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营业员问她买什么。 她支吾半天,形容不出具体病状,最后,零零总总买了一堆回来。 陆强柔声叫:“过来,傻站着想什么呢?” 卢茵过去,从他手中接过棉球,陆强拧开一瓶药水,“先消毒。” 他虚靠着沙发,盯着面前女人。 卢茵捏紧棉球,不知从哪儿下手,面前的胸膛微微起伏,右侧胸肌一条暗色血檩,耷在巨龙嘴边。眼睛荧绿,嘴角嗜血,让人毛骨悚然。 她迟迟不肯伸手,陆强看出她的心思,捏住那小手,缓缓覆在巨龙头上,他感觉到她的瑟缩和闪躲,掌中的手绷着一股劲儿,微微有些抖。 他看着她眼睛:“怕?” 卢茵抿唇。 他和气的笑笑:“一个纹身怕什么,”陆强拿掉她手上棉球,带着她手轻抚自己胸膛,催眠般说:“摸摸它,它认人,看着凶狠,其实很乖顺……尤其对我陆强的女人。” 卢茵忍不住看他一眼,他拿她手指一寸寸划过每个线条。指下的皮肤坚硬饱满,却带着一股guntang的热度。 她蜷起手指,陆强不放,整个按上去,她掌下的心跳格外强劲。 “它没你想的那么可怕,也没有什么讲头,就年轻时候瞎混,纹着玩儿的……那时候都弄这个,纹什么图案都有……”他笑了笑,凑近她耳朵:“还有人纹在老二上,我那时被怂恿,差点儿就纹了……” 卢茵反应几秒,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一股血往脑子上冲。 陆强扣住她后脑,作势往自己胸前扣:“要不要亲亲,跟它套套近乎?” 卢茵一惊,抬手推他胸膛,还没使上劲,他已经放手,原来是在逗她。 被调戏个彻底,卢茵气呼呼喘着气,使劲抽出手,陆强哈哈大笑,阴霾心情被扫个彻底。 卢茵这会儿倒真不怎么怕了,从他手里夺过棉球:“还擦不擦。” “擦。”陆强忍住笑,坐正乖乖给她擦。 房里一时无话,静的出奇。 整个过程他没吭一声,卢茵却忍不住触眉头。 前面擦完,陆强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背后的痕迹比前面还要重,卢茵手有些抖。 忍了半晌,她还是问:“你这伤怎么弄的?” 陆强闭着眼,轻描淡写:“昨晚碰见几个混混,要钱我没给。” 卢茵抿了下唇:“那今早那帮人呢?” “以前的客户。”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做生意。” 没一句真话,卢茵根本不信。 沉默半晌:“做生意怎么会被关进去?” 这是她第二次问他。 陆强倏忽睁眼,她动作一顿,他起身,卢茵还坐在沙发边儿,他屈腿把她环在身前。 “茵茵,”他叫了她:“那是过去的事儿,你想要的交代我没法儿给,过去混蛋做坏事,现在我想做个平常人,”他抚摸她的发:“你是我第一次动真格想要的人,咱俩好上,我陆强把所有好的都给你,这样够不够?” 卢茵垂下眼睑:“我只是觉得,我们并不合适……其实,是不是都应该冷静想一想……” 彻底静了,陆强看了她半晌,挑起她的下巴:“能看出来,你有点在乎我了。” 卢茵呼吸一滞,眼神闪烁。 陆强手指晃了晃:“回答我?” 卢茵不敢看他眼睛。 他柔声:“对不对?” 卢茵终是轻轻点头。 陆强拿唇触碰她的额头:“刚才的话,我当你没说过。” 第20章 连续擦了几天药,陆强后背的伤变成褚红色,看去刺目,却疼痛减轻,只肩膀的伤略严重,还有些红肿。 他没当回事儿,后来药也不擦了,让它自然好。 转换了一周,陆强开始上晚班,白天时间自由,他坐中巴去了趟小商河。 上月接到老邓头的会见通知单,日子刚好是今天,他顺道买一兜吃的、护膝和保暖内衣,太多里面不让带,他直接打几千块到他卡里,多了没用,里面有消费金额限制。 中巴要半小时,车上基本都是探监的,机会宝贵,每月只有一次,外面的人日盼夜盼都等这一天 ,他们神色各异,有的目光期翼,有的是呆滞的麻木表情。 陆强进去这六年没人探望他,邱老花了些钱,里外打点一番,却鞭长莫及护不了周全,根子给汇了几次钱,怕遭人怀疑,后来陆强就没让了。吃穿用度都靠牢里,每天基本都馒头咸菜白菜汤,偶尔吃一顿荤的。他犯的是刑事罪,在里面待遇最低,从事的劳动也最低级最劳累,农田耕种、矿山挖煤他什么都做过,目的就为消除这类人的戾气,磨平野心,重新做人。 窗外稻田一望无垠,随季节变换已经黄灿灿,收割机忙作,正是秋收的日子。陆强坐最后排,往外面瞅一眼,点了根烟。 他手臂搭着车窗,虽阳光耀眼,风已经带了干冷的气息。 旁边坐个女人,闻到烟味儿,不适的咳嗽几声,陆强余光里,有只手在旁边左右煽动,他回头,对上一双略嫌弃鄙夷的眼,目光扫下去,那女人身怀六甲。 陆强浑不在意,勾了勾唇,目光重新落到窗外,一扬手,半截掐灭的烟蒂也跟着飘进风里。 探监手续颇复杂,尤其对他而言。 陆强多等了一倍的时间,东西交给狱警,之后要经过严格审查,办完一系列手续,他被带到探视厅。通长的大厅一分为二,特制玻璃连子弹都穿不透,高窗只带进来窄条的日光,照明全靠头顶几盏白炽灯。 陆强坐在椅子上,看一眼对面紧闭的铁门,从前他在里面,现在他坐外面,一时五味陈杂。 不多时,里面那扇铁门缓缓拉开,玻璃消音,钢铁浓重的碰撞声根本听不见,老邓是重刑犯,带了手铐和脚镣,动作笨重迟缓。 他一眼看到外面坐的年轻人,懒散的靠着椅背,略微挑起一侧眉峰,唇角挂一抹寡淡略随意的弧度,满脸洋溢张狂却沉稳的神情。在一众探视者当中,他是个冷静内敛、潜伏已久的普通人。 从第一次见到陆强起,他就知道,这年轻人并不简单。 老邓在凳子上坐下,狱警给打开手铐,随后背手站他旁边。 他拿起面前的听筒放耳朵上,陆强见他动了,才摆正身子过来拿听筒。 老邓说:“头发长了。” “……你瘦了。” 沉默片刻,两人相视无声的笑了下。 曾经六年牢狱生涯,他们住临床,老邓救过他的命,也站在老者立场给他诸多帮助和指引,他最悲痛最崩溃那段日子,老邓和他相依为命。 陆强知道,他虽杀过人,但是个好人。 老邓笑了笑:“你这头型挺酷的。”其实就最平常的板寸头,但配上额头那道暗红的疤,没人比他更适合。 陆强眸色清明了些,“分人。” “德行。”老邓点点他。 陆强问:“瘦这么多?” “瘦了?” “有人欺负你?” “我老实本分,谁能欺负我,”老邓说:“最近变天,上工整日泡水里,一到睡觉关节疼的要命,吃不下去饭。” 陆强勾了勾额头:“往上报,让大夫开点儿药。” “老毛病,看也没用……挺得住。” 陆强说:“我给你带了护膝,回头他们就能交给你,”他顿了顿:“和你之前那副换着戴。” 之前那副是前妻梁亚荣给买的,已经带了两年。掐日子算,他进去二十五年半,前妻看他不超过五次。很久以前,夫妻二人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在漳州化工研究所工作,那年代搞科研阻力重重,老邓废寝忘食获得的成果,被同僚盗走,并申请了专利,他冲动下捅了对方几刀,被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无期徒刑。那时候梁亚荣刚刚怀孕,包办婚姻并没多少感情基础,孩子没出生就和老邓离了婚,再嫁给一直暗恋她的男同学。 老邓看不开也没办法,梁亚荣不会为他守寡一辈子,偶尔能来看看,已算仁至义尽。后来孩子出生,她告诉他是个女儿,问叫什么,梁亚荣犹豫着说叫邓琼,只给他带过一张满月照,一晃二十五年,那孩子却从没来监狱看过他。 老邓想,如果死了,也许这是他唯一的遗憾。 “谢了,”老邓苦笑,不想这些事,问他:“你出去过的怎么样?” “还行。” 语调平淡,却无意识挑了下眉,老邓捕捉到,笑着:“看你这表情,应该过得不错。” 陆强不置可否。 “工作挺顺利的?挣到大钱了?” 他没说话,老邓接着问:“吃的好睡得好?还是外面世界太精彩,朋友亲人都见着啦?” 停了停,陆强侧过头,看高窗的围栏边飞来一只喜鹊,蹦蹦跳跳,叽喳叫着,好奇的往里张望。 半刻,陆强一笑:“碰见个姑娘。” 老邓微怔,不大相信:“认真的?” 陆强斜睨他一眼,不是好眼神。 老邓笑笑,怅然道:“好事儿,好事啊。” 两人零零散散聊了几句,时间不知觉过去,狱警给老邓带手铐,陆强站起身,“下次再来看你。” 老邓站着,双手举起听筒,“甭来了,”他低下头:“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见谁出去了还往回跑的。” 陆强心里不是滋味。 狱警提醒老邓离开。 他最后看一眼陆强,欲言又止。 陆强:“说。” “你要有功夫,就帮我看看她们过得怎么样。” 陆强知道‘她们’指的是谁,直接问:“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