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李麟宁死不屈，一脸正义状，“爹，您忘了我大母舅一家是怎么死的，就是因为给朝廷——” 啪！ 再一巴掌。 “你给我闭嘴！此一时彼一时，咱们父子俩还都得在天子脚下过日子呢！”李族长打得手抖，气得胡子抖，“痴儿，被人撺掇着当了替死鬼还不自知！罢了罢了，这次人家交代你的事你定要好好办理，记得多说好话，好好表现，别再让人家抓着你的把柄。就算你不要你自己的命，可也得想想咱们李家上下八口人的命！” 李麟还不是很懂，不过惧怕父亲的威胁，只得安安分分的点头，照办。 …… 马车行至半路，贾琏便叫停。下车后，他就进在田间地埂里走了走，抓了抓地上的土。而今天寒，土壤很凉。贾琏蹲在地上，抓了几把之后，手指就冰的有些发红。 兴儿瞧得心疼，奉上帕子，劝二爷还是早些回去，“今儿个出了这么大的事，二爷受了惊，却还关切这些土做什么，改日再看就是。” “无碍的。”贾琏把土凑到鼻子边儿闻了闻，握拳捏了捏，又松手撒下去。土块粘结，不散。 “看来这块地以前闹过病害，撒过不少草木灰，这样的土壤富含钾肥，很适合马铃薯的生长，若是开春种下去，必定产量极好。”贾琏拍拍手，站起身，放眼看着眼前这片地。 就算是在江南环境条件优渥的地区，在古代老旧的耕种条件下，稻米的平均亩产也就在三百五十斤左右，高产的情况，每亩也不过是在增加几十斤。更别提在西北这样苦寒之地了，稻子在这里产量只会更低。土豆却不同，一般每亩只需备种一百六十公斤，但产量至少在一千公斤以上，是稻米产量的六倍。而且它的生长期只有三四个月，没有稻米生长期长，能留出其它时间种别的作物。 以马铃薯作为粮食，的确会很快速有效的解决当地粮食低产和温饱难的大问题。 兴儿听贾琏那番话很是纳闷，也跟着抓土闻了闻，捏捏？兴儿也还有模有样的送到鼻子边儿，闻到的就是一股土味儿，没什么特别的，二爷怎么就知道里头有好东西适合种什么呢？ 兴儿还想是不是自己鼻子不好使，使劲儿往鼻子边儿凑了凑。猛一吸，用力过度了，把土粒子吸进了鼻子里。 兴儿擤鼻子，咳嗽两声，倒忘了手里还有土，一吹一溅，弄了一嘴泥。 “好吃？”贾琏问。 “呸呸呸……”兴儿吐了半天，跑回去从车上拿起水囊漱口，这才能开口说话，窘迫地哭丧一张脸，冲贾琏道撅嘴道，“二爷别笑话我了，臭烘烘的，哪里会好吃。” 贾琏笑，“看来还有很丰富的有机肥。” 兴儿：“爷，有鸡肥是什么？” “它富含很丰富的有氮、磷、钾……”贾琏见兴儿越来越纠结的脸，改换简单地词解释，“就是些对作物很有用的东西，不过这些东西都是呈先一种不容易被作物直接吸收利用的状态，所以必须要通过土壤中的一些自带的作用变化进行发酵分解，然后把这些不易被吸收有用的物质逐渐释放成容易被吸收的有用物质，因此，这种肥效比较长而且稳定，十分促进作物的生长。” “啊，”兴儿听懂大半了，很高兴，“原来这个有鸡肥这么厉害，可怎么弄来，需要杀鸡么？” “是机会的机，”贾琏顿了顿，看着拿水囊的兴儿道，“你多吃点饭喝点水就有了。” “哦？那是为什么呢？”兴儿倒水给贾琏洗手，然后递上帕子，却还是一脸纠结，想不通这有机肥到底是怎么来的。 “你自己再想想吧。”贾琏冲他意味深长的一笑，便撩起袍子上了马车。 兴儿带着疑惑驾车，满脑子都在想：他多喝水多吃饭，怎么就会来有机肥呢？ 有机肥。 肥料。 想了一路，最后要到地方了，兴儿才反应过来琏二爷说的其实就是粪尿。 粪…… 尿…… 二爷可真是太文雅了，文绉绉的拽了半天，竟然说的就是粪尿。 兴儿服了！ 三天后，十二个村县的农户们都受到了衙门不强求大家种新品种的消息。众农户们都很纳闷，起初坚决反抗的那批，倒开始有所动摇了，好奇这个新品种到底是什么一番样子。不过有孙绍祖撺掇出来的乡绅带头表示这是件好事，众农户们还是都‘聪明的’选择跟风，对于不必播种新品种这件事都大大松口气。 冬歇时节大家都闲着没事儿干，平日一些新鲜的见闻之类便疯传的很快。再过了两天，十里八村之中突然传起一个关于大胃王的比赛的消息。比赛时间就定在一天后，但凡觉得自己能吃的人都可以去报名参加。口味最好，最能吃的前三甲，可得到百银子的奖赏。 百两银子啊，那可够他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人家富足一辈子的花费了。 而且这种比谁吃得多的比赛，在西北这样容易食不果腹的地界里，简直就是奇葩逸闻，消息传得比什么都快。十里八村的村民得到消息，都跃跃欲试。不过当报名时得知是食用新品种做出来的食物。很多人都开始谨慎守旧起来，都持观望态度看热闹，倒有一些因家里粮不够吃且胃口极大的人，图财图吃‘不要命’的，大胆地去报了名。 比赛当天，苁益州内临时搭建的比赛场地人山人海。 附近的村县的农民们都在这一天涌进州城，将比赛场四周围个水泄不通。 报名参赛的一共有三十二人，除了有三位饿得发昏的乞丐外，余下的人都是附近村县上有名的贫困户和几个以‘胆大不要命’而著称的‘傻’人。 李麟也在围观之列，却不为别的，就为看看那新品种到底是怎么一副癞模样。其实不仅是他，还有在场的许多农户们也都是为了这个好奇而来的，既能瞧热闹，看看自家村里的人怎么犯傻，又能一睹新品种的真面目，不看白不看嘛！ 比赛场十分宽敞，中央设有三十二套木桌椅，共分八列，每列排四个桌子，桌子很长，以供摆放食物所用。每个桌子上还备有水壶水碗，为参赛者提供饮水所用。三十二套桌椅的东西两侧还有临时砌好的灶台，灶台四周除了摆放一些调料之外，堆得都是一些黄色皮或是褐黄色皮的圆东西。东西两边一共有十口锅，每个锅边儿都有一个厨子。 这些厨子都是贾琏特意请来的当地有名的手艺好的出自，由四皇子随行所带的宫廷御厨手把手教传，以保证他们烹饪出最佳的土豆风味菜品。 贾琏特意请了四皇子来观摩比赛，因此还特意造了声势。 四皇子当然知道这场比赛的最终目的当然是为了推行种植马铃薯，为了支持贾琏，他就算军务再忙也必要来参加的。不过四皇子对于贾琏搞这出比赛还是很疑惑的，他其实也跟那些凑热闹的百姓差不多，也是带着好奇而来得。 昨天，四皇子会驾临比赛现场的消息一传出去，就引起更多百姓的热烈反响。本来比赛就很新鲜，加上会出现之前闹得很凶的新，更有四皇子本尊驾临，这场比赛谁不来看谁就是傻了！ 因此到了下午比赛开始前夕，越来越多的人涌入，基本是人挤人肩碰肩的拥挤状态。 贾琏还不忘安保问题，请侍卫苏盛加强护卫，连比赛场附近的房顶上都守卫上了人。 “四皇子到！” 众百姓下跪请安之后，鄞祯上场，坐在上首位，远远地打量四方围观的民众。 “平身！” 众民众得令起身之后，都暗自悄悄地探看远处上的四皇子，依稀瞧得清轮廓模样，不愧是皇家的人，气派十足。 开赛前，贾琏讲述规则和注意事项：“参赛者所食用的东西都是按斤称量，每盆盛装的重量一样。规则很简单，谁吃的多谁获胜，前三甲除奖金之外，第一名还将获得由四皇子亲笔题字一副。比赛重在参与，不希望大家为了赢而弃性命于不顾，再次提醒，各位参赛者要量力而行。未免意外，场外已候命三名大夫。如果参赛者过于逞强，发生过度饮食出现身体异状时，一旦被医生确认情况欠佳，便是要剥夺拿奖资格的，请立即离场接受治疗。” 众百姓们听了之后都纷纷点头，觉得贾琏处置比赛的办法很好。她们也曾担心过，那些人一旦为了钱吃得拼了老命该如何。 “那便开始比赛吧。”鄞祯下令道。 三十二名参赛者依次上场，各自报了姓命、出处之后，就按照安排落座，等候比赛开始。 这时候，东西两侧的是个灶台也开火，动刀切起来，有下锅翻炒的，有炸的，还有蒸煮的。 三十二名参赛者的食物都是用大木盆端上来的，却不是从那是个灶台端来的，而是有一辆车，刚刚卸下煮熟的热腾腾的马铃薯。好奇的人仔细探看，才发现那辆车就是就近从赛场后头的一户人家里使出来的。 煮土豆上了之后，三十二位参赛者开始很小心的品尝了两口，接着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众围观的村民们都开始为自己认识的人加油，喊着他们的名字。不过还有一件奇事，就是大家都发现了那十个在赛场边上搭建的灶台，做的东西似乎不是给参赛者吃得，那是给谁吃得？ “唔——好香啊！” 距离灶台最近的那群围观的百姓们率先开始感叹起来，随后众百姓们都纷纷激烈地赞叹“好香”。 第一锅炸好的薯条清拌了盐之后，就送到四皇子和贾琏等比赛裁判的跟前。除了炸食外，还有炖菜、炒菜、蒸菜等等，味道香喷喷的，在场很多为了抢到位置靠前的地方围观，中午的时候都没吃完，这么闻着，肚子早就叫开了，口水直流，比赛什么的似乎都不重要了，大家都眼巴巴的看着被端到四皇子跟前的菜品。 四皇子拿起一条，塞进嘴里，又拿起一条，接着再拿……接连吃个不停！ 四皇子是何等人物，身份如何尊贵，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能让他接连食用的东西自然美味。而且这个新品种肯定没有毒，不然哪能送给四皇子跟前食用。四殿下那可是龙子，身子金贵着呢！ 鄞祯吃了一盘土豆之后，便停下来喝茶，观察百姓们的状态。而今好多人都不去看比赛的汉子们了，反而眼巴巴的盯着那是个灶台做出来的吃食。 鄞祯笑了笑，看眼贾琏。 贾琏也回看他，淡笑着建议：“殿下何不与百姓同乐？也叫他们尝尝这些菜的味道？” “赏！”鄞祯一声令下。 便立马有侍卫提着锣上前，喊着“殿下赐食，排队来领”的话。未免拥挤过度，更有人抬出早准备好的铁栅栏放在前头。百姓们纷纷好奇的去排队，也要尝尝四殿下吃过的东西味道是什么样。这也算是沾了皇家的光，吃了御膳了。 “每人只能领一份！”派发食物的兴儿喊道。 不管是去取什么样的失误，每个领过的人会在手背上用红颜料做印记，不能再领。 百姓们领了各色食物之后，互相认识的，还会交换尝几口，发现每样都很好吃，赞叹声种都夹杂着惊诧和欢喜。 渐渐地，赞美声一浪接过一浪，显然众人对新品种的口感很是喜欢，瞧他们一个个喜笑颜开一脸喜欢得表情，便可知道这些人对新品种的抵触情绪应该都烟消云散了。 鄞祯见场面虽然热闹得拥挤不堪，但领用食物的地方却井然有序，十分赞许，心里也叹服贾琏想得周全。 其实先前贾琏突然决定不用官家帮忙推广马铃薯的事，鄞祯就很诧异，甚至还误以为他过于自负，不懂当地刁民不好教化的现状。而今见他谋略高人一等，自有独到的办法叫人主动臣服于他，四皇子对他当真佩服不已，真该庆幸他只是个只知道钻研农务的怪才！ 鄞祯对贾琏的赞许越来越深，嘴角笑意也很深，“你果然没辜负我对你的信任，看起来这些百姓已经接受你推广的马铃薯。” 贾琏点点头，“我特意叫人挑选了来自那选定十二个村县的村民来参加大胃王比赛，吃了这么多，回去能安然无恙，再加上四殿下您亲自食用的影响力，他们自然信服。这之后便要他们自己报名，争抢着求种子了。我选谁不选谁，还要看自己心情，而不是他们的。” “好，真好，太好了！哈哈哈……”鄞祯哈哈笑起来，冲贾琏竖起大拇指，接连叹了三声好。 月末小半个时辰后，大胃王比赛结束，贾琏选出三名获胜者，按照约定给了奖励。 之后，贾琏便宣布了新品种种植自愿报名的事情，接着向众人说明：“三天后，州府衙报名截止，一共选定三百户。必须自愿报名且审查合格，才有资格拿到新品种的种子进行种植，最终审查合格的名单将会在十天后由衙门派人通知到各村县，请各位有意参选的农户们静候佳音。” 饥饿营销，树立起新品种的价值，从而刺激这些农户的种植欲。总归，争抢而来的总是比白白送上门的要‘好’。 众农户们反响热烈，纷纷跑去衙门争着抢着去报名。 李麟还愣愣地站在原地，呆呆傻傻的望着贾琏离去的背影。他嘴张了张，满脸懊恼和后悔，愣是吭不出一声来。 贾琏送走四皇子后，嘴角渐渐勾起，也上了马车。 兴儿：“爷，咱们这是要去衙门么，看看报名情况？” “不，去孙家，我要会一会那个孙绍祖。”贾琏眼眸渐冷道。 第45章 生芽的土豆 孙府？ 兴儿疑惑，完全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贾琏提醒道：“既是在当地个小有名气的，问问就是。” 兴儿懊恼的打自己脑袋一下，骂了声自己笨，这就下车抓了个人问。 舍了三文钱，人家便亲自将他们带到孙绍祖的家门口。 贾琏下了马车，便见一四四方方干净的小院，门板漆朱红漆，油光锃亮，看起来像是刚刚修整过。院里头有五间房，前三后二，还种了树修饰院景，乍看起来倒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 贾琏让兴儿去敲门。 一声，两声，三声，停。 等了片刻之后，不见屋主子开门。 兴儿：“会不会是家里没人，刚好外出？”