器,削铁如泥绝世的神兵,如今峰儿都郑重珍藏。” 他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感慨地说道,“我记得大人还说什么来的……?” 襄阳侯没给顾大人兵器,反而给了顾怀峰兵器,还拉着他躲在无人的地方殷殷叮嘱了一番,叫顾大人好嫉妒啊。 “名剑如美人,宝剑赠英雄?”齐凉的目光,慢慢地扫过端肃地坐在一旁的脊背挺拔的高大青年的脸。 “就是这句!”顾远一拍巴掌,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地说道,“那时大人就知道峰儿是个英雄了。” 齐凉看着眉飞色舞,半点儿都不稳重的顾远,再看看脸色平静似乎心里有数的顾怀峰,敛目不语。 巧得很,襄阳侯大人家中正有一女,能使八棱紫金双锤,威震京中,闺名美人…… 不过这个,还是不要与顾大人说起了。 说了做噩梦。 “美人……”自从郡王殿下出现就缩成小透明的安王府四公子,目光同时漂移了一下。 当初欺行霸市差点儿叫一锤送去见祖宗的四公子,深深地感到了不安。 他正默默地颤抖,就感到一缕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他诧异抬头,就见齐凉正用一双暗沉的眼睛看着自己,心里默默回想最近有没有得罪过齐凉,四公子急忙往身后绣着清雅竹纹的垫子里缩了缩。 然而他又觉得自己很丢脸,又仰着头蹭出来一下,很骄傲地看着抿嘴皱眉的齐凉哼哼了一声,潇洒地拨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方才与昌林郡主说道,“今日来见姑母,本是宫中之事,只是……” 四公子如今抱着表妹的粗大腿,哪里畏惧“区区”一个齐凉呢? 这家伙再能,不是也得送药材来讨好谄媚? “宫中何事?”昌林郡主几日没有入宫,顿时觉得自己被排挤出了八卦中心。 “六皇子七皇子年纪也大了,陛下的意思,是要封王分府,因此王妃之事……” 当然皇帝陛下除了太子妃是亲手挑的,余下庶子的正妻姬妾都是随后宫嫔妃自己随意。六皇子与七皇子身份最尊,仅次于太子。就连两位贵妃,虽静贵妃这两年有些失宠,不过荣贵妃却一直荣宠不衰,不然哪里有底气跟皇后别苗头呢?虽然齐安也看出皇帝最近对荣贵妃有些冷淡,开始宠幸新入宫的低位嫔妃,不过荣贵妃积威尚在,依旧风光。 且四公子默默观察,傻了吧唧的荣贵妃也没看出来自己失宠了来的。 “知道了。”齐安提点了自己这一句,顿时就叫昌林郡主记在了心里。 明珠与这两个皇子的年纪,都相仿。 若顾远封侯,又有宋王府之势,不定闺女就叫谁盘算了去。 “您知道了就好。”齐安也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了这个消息就匆匆而来叫昌林郡主警醒,只是见昌林郡主完全没有想过叫明珠嫁给皇子,他心里又忍不住欢喜起来。 论起来,荣贵妃所出皇子,还是明珠亲表哥来的…… 亲表哥也没啥分量。 他正觉得心中一松,又觉得自己这表哥比那什么亲表哥招六姑娘待见多了好得意,就听见外头突然传来了细细的惊慌的脚步声。屋里的丫头急忙出去问话,回来禀告的时候,引了一个脸上惊慌失措的丫头进来。 靖北候夫人身边的丫头。 “郡主不好了,韩国公太夫人上门问罪来了!”她惊慌地叫道。 ☆、第25章 “韩国公太夫人?”昌林郡主看见那丫头一脸大难临头,微微一怔。 韩国公府,靖北侯的亲家呀。 靖北侯嫡长女顾明芳前些年才嫁入韩国公府,这桩婚事在昌林郡主眼中十分合适,毕竟一个显赫清贵青年袭爵的国公,一个花容月貌的侯府嫡长女,不说天作之合,也得是十分相配的姻缘了不是? 谁都不辱没了谁,更何况靖北侯与韩国公府也算是联姻,这门婚事谁不觉得极好呢?那时昌林郡主还不知道老太太竟然胆大包天包庇了章姨娘,本以为章姨娘死了,虽不后悔自己咄咄逼人,到底对老太太存了几分愧疚。 那可是老太太的亲外甥女儿。 也因心中有些愧疚,因此昌林郡主那时待京中,靖北侯府的几个女孩儿都还算不错。 洛城虽然穷山僻壤的,不过群山环抱野兽矿产极多,也有些好皮子好玉石料子。昌林郡主叫人运回京中不少,又有顾明芳本就是嫡长女身份不同,又是小辈里头第一个成亲的,当年她出嫁时,昌林郡主正经给了不少的嫁妆。 她对顾明芳这婚事还是颇有些上心的,也怜惜她嫁去韩国公府上头有婆婆镇着不大自由,甚至连自己回京顾明芳只遣了两个心腹丫头来请安,本人未见也并没有多挑剔她。 不过如今,对把自己当傻子糊弄的老太太,昌林郡主真是无话可说。 至于明芳,昌林郡主虽然不会迁怒小辈,到底心冷了。 “来了就来了,吓得你什么似的,莫非她还能吃人不成?”因恨自己真心一片处处照拂,然而靖北候夫人于章氏之事上一句话都没有与自己透露,对大房那点儿事儿不在意了,昌林郡主就多了几分漫不经心。 不然换到从前,那姻亲来了,昌林郡主总是要往前头去相交说笑,至少为明芳撑腰弹压韩国公太夫人一二。不过郡主一家这都是要跟侯府说再见的人了,没有心情给别人张目,她见那丫头眼里含着惊慌失色的眼泪呆呆地看着自己,越发不耐。 “韩国公太夫人来了,你来寻我有什么用?!”靠着她的威势,还背后儿算计她,真以为她圣人呢! “老太太……”这丫头是靖北候夫人的心腹,一颗心都在主母的身上。她见昌林郡主无动于衷十分冷淡,想到如今上房的剑拔弩张与韩国公太夫人的威逼之势,眼睛都红了,顾不得害怕急忙跪在了昌林郡主的面前,连连磕头哭道,“回郡主的话儿,老太太是真的不舒坦起不来。太夫人来了,大夫人与三夫人都叫人给问住了。太夫人这兴师问罪的,奴婢也是没有法子,才来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