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第30章 龙战于野 “诸位好眼力。”丹薄媚笑了笑,手势再变,无边鲜艳的花叶凭空浮上,在她四周汇成十条蜿蜒而动的蛟龙。她刹那双手交叠,向前一推,十条花龙猛地冲向蓝衣女子,奔若惊雷的气势格外震撼。 街上交手的六人同时罢手分开,仰头凝视这场恐怖的战斗。 应蒹葭面上笑意浅了许多,正经道:“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看来这个人在青上仙宫的地位应该不低。” 华服男子不动声色道:“不必忌讳,要想一统天下,四大宗门本就不能存在。如今招惹与日后招惹,并没有什么不同。何况,这一招哀哀应该能接得住。” 宁哀哀双瞳紧盯冲来的花龙,扰人心魂的诡异哭声她置之不理,只以极快的速度变换手印。身后朱雀瞬间张开巨大的双翅,翅上带起的烈焰几乎将空气都燃烧。 朱雀虚影随着宁哀哀的袖袍一挥,双翅立刻围上一条花龙,狠狠一扑。花龙崩溃,然而并不消散,反倒形成一圈一圈的利刃弧光,将朱雀团团围住。扑散的花龙越多,弧刃越密,直至最后十龙俱灭,堆砌起来的花叶利刃已完完全全将朱雀裹了起来。 丹薄媚立在莲座上,裙袂飞扬,双手缓缓浮动,如同捧着一颗巨大的琉璃球,其实手中什么也没有。 她十指微微一合,花叶囚笼立刻收紧。困在囚笼中的朱雀凄厉地哀鸣一声,宁哀哀肩上出现一条伤口,迅速涌出血来。 “薄媚,不要!”见到宁哀哀肩上的血,王唯安脑中“嗡”地一声,一时也顾不上对方是敌人,连忙开口阻止。 应蒹葭掩唇又笑,对华服男子道:“宁嚣,看见了么?王家的公子对你堂妹可真关心得很呢。” 宁嚣抱臂冷笑道:“未必是好事。再说……” 丹薄媚胸中翻滚的气血越来越剧烈了。她脸色苍白地回头,喘息着笑道:“你放心,她还没使出全力。” 话音刚落,宁哀哀眸光一冷,十指迅速交叉在一起,拇指与小指相连,决然一分。花叶囚笼开始颤动,很快彻底溃散,浴火的朱雀振翅冲破阻碍,直上九天。 正要继续出手的动作一停,她偏头望了望遥远的天幕,隐隐感到有人携一身杀气而来。 不知来人是敌是友。她为以防万一,五指一张,一条藤蔓肆意生长,忽在王唯安三人脚下绽开一朵莲花。倏然一合,三人消失不见,只有那条藤蔓跨越层楼房檐,蔓延到了百十丈之外。 莲花再开,王唯安三人立在中央,焦急地喊道:“你一定得活着出来,我们会在外面等你很久的!” 丹薄媚点头答应,转身朝相反的方向飞离。 宁哀哀目光移向丞相韩殊,后者对她微笑道:“追。” 她一展双袖,轻飘飘地凌空追上去,身后朱雀穿透云霄,如影随形。 两人落在一处无人的山林中。丹薄媚看着宁哀哀身后的朱雀怪异微笑,很快也双手结印,竟与之前宁哀哀祭出朱雀鼎的手势一模一样。 宁哀哀皱眉不语,不明白她的意思。 突然手势一定,她身后也缓缓浮现一尊古朴旋转的青铜鼎,而鼎中一声清唳、振翅高飞的神禽,居然正是朱雀! 林中百鸟伏地颤抖,蝉虫骤然无声沉寂。 宁哀哀眼中有异色闪过,盯着朱雀虚影道:“你姓宁?” “我不姓宁。”丹薄媚立在枝头,也皱着眉——那道带着杀意的气息果然跟过来了,看来是冲她来的。 “不姓宁,怎么会朱雀秘术?” 丹薄媚闭口不答。但宁哀哀并不放过这个问题,因为它是宁氏一族最大的秘密。外人想要得到,只有两个办法。 一是由宁氏子弟将血滴在朱雀鼎上,他人心神与宁氏子弟心神沟通,从而领悟朱雀秘术。但这根本行不通,且不说外人根本不能接近放置朱雀鼎的地下殿堂,就是到了那里,也无法突破家主与长老的防守。 所以只有一个办法可行,那就是……从宁氏子弟体内取出朱雀秘术的根基。 谁敢对宁氏子弟这样做,无异于与整个宁氏为敌。 宁哀哀手势翻转,轻声道:“你不回答我,会被整个宁氏追杀。” 不远处清风悠扬,随之而来的还有隐隐约约的曼陀罗香气。女子面覆轻纱,一身素色锦裙重烟堆雪,层层逶迤而去,眉目祥和,踏空而来。她开口恰似风铃吹动:“宁姑娘,何须整个宁氏动手,你我今日联手拿下她就是了。” 宁哀哀目光慢慢移向来人,道:“不劳宫姑娘。” 宫素笑道:“那么只好宁姑娘先请了。若是力所不及,我再出手相助。毕竟此人擅闯九重禁门,无论如何,我奉陛下旨意,不能放过。” 宁哀哀轻轻拧着眉头,看着宫素不语,显然不愿意用如此手段。宫素道:“宁姑娘用不着心慈手软,别看她受了重伤,能闯得过十神阵与九重禁门,恐怕实力与你的兄长宁寂公子不相上下。” 丹薄媚诧异地凝视宁哀哀,仔细看来,眉眼的确有几分相像,想必她真是宁寂的meimei。 宁哀哀不愿多说,直接动手,两只同样巨大强悍的朱雀陡然相撞,纠缠在一起,烈焰烧毁了周遭树木的顶端。 宫素隔岸观火,不久,见丹薄媚与宁哀哀斗得旗鼓相当,却依旧迎刃有余,未出全力的模样,便抬手干脆利落地一划。鲲鹏展翅,遮天蔽日,俯冲而下如黑云压城,九霄落地。 丹薄媚冷笑一声,双袖一抬,宫素身边随之升起翻涌的炽热岩浆。 她挽指一转,岩浆立刻化作千万道攻击,从四面八方汇聚于宫素一身。 山河震动,巨石崩摧。 “*会主人自诩九天*仙子转世,行事却如此不择手段,不守诚信。不知传扬出去,让你的信徒如何自处?” 面对她的嘲讽,宫素面不改色,全神贯注迎击岩浆,答道:“杀了你,谁能传扬出去?更何况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论过程如何,只要结局相同,就没有差别。用什么手段,说什么话,何必一定要困在一个方圆中。那些古板的旧条例,应该被废除了。” “说得也是。”丹薄媚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双手一合,岩浆又掀起滔天巨浪,直接朝宫素压下去,“只是素贵妃人前人后差别太大,我实在难以适应。” “你不必适应,只有接受。”宫素身后的鲲鹏狂吼一声,张口喷出幽蓝的冰雪,将岩浆巨浪一道道冻结,再一掌消融。 丹薄媚立于岩浆形成的巨龙之上,头顶朱雀气势慑人。她双手氤氲一团花叶旋转的真气,垂眸俯视树梢的宫素,冷冷道:“可惜,我不接受。” 巨龙轰然与鲲鹏撞在一起,大战一触即发。 …… 激战持续了约有两刻钟,宫素陡然被岩浆巨龙击中,龙爪几乎将她一只手臂撕扯下来。她咬牙一掌挡开巨龙,收回鲲鹏鼎,目光震惊地盯一眼丹薄媚,之后疾速飞远。 那是鲲鹏秘术的身法——咫尺天涯,别人根本难以追上。 宁哀哀也早已浑身是伤,但她仿佛不知道痛似的,别人不停下,她绝不逃跑。 丹薄媚看她苦苦支撑,怪心疼的,暗暗思忖放她一马。但绝非因为她是宁寂的meimei,只是自己体内逆行的气血已经忍无可忍了。 丹薄媚下定决心,一瞬间停下所有攻势,转身消失在茫茫密林中。 其实她还能再坚持一盏茶功夫,而杀了宁哀哀只要三招。尽管代价是十天半月都无法行走,更别提运功,可确实没到忍无可忍的地步。 她其实只想给自己找个借口,不伤害他的meimei。 宁哀哀无动于衷的目光落在她消失之处,静立了须臾,从树梢翩然落地。此时心急如焚的王唯安久候丹薄媚不至,已循声追来,茫然四顾,只见到身受重伤的宁哀哀。 他咬一咬牙,鼓起勇气上前扶她,低声问道:“宁姑娘,薄媚她怎么不见了?” 宁哀哀无情的眉目一斜,看了他一眼,轻轻推开他的手,自己前行。王唯安刚要继续追问,却被同样因担忧而赶来的宁嚣拦下:“王公子,你再纠缠,别怪我不客气。” 王唯安盯着宁嚣,冷笑道:“要和我动手?你我方才大战,我知道你的底细,现在不过强弩之末。” 宁嚣捂着肩头的伤口,嘴角一勾,凝视他毫无血色的脸,道:“你不也是吗?” 两人对视须臾,王唯安嘴角无声溢出一抹血迹。 深山初秋散发出宛如死兽的寂寥,参天古木上层叠交错的浓密枝叶,犹如华盖遮挡天幕,很难看得见一星半点的日光。 这山林竟仿佛漫无边际一般,百草葳蕤,混着罕有足迹的清新泥土气息,阴冷深远得人喘不过气。 ——丹薄媚走了这么久,真的快喘不过气来。 她甚至感觉越来越软的双腿不再属于自己,最后终究双膝一跪,颓然坐在地上。 丹薄媚也不伤心,干脆保持这个姿势,坐在原地调息。 不久,该来的终于来了。 肝肠寸断的剧痛令她生不如死,可她不敢大叫出来,只敢靠在树根上一动不动地喘息。十指深深扣进泥土,因太用力,有指甲已经断在里面了。 这时,背后忽然有马车滚动的沉闷声响起,同时大批人马的脚步由远及近。 他们突兀一停。 一道低沉威严的嗓音淡淡传来:“需要帮忙么?” 丹薄媚痛得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只能强颜欢笑道:“多谢壮士,不过不必了,我就是晒会儿太阳。” “深山老林,何来日光?不如到我府上晒。” “壮士太客气了,真的不用。” 然而“嗖嗖”数道破空声响起,十二名黑衣剑客已经将她团团围住,由不得她不去。 丹薄媚仔细打量一番黑衣剑客,几乎可以肯定,这些人与后晋丞相韩殊身边的黑衣剑客出自同一处。唯一的不同,是这些人的胸口,多了一只用金线绣出的干枯森然的手掌。 这个图案是…… 后梁摄政王的御用刺杀组织——天堂手。 ☆、第31章 楚囚相对 那么身后这个人,就是谢衍无疑。 丹薄媚莫名觉得谢衍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仿佛过去曾在何处听过的,但她又可以肯定,她没有见过谢衍。正拧眉歪头回忆,其中二名黑衣剑客忽然上前来拽她。 丹薄媚痛得自己都不敢动,哪能让他们这么粗暴地生拉硬拽,岂非太折磨人了。 “等一等!”她抬手制止得很艰难,对身后车中人道,“看在谢婴的面子上,让我歇一会儿再拖走我,行不行?” 无人回答,但马车却缓缓驶过来,停在她身前。 除了天堂手的十二黑衣剑客随行,还有一队大约百人的禁卫,以及四名看不出身份的人保护。马车车窗的竹帘被卷起来,谢衍眉目冷峻,一双黑瞳极具穿透力,野性的五官中偏透着沉稳和严肃。这是他常年身居高位,手握大权沉淀的威慑力。 “你和谢婴?”谢衍偏头看她,神色很冷静,只是语气有点奇怪。 丹薄媚微笑道:“我与谢婴在青阳城义结金兰过了,所以这样算起来,其实我也是阁下的meimei——三哥你说对不对?” 谢衍看她一脸诚恳,好像不是假话,于是十指交叉撑在膝盖上,沉吟不语。 丹薄媚目光紧盯虎视眈眈的二剑客,又苦苦哀求道:“三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谢衍神色一冷,瞥她一眼,道:“别叫我三哥,承受不起。” 丹薄媚立刻改口道:“壮士……” “带走。” 谢衍口吻冷淡,似对这个称呼很抗拒,语毕“唰”地放下竹帘,遮去他一身绣了金蟒的黑袍。 一声令下,两名黑衣剑客再无顾忌,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抓住她的手臂往前拖。丹薄媚被他们颠得气息全乱,所幸刚才拖延了一会儿,最痛的气血逆行已经缓过去。眼下虽痛,痛得额头直冒冷汗,但她还能忍。 拖行了四五丈远,二人将她架起来朝马背上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