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不知道是太久没尝到rou味了，还是因为李氏夫妇的手艺确实好，司夕田只觉得入口的馄饨格外鲜美。绝对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馄饨，一边想，司夕田一边狼吞虎咽。 “慢点吃，锅里还有。”李氏夫妇见了她这样，心中也未免有些心疼，看着她吃馄饨的那个样子，平时肯定没什么机会吃。这么小的孩子，吃不上点rou不说，又要出来干活挣钱…… “嘿嘿，谢谢！我快饱了。”司夕田也有些不好意思，暗骂自己没出息。 正在这个时候，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闪了进来，有点骄傲，有点别扭的说道：“瞅瞅你那个吃相，真丢人！不就是馄饨么，有那么好吃么？” “好不好吃关你啥事儿，你不是回去了么，怎么又回来了？”司夕田抬头一看，是万宝那个家伙。这小家伙不是刚哭着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还换了一身衣服？ 这衣服又是锦缎做的，果然是家里有钱啊！她的衣服都是布的，而且新的旧的，加上快穿小了的，也就三件，其中一件还是棉袄。 “本少爷是来……来吃馄饨的，你管得着么？李叔，李婶，给本少爷盛一碗，我也要尝尝！我有银子！”万宝别扭的开口，顺便在桌子上放了十个铜板。 他才不会告诉他是还想看司夕田这个“黑姑娘”才回来的，只不过在门口看到司她吃馄饨吃的那么香，有点馋了才说想吃的…… 李家媳妇听了，赶忙盛了一晚馄饨：“小少爷，你只管吃。不过，这钱俺们不能手。别说一晚馄饨才值5文钱，就凭着老爷和夫人经常让人给俺们东西，俺们也不能要你的钱！” 万宝虽然有点傲娇和别扭，却坚持要给钱：“那不行，我娘说过，别人的东西也是辛苦赚来的，不能白要。这馄饨我一定要吃，这钱你也一定要拿着！” 听了他的这话，司夕田对万宝倒是多了一分好感，这小屁孩倒还懂些道理，看来，这万家的家教倒是不错。 正在她转念的时候，却忽然看见万宝把刚送到嘴里的馄饨给吐了出来，还嫌弃地说道：“什么破馄饨，真难吃！” 说着，他把碗筷直接扔到了地上，伸手也去夺司夕田的筷子：“这么难吃的东西你干嘛还吃？” 他或许是童言无忌，可李氏夫妇脸上不由得尴尬起来了，郑钱也有些不悦。 司夕田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握住了元宝的手腕：“万宝，你太过分了！给李叔李婶道歉！” 忽然看到这么凶的司夕田，万宝有些害怕，但却还是嘴硬：“本少爷又没错，为什么要道歉？” 司夕田见他不知悔改，暴脾气又起来了：“第一，或许你总是吃山珍海味，觉得这馄饨不好吃，不代表别人也这么觉得，所以你不应该来夺我的筷子，因为我，觉得很好吃！第二，就算你有钱，也不应该这么浪费粮食，因为粮食是很宝贵的。你知不知道，我家已经吃了一个月的粥，吃不上饭，更吃不上白面和rou。你如果不想吃，可以留给别人！第三，这馄饨不是别人逼着你吃的。自己要的馄饨，含着泪也要吃下。你呢，却在怪辛辛苦苦包了馄饨给你吃的人！人家又不欠你的，凭什么？” “你居然凶本少爷！我，我不跟你玩儿了！”让司夕田没想到的是，万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边哭一边跑了出去！ 真是个熊孩子！ 都十岁了，还没她那个七岁的弟弟小峰懂事呢！小峰从来都不会浪费粮食，也不会随便朝别人发脾气。 “司家小姐，你别生气了。万家的这个小少爷也没恶意的，更何况，这样的事儿俺们也见了不少，没事的。”这会儿，李家媳妇已经将地上的碗筷捡了起来，又将已经撒了的馄饨收拾了起来留着喂狗。 这个万宝现在心倒是不坏，可要是从小养成这样的习惯，长大肯定是个纨绔公子。不过，司夕田倒是有点担心，“李婶，我说了他，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吧？” 李氏夫妇摇摇头：“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这么一闹，司夕田也不想再吃东西了，休息了一下，便和郑钱又开工了。 在盘炕之前，李家的丈夫试探着说道：“司家小姐，您看看能不能给改成个半炕啊？” “之前不是说只是要拆了按照原来的重新盘么，怎么要改成半炕了？”郑钱皱眉，半炕可不好盘啊！ 普通的炕一般都是占据大半个屋子，半炕则是要更小一点。半炕比一般炕的难点就在于，少了一面墙做支撑，而要多砌出一个平面。一般的泥瓦匠都不怎么敢接，而且半炕一般是要加钱的。 见郑钱不高兴了，他赶忙解释：“是这样的，俺们家就俺们俩，不用那么大的炕。而且这房子也不大，想着如果弄个半炕，可以腾出来地方放些东西。如果能盘就盘，盘不了就算了。” “这……”郑钱转过身看向司夕田。 司夕田点点头：“盘半炕么，没问题。就冲着李叔李婶中午的馄饨，我就不多加钱了。” 其实，她不是没看出来李家夫妇的小心眼儿。怕是他们之前就想盘半炕，但怕太贵，所以才在刚刚试探，如果她能盘最好，如果不能或者不愿意盘就再盘整炕。司夕田之所以答应，一方面是因为这是她第一笔生意，另外一方面，她到是觉得这家人不坏，只不过因为太穷了，舍不得花钱而已…… 说干就干，司夕田跟李氏夫妇商量了炕的尺寸，便开始搭炕了。半炕司夕田前世也没少搭，倒是难不倒她，留烟道，砌石头和墙，司夕田这边忙的不亦乐乎，李氏夫妇那边看的目瞪口呆。他们甚至都在怀疑，司夕田到底是不是十来岁的小姑娘，怎么会这么厉害，不会是带了人皮面具吧？ 当司夕田完成了下边的部分，准备往上边搭炕面石的时候，万宝又来了，不过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013 不速之客 李氏夫妇见到来人，赶忙站了起来：“万夫人，万公子，你们怎么过来了？家里收拾炕挺乱的，你们不嫌弃就先坐这俩小凳吧！” 司夕田听了，也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衣着华丽的三十几岁妇人正拉着万宝的手站在屋子里。 那位夫人面色倒是挺和善的，万宝倒是有点别扭，有点不情愿。司夕田有些纳闷，他们看起来到不想是来找茬的，那为何而来？ 李氏夫妇似乎担心对方生气，赶忙先道歉：“俺们还说过会儿去道歉呢，因为俺们不好，让小少爷生气了。不过这事儿不关司家姑娘的事儿，她只是来给俺们盘炕的……” 万夫人摇头：“李大哥，李大嫂，我都问清楚了，这事儿不怪你们，这是小子的错，我是特意带他来道歉的！” “这可使不得。”李氏夫妇赶忙拒绝，可万夫人还是坚持，还瞪了万宝一眼。 见娘亲生气，万宝虽然不情愿，还是走到了李氏夫妇跟前：“李叔，李婶，我错了，不该浪费粮食，不该闹事，你们别生我气！” 接着，他走到司夕田跟前，更是别扭地开口，声音比蚊子叫声还小：“司，司jiejie，我错了……” 司夕田这会儿有些吃惊，以前看小说的时候，不是那些古代贵妇不是都十分护短么？这万夫人居然领着自己儿子主动来给他们这些平民道歉。不由得，她对万氏的印象更好了几分。 传言中，她与万老爷成亲十余年未生养，万老夫人要给他纳妾，万老爷宁可忤逆自己母亲也不同意。之前司夕田以为万老爷是顾念万夫人娘家曾经的资助，现在看来，应该还因为万夫人确实很好。 至于这个万宝，虽然是个别扭的熊孩子，但却不骄横，也不是个挺懂事的。 既然人家道歉了，司夕田也赶忙回道：“请恕我现在没办法给您见礼。万夫人您太客气了，刚刚也有我的不对，我给您道歉了。万少爷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对于司夕田的话，万夫人倒是有些惊奇。刚听他儿子说了半天这个女孩脾气和本事多么大，现在看来，这小姑娘倒是比自己儿子懂事不少，也是个知书达理的。 司夕田道歉完，没有趁机跟万夫人客套，而是继续忙起了手上的活儿，反正他们有李氏夫妇招呼。 岂料，这万夫人只是跟李氏夫妇简单的客套了几句，就站在那边看司夕田盘炕，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而李氏夫妇也只好一起在屋子里陪着。 作为一个职业的瓦匠，司夕田的职业素养绝对没得说，在屋里四双眼睛的注视下，还是有条不紊地忙着。砌烟道，摆烟道，抹泥，这原本应该很忙乱，应该很脏的活儿，愣是让她干的十分连贯，甚至带上了一些艺术性……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当司夕田抹上最后一抹泥，坐下休息的时候才发现，万夫人和万宝居然还在！ 看到司夕田有点惊诧的眼神，万夫人赶忙解释：“司姑娘不必吃惊，其实我来不光是领着万宝来道歉，还因为万宝跟我说你盘炕的技术很出色，我想见识下。” 司夕田心中虽然依旧疑惑，却谦让道：“万公子是谬赞了，我盘炕的手艺还可以，但离‘出色’二字却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万夫人笑了：“司姑娘，你这可就是谦虚了。我也是见过不少瓦匠，你刚盘炕的水平，至少也能在里边排到前三。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本事，怎么担不起这样的夸赞？我家有个屋子正好想盘个炕，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们盘下？” 司夕田一听，眼睛立刻亮了。她宁可降价接李家的活儿，不就是因为没人相信她么，如果能给镇长家盘炕，还愁没有人找她么？ 见司夕田没立刻答应，万夫人继续说道：“你放心，我会看好宝儿，不让他再给你捣乱的。另外，如果盘的好，我也可以帮你再介绍一些需要盘炕的人。至于工钱么，因不需要拆，只用盘，给你500文你可以么？” 一边的郑钱听了，都快乐开花了。要知道，这样的大户人家管家都傲气的很，他们想要去干活一般还要塞钱，没想到司家这丫头可真有福气，居然被万家夫人亲自挑中了，还给了这么高的一个价钱！ “那就谢谢万夫人了！这个活儿，我接了！”司夕田心里也是乐开花了，这又拆又盘忙活一天才300文，那只盘一下就500文啊！不过，表面上她倒没表现这么激动，省得这万夫人觉得亏反悔了。 万夫人见她同意了，很是高兴：“那好，后天辰时二刻你来我家，说你是来盘炕的，看门的自会迎你进来。还有，我也挺喜欢你的，别叫我万夫人了，我娘家姓陆，你就叫我陆姨吧！” “是，陆姨！”司夕田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没那么多的等级观念，她让叫就直接叫了，没有发现，旁边的李氏和郑钱已经惊呆了，这万夫人虽然为人随和，可身上总是有种贵气，也从来没跟他们这么亲近啊！ 跟司夕田商量好了这个事，万夫人又付了100文订金才领着万宝回去。这会儿，司夕田才明白，原来这万夫人来的时候已经做好准备了，这里怕是也有万宝那个熊孩子的几分功劳。 万氏走后，司夕田他们烧火试验了炕，果然不冒烟，也很好烧。 李氏夫妇见司夕田炕盘得这么好，当即给了工钱，又留他们吃了晚饭，还主动承诺要帮忙宣传。 拿到钱之后，司夕田还专门去了趟集市，买了一只鸡和二斤牛rou，想着回去给林氏补补身体，顺便给司家人都解解馋。 司夕田本来想在到家的之后跟郑钱分一下工钱，可一进门却发现，她大伯司大壮和大伯母兰氏居然都坐在她家里！ ☆、014 伯母上门 司夕田到家的时候虽已经月满中天，一进门却发现家里居然来了两个不速之客，她大伯司大壮和大伯母兰氏。 兰氏今年将近40岁，嫁到司家已经20年了。她虽是司家长媳，可惜，却没有个长媳的摸样。刚嫁到司家的时候还算老实，生了大胖之后便放肆了起来，总欺负司夕田娘亲不说，还非闹着分家，以他们养冯氏为由，几乎让司二壮夫妇净身出户，后边又寻了个借口，把冯氏塞了过来。司二壮夫妇一争，兰氏就撒泼，冯氏也抹泪，后来便不争了，干脆直接断了来往…… 似乎是那天把房子还回来的事情回去挨收拾了，司大壮脸上多了两条细细的伤疤，坐在那边人也没精打采的。而兰氏，则一看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怕是来者不善啊。 司夕田心中冷笑，这俩人脸皮倒是够厚的。这兰氏自从分家后一次都没上过门，司大壮之前也从没去窝棚看过他们，现在倒好，不但来了，还赖到这么晚！ “大伯，大伯母！”司夕田并不想理他们，打了一声招呼就往自己屋走。 兰氏一见，急的站了起来：“田田，你等下！” “大伯母，就算你有事，至少也要让我去换身衣服吧！”哼，终于忍不住了啊，她却偏偏让她着急！ “我……你去吧，俺们在这里等你。”看到司夕田这满是黑灰的衣服，兰氏就算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继续拦着了。 “看你这一身，先去洗洗吧，锅里我给你烧的水。”林氏也站起来说道。 跟着司夕田来到厨房之后，她又小声叮嘱道：“田田，大伯他们是来要那屋锁着的粮草。他们可是从午饭之后就来了，一直等着你。” “他们想拿，也要我给才行！”司夕田给了林氏一个放心的眼神。 回了屋子，司夕田好好沐浴了一番，又换了一套衣服，磨蹭了许久。 主屋里的司大壮和兰氏已经急得不行，几次想去找司夕田都被林氏给拦了下来，无奈也只能等着。原本想着找个司夕田不在的时候，哄冯氏几句就能把粮食拿回去。结果，放粮食的那个屋子居然被上了锁，钥匙居然被司夕田那个丫头给拿走了，害得她等了这丫头一下午不说，现在还得看她脸色！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洗漱完毕的司夕田才回到主屋。 看到司夕田，兰氏和司大壮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田田……” “大伯和伯母为啥站着，来，坐下，喝点水！”司夕田却没接话，而是一人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喝，喝个屁，兰氏这会儿绝对是火往上撞。她都来了一天了，这水喝了至少也有一壶了！要是想喝水，她在家喝多好，用得着来这里么？ 越想越着急，这兰氏便直接说道：“田田，俺们这次来，是想取走放在你家的草料的。” “放在我家的草料？我们才搬回来几天，你们没来放东西啊！”司夕田一副惊讶的样子，转身问林氏，“嫂子，今天我不在家的时候大伯他们把草料放到咱们家了么？” 林氏摇摇头：“没有啊，算起来，从家里出事开始，大伯和大伯母就没上过门！” “俺们不是今天放的，是之前……”被司夕田和林氏合伙打脸，兰氏气得想直接发飙，可脸上却依旧是带着笑，有点像是狼外婆。 “之前，那是什么时候？我记得你们跟我们说要往我家放东西啊！”司夕田咄咄逼人。 兰氏张了几次嘴，想说点什么，却还是没好意思说。瞄了一眼旁边闷头不说话的司大壮，她一脚踢了过去：“司大壮，你倒是说话啊，粮草不是你放到他们家的么，怎么这么半天一个屁都不敢放？” “兰氏，你干啥呢？”冯氏之前一直没说话，见到兰氏当着小辈这么踢自己儿子，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毕竟是有求于人，兰氏倒是难得的没跟冯氏顶嘴，只是又狠狠地瞪了司大壮一眼。 都是这个败家爷们，如果当时他能打发了司夕田，或者晚两天再把钥匙和钱给司夕田，把粮草运出来不就没那么多麻烦了么？ 司大壮是真的不想跟司夕田对上，被媳妇推出来了，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田田，那个……就是在俺说要帮你修房子的时候放的。之前给你钥匙的时候忘了拿回来了……” 见司大壮不要脸了，司夕田也不给他留脸了，厉声问道：“大伯，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你主动承诺要给我们修房子，结果不但没给我们修，还把我家当做了仓库，把你家粮草都放在我家？” 司大壮被司夕田说的也有些惭愧，头低低的：“是，俺是觉得这房子在闲着，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